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叛逆

头顶上低悬的树枝不时遮挡住月光,金发男人英俊的五官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抬起手臂,默默穿过了铁门,仿佛那锻铁大门不过是烟雾一般。

他快步走过树篱和孔雀,一座华丽的宅邸赫然出现在黑暗中,底层窗户的菱形玻璃射出闪亮的灯光。

在树篱后面黑黢黢的花园里,什么地方有个喷泉在喷水,他脚步一顿,这里似乎有过一些回忆,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吱嘎吱嘎的踩着砂砥路朝正门走去,刚走到跟前,不见有人开门,门却自动朝里打开了。

门厅很大,光线昏暗,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色苍白的肖像用目光跟随着他。

在一扇通向另一房间的沉重的木门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停下脚步,转动了青铜把手。

客厅的光线有些昏暗,长桌旁坐满了人,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目光被长桌上方一幕奇怪的景象吸引了——

一具似乎神志不清的人体正头朝下悬在桌子上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慢慢旋转,身影映在壁炉上方的镜子里,映在空荡荡的、擦得铮亮的桌面上。

在座的那些人谁也没去看这幕奇异的景象,只有一个差不多正好位于它下方的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除外。

他似乎无法克制自己,不时往上扫一眼。

“巴蒂,”一个冷酷又清晰的声音说,“坐在这里吧。”

伏地魔指了指紧挨着他右边的座位,小巴蒂走了过去,发现他的下首坐着斯内普。

二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小巴蒂运转大脑封闭术,迎向伏地魔的目光。

但是伏地魔没有跟他对视,而是看向斯内普,“怎么样?”

“主人,凤凰社打算下个星期六傍晚把哈利·波特从现在的安全住所转移出去。”

桌旁的食死徒们明显来了兴趣,有的挺直了身子,有的好像坐不住了,都用眼睛盯着斯内普和伏地魔。

“星期六…傍晚。”伏地魔重复了一句,红眼睛死死盯着斯内普的黑眼睛,目光十分锐利,旁边的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斯内普却不动声色的望着伏地魔的脸。

片刻后,伏地魔满意出声,“好,很好,这个情报来自——”

“来自我们谈论过的那个出处。”斯内普说。

“主人,”亚克斯利探身望着长桌那头的伏地魔和斯内普,大家都把脸转向了他,“主人,我听到了不同的情报。”

亚克斯利等了等,但伏地魔没有说话,他就继续往下说,“德力士,就是那个傲罗,据他透露,波特要到30号,也就是他满17岁前的那个晚上才转移呢。”

斯内普微微一笑。

“向我提供消息的人告诉我,他们计划散布一些虚假情报,这肯定就是了,毫无疑问,德力士中了混淆咒,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立场不稳是出了名的。”

“我向您保证,主人,德力士看上去对自己很有把握。”亚克斯利说。

“如果中了混淆咒,他自然很有把握,”斯内普说,“我向你保证,亚克斯利,傲罗办公室在掩护哈利·波特的行动不再起任何作用,因为凤凰社相信我们的人已经打入魔法部。”

“如此看来,凤凰社总算弄对了一件事,嗯?”坐在离亚克斯利不远处的一个矮胖的男人说,他呼哧带喘的笑了几声,长桌旁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伏地魔没有笑,他将目光转向头顶上那具慢慢旋转的人体,似乎陷入了沉思。

“主人,”亚克斯利继续说,“德力士相信所有的傲罗都要参加转移那个男孩——”

伏地魔举起一只苍白的大手,亚克斯利立刻不做声了,怨恨的看着伏地魔把目光又转向了斯内普。

“接下来他们打算把那男孩藏在哪儿?”

“藏在某个凤凰社成员的家里,”斯内普说,“据情报说,那个地方已经采取了凤凰社和魔法部所能提供的各种保护措施,我认为,一旦他到了那里,就很难有机会抓住他了,当然,除非魔法部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主人,那样我们或许有机会发现和解除一些魔咒,继而突破其他魔咒。”

“怎么样,亚克斯利?”伏地魔朝桌子那头问,火光在他的红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魔法部到下个星期六之前会垮台吗?”

大家又一次把脑袋都转了过来。

“主人,这方面我有好消息,”亚克斯利挺起胸膛,“我克服重重困难,经过种种努力成功给皮尔斯·辛克尼斯施了夺魂咒。”

亚克斯利周围的许多人露出钦佩的神情,坐在他旁边的多洛霍夫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倒令人吃惊,”伏地魔说,“但辛克尼斯只是一个人,在我们行动之前,斯克林杰周围必须全是我们的人,暗杀部长的努力一旦失败,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是的,主人,的确如此,可是您知道,辛克尼斯是法律执行司司长,他不仅与部长本人,而且还与魔法部各司的司长都有频繁接触,我想,我们要是把这样一位高级官员控制住了,再制服其他人就容易多了,然后他们可以一起努力,把斯克林杰赶下台去。”

