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灵魂

邓布利多把最后一瓶记忆倒入了冥想盆,伽蓝再次站了起来,“这是谁的记忆?”

“我的。”邓布利多说。

他们又一次潜入了流动的银色物质,落到伽蓝去过两次的校长室里,福克斯仍然在栖木上酣睡着,像多年前那样,书桌后是邓布利多,看上去跟站在她身边的邓布利多很像,不过两只手是完好无损的,脸上皱纹略少一些。

此时窗外正在下雪,淡青的雪片在黑暗中飘过窗前,堆积在外面的窗台上。

年轻一些的邓布利多似乎在等待什么,果然,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敲门声,他说,“进来。”

伏地魔走了进来,此时他还不那么像蛇,眼睛还不那么红,脸还不像面具,但他已经失去了英俊的容貌,就像伽蓝五岁时第一次见到的父亲那样。

他的面孔似乎被烧过,五官模糊,像蜡一样,古怪地扭曲着,眼白似乎永久的充着血,他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脸像肩头的雪花一样白。

桌后的邓布利多没有显出吃惊之色,这次来访显然是有预约的。

“晚上好,汤姆,”邓布利多轻松的说,“请坐吧。”

“谢谢。”伏地魔坐到邓布利多指的椅子上。

“我听说你当了校长,”他的声音比先前要高一些,冷一些,“可敬的选择。”

“我很高兴你赞成,”邓布利多微笑道,“可以请你喝杯饮料吗?”

“那太感谢了,”伏地魔说,“我走了很远的路。”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柜子前,那里摆满了酒瓶,他递给伏地魔一杯葡萄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回到书桌旁。

“那么,汤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伏地魔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呷着酒。

“他们不再叫我汤姆了,如今我被称为——”

“我知道你被称为什么,”邓布利多愉快的微笑着说,“但是对我,你恐怕永远都是汤姆·里德尔,这就是当老师的最让人讨厌的地方之一,他们从来不会完全忘记学生当初的情形。”

他举起杯子,像要跟伏地魔干杯,伏地魔还是面无表情。

屋里的气氛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伽蓝猜测父亲已经感觉到了,邓布利多仍然称呼他为汤姆是拒绝让他支配谈话。

“我惊讶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伏地魔停了一会儿说,“我一直奇怪,你这样一位巫师怎么从来不想离开学校。”

“哦,”邓布利多说,依旧面带笑容,“对于我这样的巫师来说,没有什么比传授古老技艺和训练年轻头脑更重要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也曾经看到过教师职业的吸引力。”

“我现在仍然能看到,”伏地魔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经常被魔法部请教,并且好像两次被提名为魔法部长的人——”

“实际上有三次了,但魔法部的职业对我从来没有吸引力,这是我们共同的地方,我想。”

伏地魔不带笑容的低下头,又呷了口酒,邓布利多没有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而是带着愉快的表情期待伏地魔先开口。

“我回来了,”过了片刻,他说,“可能比迪佩特教授期望的晚了一点…但是回来了,为的是再次申请他那时说我太年轻而不适合担任的职位,我来请你允许我回这座城堡执教,你想必知道我离开这里后见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我可以教授你的学生从其他巫师那里学不到的东西。”

邓布利多从他的杯子上面打量了伏地魔一会儿才开口。

“是的,我知道你离开我们之后见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他平静的说,“关于你所作所为的传闻也传到了你的母校,汤姆,如果它们有一半可信,我将非常遗憾。”

伏地魔依然面无表情,“伟大引起嫉妒,嫉妒导致怨毒,怨毒滋生谎言,这你一定了解,邓布利多。”

“你把你的所作所为称为伟大,是吗?”邓布利多优雅的问。

“当然,”伏地魔说,他的眼睛好像烧红了,“我做了实验,可能已经把魔法推进到前所未有的——”

“是某些魔法,”邓布利多平静的纠正他说,“某些,但在另一些上,你还是…恕我直言,无知得可悲。”

伏地魔第一次笑了,那是一种睥睨的讥笑,邪恶的表情,比暴怒更加可怕。

“老论调,”他轻声说,“可是,邓布利多,我在世上所见没有一样能证明你那著名的观点,爱比我那种魔法更加强大。”

“也许你找的地方不对。”邓布利多提醒道。

“那么,还有哪里比这儿——霍格沃茨更适合我开始新的研究呢?”伏地魔说,“你肯让我回来吗?你能让我与你的学生分享我之所学吗?我将我自己和我的才能交给你,听你指挥。”

邓布利多扬起了眉毛。

“听你指挥的那些人呢?那些自称或据说自称食死徒的人怎么办?”

伽蓝看得出来,父亲仿佛没想到邓布利多知道食死徒,他的眼睛又闪着红光,两道缝隙般的鼻孔张大了。

“我的朋友们,”他停了一刻说,“他们没有我也会继续干下去的,我相信。”

“我很高兴听到你把他们称作朋友,”邓布利多说,“我以为他们更像是仆人。”

“你错了。”伏地魔说。

“那么,如果我今晚去猪头酒吧,不会看到那群人——诺特、罗齐尔、穆尔塞伯、多洛霍夫在等你回去吧?真是忠诚的朋友啊,跟你在雪夜里跋涉了这么远,只是为了祝你谋到一个教职。”

邓布利多对他的随行者如此了解无疑使伏地魔更加不快,但他几乎立刻镇定下来。

“你还是无所不知,邓布利多。”

“哦,哪里,只是跟当地酒吧服务员的关系不错而已,”邓布利多轻松的说,“那么现在,汤姆——”

邓布利多放下空杯子,坐直身子,双手指尖碰在一起,这是他惯有的姿势。

“我们把话说开吧,你今晚为什么带着手下到这里来,申请一份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想要的工作?”

