“我的荣幸!”克莱曼汀面带微笑地回应了纳西莎的贴面礼。看来布莱克家族确实和法国有一定渊源,不仅家训用法语表达,连礼节也倾向于法式。
“快进来吧!”纳西莎拉着她的手进屋:“你应该再早点到,早上送来了第一批新鲜的挪威三文鱼和北极鳕鱼,被做成早餐试吃,味道真的好极了!我父亲因为长期抱恙口味不佳,这次都难得多喝了一晚鱼肉羹。”
克莱曼汀却不遗憾:“没关系,错过早餐试吃,不是还有正餐!”
“话是不错,但做法不一样,味道肯定也不一样,体验更不能混为一谈。”纳西莎辩解着,忽然又伸手掩了掩嘴:“我大概班门弄斧了吧?你四年级前在德姆斯特朗上学,想必顿顿都能吃到新鲜海产,说不定我们伦敦人稀罕得不得了的东西,在你看来很是稀松平常。”
“这倒不至于。我的家乡在欧洲内陆,我转到英国三年半了,德姆斯特朗的生活和它们比起来相对短暂,就算之前视为寻常的吃食,如今也能唤回我的新鲜感。”
“那就好,上午我可得好好研究一番菜谱,不能教你失望!”
两人闲话着穿过由一排老式气灯照亮的狭长门厅,克莱曼汀脱掉外套和礼帽,挂在起居室门口的衣架上。面前的屋子呈现出一种不合常理的开阔,显然设下过长久有效的空间魔法或阵法。纳西莎为她介绍一楼的情况:“左边两间分别是早餐室和餐厅,右边是休息室,是我父母和伯父母平日读报的地方。现在我大伯应该在里面,也就是雷古勒斯的父亲,我带你去打个招呼。”
“应该的。”克莱曼汀立即整整衣领,检查自己是否衣冠得体。
轻声敲门三下,得到允许之后,克莱曼汀才跟着纳西莎踏进休息室。这间屋子只在高处开了两扇小窗,此时还被深色的窗帘遮盖,让人有种难辨昼夜的迷乱感。好在屋内的空气不算沉闷,香氛蜡烛燃烧的气息和咖啡浓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显得厚重又不失优雅。奥莱恩·布莱克正坐在外侧窗下的沙发上,隔着一张四脚雕花的白漆木桌,对面是铺满一整面墙的报纸柜,其中收纳的新旧期刊几乎擢发难数。
“早上好,奥莱恩伯父!”纳西莎引荐道:“这是克莱曼汀·卡罗!”
“早上好,布莱克先生!”克莱曼汀规规矩矩地屈膝问候:“很高心见到您!”
“嗯,好——”奥莱恩放下报纸,打量她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称呼她:“杰拉尔德的女儿。”
克莱曼汀并不奇怪他知道她的身世,不提杰拉尔德和他曾同事过的可能,一年前他还打过她的主意,企图靠她的学院归属和主上青眼,挽回大儿子西里斯和家族乃至其他传统斯莱特林世家濒临破碎的关系。在这个念头完全成型以前,他如何不会仔细调查一番,起码那些有案可稽的信息,对方必定曾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过克莱曼汀眼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如何与陌生长辈对话,也是需要学习的技能。好在纳西莎拉住她的手,代表她们向奥莱恩请辞:“伯父,您继续看吧,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我再领克莱曼汀参观其他房间。”
“去吧。”奥莱恩微微颔首,将方才读的报纸重新竖起来。
听到纳西莎的借口,克莱曼汀不由纳闷。一般接待上门的客人,参观住处并非必要程序,向来注重**的斯莱特林,怎么会对她例外?