“但愿我们的朋友辛克尼斯在改造别人前不要暴露身份,”伏地魔说,“不管怎样,魔法部是不可能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的,既然不能在那男孩到达目的地以后抓他,我们就必须趁他在路上的时候动手。”

“主人,在这方面我们有一个优势,”亚克斯利说,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得到一些夸奖,“我已经在魔法交通司里安插了几个人,如果波特幻影移形或使用飞路网,我们立刻就会知道。”

“他不会这么做的,”斯内普说,“凤凰社会避开任何受魔法部控制和管理的交通方式,凡是和魔法部有关的,他们都不相信。”

“这样更好,”伏地魔说,“他们只好在露天转移,要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伏地魔又抬起头,望着那具慢慢旋转的人体,继续说道,“我要亲自对付那个男孩,在哈利·波特的问题上,失误太多了,有些是我自己的失误,波特能活到今天,更多的是由于我的失误,而不是他的成功。”

他的目光仍然对着上方那具昏迷的人体。

“我太大意了,所以被运气和偶然因素挫败,只有最周密的计划才不会被这些东西破坏,现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些以前我不明白的东西,杀死哈利·波特的必须是我,必定是我。”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拖得长长的,凄惨无比,像是在回答他的话,桌旁的许多食死徒都大惊失色的往下看去,因为那声音似乎是从他们脚下发出来的。

“虫尾巴,”伏地魔那平静的、若有所思的声音毫无变化,目光也没有离开上面那具旋转的人体,“我没有跟你说过吗?让我们的俘虏保持安静!”

“是,主、主人。”桌子中间一个矮个子男人结结巴巴的说,他坐在那里显得特别矮,猛一眼看去,还以为椅子里没有人。

他慌慌张张的从椅子上爬下来,匆忙离开了房间,身后只留下一道奇怪的银光。

“我刚才说了,”伏地魔又看着自己的追随者们紧张的面孔,继续说道,“我现在明白多了,比如,我需要从你们某个人手里借一根魔杖,再去干掉波特。”

周围的食死徒们脸上满是惊愕,就好像他刚才宣布说要借他们一条胳膊似的。

“没有人自愿?”伏地魔说,“让我想想…卢修斯,我看你没有理由再拿着魔杖了。”

卢修斯·马尔福抬起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显得蜡黄蜡黄的,一双眼睛深陷下去,神色忧郁,说话声音沙哑。

“主人?”

“你的魔杖,卢修斯,我要你的魔杖。”

“我…”

卢修斯侧眼望了望他的妻子,她正呆呆的目视着前方,脸色和他的一样苍白,长长的金黄色头发披散在背后。

可是在桌子底下,她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卢修斯感觉到了她的触摸,便把手伸进长袍,抽出一根魔杖,递给伏地魔。

伏地魔把魔杖举到他的红眼睛前面,仔细端详着。

“是什么做的?”

“榆木的,主人。”卢修斯小声说。

“杖芯呢?”

“龙的神经。”

“很好。”伏地魔说,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比较着长短。

卢修斯不由自主的动弹了一下,刹那间,他似乎指望伏地魔能拿自己的魔杖换他的那根。

伏地魔注意到了他的表现,睁大了眼睛。

“把我的魔杖给你,卢修斯?我的魔杖?”

有几个人发出窃笑。

“我给了你自由,卢修斯,这对你来说还不够吗?而且我注意到,你和你的家人最近好像不太高兴,待在你家里,有什么让你们不愉快的吗?”

“没有!没有,主人!”

“全是撒谎,卢修斯…”

他冷酷的嘴已经不动了,但低低的嘶嘶声似乎还在响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一两个食死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听见桌子底下的地板上有个笨重的东西在爬。

纳吉尼探出身,慢慢爬上伏地魔的椅子,它越攀越高,似乎永无止境,然后把身子搭在伏地魔的肩膀上,它的身体和人的大腿一样粗,眼睛一眨不眨,瞳孔垂直着。

伏地魔用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抚摸着它,眼睛仍然望着卢修斯。

“为什么马尔福一家对他们的境况表现得这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的宣称希望我复出,希望我东山再起吗?”

“那是当然,主人,”卢修斯说,他用颤抖的手擦去了嘴唇上的冷汗,“我们确实是这样——现在也是。”

在卢修斯左边,他的妻子纳西莎古怪而僵硬的点点头,眼睛躲避着伏地魔和纳吉尼。

他的右边是他的儿子德拉科,刚才一直盯着长桌上方那具毫无生气的人体,此刻迅速扫了一眼伏地魔,又赶紧移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主人,”说话的是坐在桌子中间的一个皮肤略黑的女人,她激动得声音发紧,“您待在我们家里,是我们的荣幸!”