“有没有觉得我伯父很严肃?”一回到起居室,纳西莎就同克莱曼汀小声嘀咕:“所以之前每次旁观西里斯和他对着干,我都有点佩服西里斯了。”
涉及家庭内部矛盾,克莱曼汀不好多做评价,只能礼貌地保持微笑。
两人并肩走到正对门厅的楼梯口,纳西莎扶着暗金色镂空金属扶梯,示意克莱曼汀看向黑漆漆的楼下:“厨房在地下,此外还有杂物间,洗衣间等,以及废弃已久的仆人通铺——家养小精灵从来不住这种屋子,这对它们来说太过奢侈了——具体格局我只见过平面图。那种地方,是任何一位淑女都不应该踏足的。”
会做饭并且常下厨的克莱曼汀适时保持沉默,反正她从来没把自己定义为一位严格的淑女。
“地下唯一例外的,是酒窖。不过它另有通道,不和厨房有交叉。”纳西莎补充道:“在酒文化中,甄别年份,合理收藏,可以当作一样高雅的兴趣,很多绅士十分乐意亲力亲为。我们家对酒最有研究的是我的父亲,我母亲的品鉴能力不如他,但以她的身份已经合格了,相应地她只要求我们中对酒没有特殊喜好的小辈能喝出类型和优劣就够了。”
“这一项我还行。”克莱曼汀坦白答道。坐拥一座酒庄的她心里一点也不虚。就算德国的葡萄酒远不如法国、意大利等其他产地的出名,在这类东西她还可以触类旁通。
“看不出来啊!”纳西莎打趣地反问:“我怎么听说你酒量很差?差到一杯倒?”
“嗯……”意识到她的消息源只可能是卢修斯,克莱曼汀不免尴尬中带着一丝不悦。酒量差也是一种弱点,这样贸然暴露到人前,总让她升起不好的预感。
“好了,不为难你了,酒鉴赏力和酒量也不是必然相关。”纳西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拉着她沿楼梯向楼上进发,不过在一楼半的位置稍稍停了停:“注意到墙上这些花朵树叶的标本了吗?你家是不坐落在树林里?”
“是……但是,为什么啊?”两者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我家三楼书房连着标本室,因为所需的纵横空间极大,因此多打通了楼下的两层。楼梯间的墙壁被施了魔法,用来悬挂这些标本,如果没有人为干预,那么代为做选择的,是这栋房子的意志。日常没有访客时,展品很随机;若有客人登门,且是房子喜欢的人,它就会向对方展示他可能喜欢的东西;反之,若是让房子厌恶,它很乐意把这种厌恶情绪传递出去。你身上想必有植物的气息,很配花草树木,房子便借此讨好你;否则啊,我猜测,迎接你的估计就是一排接一排皱巴巴丑兮兮的家养小精灵脑袋了——也不晓得是哪些布莱克的作品,真是差劲到连名字都不敢明示。”纳西莎立在高她一阶的楼梯上回头对她讲述:“此外我也不瞒你,会带你稍作参观,是我在顺从它的愿望。”
“这么……可爱!”克莱曼汀眨了眨眼,之前的疑问解开了:“所以——你家的房子生出灵智了?”
“当然!”纳西莎骄傲地扬头:“用不到两百年时间养出一栋有灵的房子,我们布莱克应该是英伦三岛上头一份了!若非如此,即便伦敦寸土寸金,我们也难以忍受和麻瓜做邻居!”
对此克莱曼汀很是理解。她家情况并非常例不做参考,自中世纪以来,巫术日渐式微,魔法奇迹发生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房子生灵智便是其中之一,这不是施加咒语就能实现的。布莱克老宅之所以成功,由她推想,恐怕有赖于这一家旺盛的人气。从此只要人跟房子不离心,这种魔法界少见的繁衍能力,布莱克们还能保持下去,这是房子对他们的反哺。不过不是所有家庭都对这重因果喜闻乐见,因为这种关系像一道契约,成员一旦背井离乡太久,或者抱有强烈的憎恨,便被房子当做违背契约,无论多远都将受到诅咒,不少魔法世家最终绝嗣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墙上挂出的各种精品标本,克莱曼汀大致浏览了一遍,从中认出不少已经灭绝的魔法植物,这想必不可能是两百年内能有的积累。也许是感知到了她惊叹的情绪,半空中忽然噗地吐出一朵花,直接落入她的怀中。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枝新鲜的红口白水仙。
“它倒是会借花献佛!”纳西莎无奈地耸肩,“它”指代谁不言而喻。
“这是——?”
“我房间里今早新添的插瓶。”
“大概它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看成所有物了。”大概还要包括人。
纳西莎点头:“不愧是我们家的房子。”
对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自豪感,克莱曼汀报之以宽容的一笑。朝水仙施加一个保鲜咒语,她把它缠在胸前的纽扣上,算是接纳了房子的小礼物。
上到二楼,迎面便是一间比一楼更为宽敞的客厅,头顶的水晶吊灯也比其他房间的奢华,果不其然听纳西莎介绍:“一般举办宴会都会在这里,空间还能按需进一步扩大,旁边的客房和洗手间也方便客人使用。至于这面墙——”她抬手直指空白的墙面:“平日里挂的是家谱挂毯,已经被我提前卷起来了。倒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上面烧出来的几个黑洞着实有碍观瞻。等……等下午吧,我们一起挑几幅风景画挂上去,免得显得太空。”克莱曼汀自然欣然应允。
两人沿着楼梯继续向上,但在三楼没有多停留,纳西莎如此解释说:“这里除了藏书室和书房,其余都是长辈们的卧室,我父亲现在应该在睡觉,我母亲陪着他,大伯母按惯例在练琴,我们暂时就别打搅他们了,午餐桌上我再为你一一介绍。”
凭借着敏锐的听力,克莱曼汀捕捉到依稀的钢琴声,对她的话颔首认可。
“这里四楼,是我和贝拉住的地方。布莱克家的女性未出嫁之前,都生活在这一层,所以配给我们的还有琴室,画室,小客厅和读书间。贝拉最近出任务不在家……哦,对了,我给你还有晚上来的海伦和杰思敏安排的房间也在这儿,都在我卧室的隔壁。你们是女孩子,论起各种摆设用度,住这里比二楼方便。”
“然后,五楼,目前只有雷克住在这里。西里斯的房间和其他空房一样,都被上锁封存起来。男孩们有游戏室和室内球场,能打儿童魁地奇,我们小时候,就属贝拉和西里斯棋逢对手。”
“未经本人允许禁止入内?”克莱曼汀看向雷古勒斯房门上的挂牌。
“这当然是写给西里斯的。”纳西莎回答道:“家里这一代就他们两个男孩子,上学前他们十分要好,西里斯有事没事都爱找雷克玩耍,还总是不敲门直接闯,喜欢热闹的房子也帮他开锁。雷克相对喜静,看书的时候多,被打扰过头了,也难免要着恼,于是做了个牌子示警。可惜这只是个普通牌子,靠它完全拦不住。”她音调转低,带着些遗憾:“可惜等西里斯入了学,被分进格兰芬多,交到了志趣相投的新朋友,雷克阅读时不再被人打扰,却也自此渐渐失去了曾经最亲密的兄长和伙伴。西里斯叛家出走,受伤最深的不是沃尔布加伯母,而是雷克——我们私底下都清楚这一点。”
克莱曼汀的视线再次落到房门上,挂牌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件纪念品,用口是心非的态度,等一个永不再归来的人。
“雷克也回来了,我们打声招呼?”纳西莎收敛好情绪提议。
“好的。”放假离校的霍格沃茨特快向来管得宽松,每个学院只需五年级的级长在就够了,像克莱曼汀和雷古勒斯这样直接回家的不在少数。
“雷克,这是谁就不用我介绍了。”纳西莎对出现在门口的黑发少年说:“我早餐上提过,克莱曼汀要来。”
“嗯。”雷古勒斯的目光从她滑向她身后的克莱曼汀:“你好。”
“在看书?肯定了!”纳西莎踮脚朝里面一看便自问自答。
“其实不是。”雷古勒斯不好意思地承认:“我用书打掩护,在跟自己下棋——日本那边传过来的‘黑白棋(Othello)’。这是麻瓜的发明,纳西莎,你得帮我保密,别告诉我父母。”
“怎么会!”纳西莎摆摆手,却又好奇地问:“不过《奥赛罗》不是莎士比亚的悲剧作品吗?我们英国人的东西,怎么能说日本来的?”