贝拉坐在她妹妹旁边,她的模样不像她妹妹,举止神情也完全不同。

纳西莎僵硬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而贝拉则朝伏地魔探过身子,似乎用语言还不能表达她渴望与他接近的意愿。

伏地魔微微转头打量着她,“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是意义非凡呐,贝拉。”

她脸涨得通红,眼里含着喜悦,“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主人!”

“荣幸么?跟生下一个叛逆的女儿相比呢?”

贝拉特里克斯呆呆的望着他,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被弄糊涂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主人。”

“不明白?我说的是我们的女儿,贝拉,也是你的妻子,巴蒂,她参加了那个下里巴人的鹰钩鼻子的葬礼,你们肯定骄傲得很吧?”

长桌上弥漫着一阵可怕的沉默。

食死徒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说话,罗道夫斯面无表情,余光却悄悄扫向旁边的空位,同样默不作声,一时之间只有纳吉尼发出嘶嘶的声音。

贝拉此刻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难看极了。

“主人!”小巴蒂连忙解释道,“她只是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因为我去霍格莫德闯进了几个店铺,她来找我,才看到——”

“你真让我惊讶,巴蒂,”伏地魔用高亢的、冷冷的声音说,“我听说她生下孩子后,马不停蹄的又和你有了孩子,还有罗道夫斯,你的弟弟是在照顾她的孩子吗?”

“主人…”罗道夫斯还没说完就被贝拉尖利的嗓音打断了。

“主人,我会劝服她的!”她大声喊道,面带惊恐,“自从魔法部那次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再见过她,伽蓝还是个孩子,她一定是被邓布利多骗了,只要有机会我会劝服她的!”

德拉科偷偷望着父亲,他的父亲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接着他碰到了母亲的目光,他的母亲几乎不易察觉的摇摇头,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盯着对面的墙壁。

“够了!”伏地抚摸着纳吉尼,他的声音很轻,“够了。”

“我觉得,她已经被邓布利多影响的有些病态了,”在贝拉屏住呼吸紧盯他的目光中,伏地魔说,“或许我该修剪枝叶,不是吗?”

“主人!”小巴蒂的嘴唇都在发抖。

“主人…”贝拉流下眼泪,哀求的看着他,小声说,“她是我们的女儿…”

伏地魔没有再理会他们两个,他举起了卢修斯的魔杖,对准悬在桌子上方微微旋转的人体轻轻一挥,那人呻吟着醒了过来,开始拼命挣脱那些看不见的绳索。

“你认得出我们的客人吗,西弗勒斯?” 伏地魔问。

斯内普抬起眼睛望着那张颠倒的脸,此刻,所有的食死徒都抬头看着这个被俘的人,好像他们得到批准,可以表现出他们的好奇心了。

那女人旋转着面对炉火时,用沙哑而恐惧的声音尖叫道,“西弗勒斯!救救我!”

“噢,认出来了。”斯内普说。

“巴蒂呢?”

小巴蒂轻轻扫了一眼,他点点头,犯人又缓缓的转过去了。

“你呢,德拉科?”伏地魔用那只没拿魔杖的手抚摸着纳吉尼的鼻子,问道。

德拉科猛地摇了一下脑袋,现在这女人醒了,他反倒不敢再看她了。

“不过你大概没有上过她的课,” 伏地魔说,“有些人可能不认识她,我来告诉你们吧,今晚光临我们这里的是凯瑞迪·布巴吉,她此前一直在霍格沃茨教书。”

桌子周围发出轻轻的、恍然大悟的声音,一个宽肩膀、驼背、牙齿尖尖的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莱克托·卡罗不屑的说,“布巴吉教授教巫师们的孩子学习关于麻瓜的各种知识,说麻瓜和我们并没有多少差别。”

一个食死徒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凯瑞迪·布巴吉又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

“西弗勒斯..…求求你…求求你…”

“安静,”伏地魔又轻轻一抖卢修斯的魔杖,凯瑞迪像被堵住了嘴,立即不做声了,“布巴吉教授不满足于腐蚀毒化巫师孩子的头脑,上个星期还在《预言家日报》上写了篇文章,慷慨激昂的为泥巴种辨护,她说巫师必须容忍那些人盗窃他们的知识和魔法,布巴吉教授说,纯血巫师的减少是一种极为可喜的现象,她希望我们都跟麻瓜——毫无疑问,还有狼人——通婚…”

这次气氛更加沉默了,毫无疑问,伏地魔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轻蔑,当凯瑞迪·布巴吉第三次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流进了头发里。

斯内普一脸冷漠的望着她,慢慢的,她又转了过去。

“Avada kedavra. ”

一道绿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轰隆一声,凯瑞迪落到桌面上,震得桌子颤抖着发出嘎吱声。

几个食死徒惊得缩进椅子里,德拉科从座位滑到了地板上。

“用餐吧,纳吉尼。”伏地魔轻声说。

纳吉尼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他的肩头,慢慢爬向光滑的木头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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