“不是悲剧那个《奥赛罗》,你看——”雷古勒斯将房门完全拉开,供两位年轻女士就近查看:“是一种双人棋盘游戏,共有黑白两色棋子,通过轮流互翻对方的棋子,最后再比余子数量定输赢。可能因为悲剧《奥德赛》的男女主人公分别是黑人白人,剧情包含怀疑和反转,所以类比着命了名。”
“这不是‘翻转棋(Reversi)’嘛!”纳西莎脸色微沉:“还是我们英国人的东西!怎么,日本历史上学中国、近现代学美国不满足,还要剽窃我们大英帝国的文化?”
“无法否认,这种翻转棋子的比赛方式,确实是我们英国人的发明,但日本人完善了它的规则,让这种棋类重新焕发生机,从日本经美国传回到欧洲,正式风靡世界。所以,他们拿到专利权无可厚非。”
“可是我还是觉得膈应,明明就是我们的东西,即便让它尘封,也不能被夺走,无论如何都该是我们说了算!”
雷古勒斯无奈叹道:“你的想法听起来像妖精的偏见,现实中,创造者未必总是最终的拥有者。”
“我不跟你辩。”纳西莎任性地宣布:“你在为麻瓜说话,还是别国的麻瓜,哪怕你帮理不帮亲,也别想让我理解你。总之,这黑白棋你就自己关在房间里玩吧,千万别让我再看见!”
“好吧,纳西莎。”雷古勒斯取出魔杖挥了挥,抽屉自动打开,一张桌布飘起来盖住棋盘:“如你所愿。”
纳西莎见状反而眉头一皱:“算了,这未免又我显得太不可理喻。你要玩就继续玩吧,我带克莱曼汀去其他房间,午饭时候你自己按时下来。”
“知道了。”雷古勒斯好脾气地向两人点头致意:“那么,回头再见!”
“再见!”克莱曼汀率先退出房间。
纳西莎出来后,带她上到顶层:“我们家楼顶一半是储物间,另一半则被改造成了温室,外面也有一小片附带的自然花园,不过眼下是冬天,如果想观花赏雪,还是要坐在室内。”她推开左侧的木门:“呐,温室,或者叫花房,用气象咒模拟了不同的生态环境,观赏性花卉和药用植物这里都有。”
克莱曼汀立在门口放眼望去。整个温室被划分为若干区域,石质桌椅错落有致地放置,各种植物在亮度不等的魔法阳光下欣欣向荣,无不呈现出最鼎盛的状态。种植区中央建有一座圆形喷泉,跃动的流水仿佛在为花草献唱。如果不抬头去看密封的玻璃房顶,她几乎以为这里是露天的花园了。
“今年伦敦到现在还没降雪,恐怕等不到白色圣诞节了。我们下午在这儿喝茶,也只能用魔咒模拟了。”纳西莎笑着询问:“或者,你更喜欢雨天?”
“不得不说,我几乎被你们家的雅致生活征服了!”克莱曼汀半真半假地赞叹:“可是,纳西莎,我是来学习的呀,你让我快忘记我的初衷了!”
“别急,克莱曼汀。”纳西莎拉着她离开温室:“接下来就是了,先说好,你可别嫌烦了!”
嗯,布莱克老宅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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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1-192 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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