伏地魔露出冷冷的惊讶。

“我不想要的工作?恰恰相反,邓布利多,我非常想要。”

“哦,你想回到霍格沃茨,但你其实并不比十八岁时更想教书,你究竟想要什么,汤姆?为什么不能坦率一次呢?”

伏地魔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不想给我一份工作——”

“当然不想,”邓布利多说,“而且我看你也没有指望我给你,但你还是来了,提出了申请,你一定有所企图。”

伏地魔站了起来,满面怒容,看上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像汤姆·里德尔。

“这是你的最后决定?”

“是的。”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没有了,”邓布利多说,他的脸上突然露出深深的悲哀,“我能用燃烧的衣柜吓住你,迫使你赎罪的时间早已过去,可我希望能,汤姆…我希望能…”

有那么一瞬间,伽蓝确信父亲的手突然移向了口袋里的魔杖,但那一刻马上就过去了,他转身走了。

门在关上,他不见了。

不多时他们又回到了木屋里,邓布利多的手又变得焦枯了。

“父亲回来的目的你搞清了吗?”伽蓝询问道。

“我有些想法,但只是想法而已,”邓布利多沉思着说,“等看到斯拉格霍恩的那段记忆,我才会知道,这是最后一块拼图,一切都会明白的,我希望。”

“那么邓布利多,此刻你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她担忧的看着那只焦黑的手,“这么久了它好像一点也没有恢复的痕迹。”

“马沃罗的戒指上面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咒语,要不是——请原谅我的不谦虚——要不是我法力高强,还有斯内普在我重伤回到霍格沃茨后及时相助,我可能就没办法活着对你讲述这个故事了,”邓布利多的手缩进袖口里,仿佛是不想她再为此担心那样,“一只枯手换取一个魂器似乎不算太贵,现在戒指已经不再是魂器了。”

“可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伽蓝定了定神,问道。

“我多年来想方设法了解你父亲过去的生活,跑了很多地方,寻访他的踪迹,我发现这个戒指藏在冈特老宅的废墟中,好像你父亲把他的一片灵魂藏在里面后,他就不想再戴它了,他把它藏在他祖先住过的小屋里,用许多强大的魔法保护着它,但是你父亲没想到我有一天会来踏访这个废墟,并会留意寻找魔法隐藏的痕迹。”

“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父亲,我可以肯定,这份了解远胜过任何食死徒,”伽蓝感叹道,“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邓布利多,请原谅,我没有嘲讽的意思,我只是万万没想到,是父亲的敌人一直在帮我了解父亲。”

“但是这有些残忍,不是吗?”邓布利多注视着她,突然用悲哀的语气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我想这是一个孩子渴求父母关注的天性,我知道你一直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你并不能认可,直到现在你深入了解了他的过去,我也依然不能确定你是否能摆脱父亲对你的影响。”

伽蓝沉默了一瞬,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残暴凶狠,现在魔法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失踪死亡,而麻瓜界更是有大批麻瓜被屠杀,他们制造了爆炸和各种恐怖袭击,包括麻瓜们以为的天气异常,其实她都知道,那是因为摄魂怪成群结队的出现,它们甚至不停的在繁殖,因为绝望的情绪正弥漫在这片大地上。

身为最有勇气的格兰芬多,她却一直躲在这个小小的木屋里,就像邓布利多说的那样,这里永远都是宁静的,祥和的,因为有一个法力强大的女巫守护在这里。

但是这个女巫又是可耻的,她龟缩不出,不愿意对那个即将毁灭世界的魔王拔出魔杖,只因为那个魔王是她的父亲。

“我还是不太理解,”她失魂落魄的说,“斯拉格霍恩教授曾经告诉过我,在每个家族中,他们所属的学院一般都是世代相传的,但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西里斯,另外一个就是我,是啊…所有人都很惊讶,我们本来应该去斯莱特林的,尤其是,斯莱特林是我的祖先。”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邓布利多坚定的说,“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当年五岁的你被分进了我的学院,尽管我知道格兰芬多里也会有追随你父亲的人,但我仍然相信,你有伏地魔不了解的力量。”

“是爱吗?”她喃喃的说。

“对,就是爱,”邓布利多说,“我想你也看到了,他不认为爱的力量会比他的魔法更强大,这是他完全理解不了的,也是一件对他来说特别致命的武器。”

“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邓布利多,”伽蓝长久的望着他,“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那些话你对父亲也说过,我听到了,”她低声说,“你对他做出了最后的挽救,哪怕父亲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但你仍然对我又说了一次,我不想你经历第二次失望。”

“的确有一件,”邓布利多微笑道,“我试着猜了一下,你父亲得到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宝物之后,把它们制作成了魂器,而挂坠盒证明了我的猜想。”

“我继续猜,你父亲回到霍格沃茨的真正原因是寻找格兰芬多或拉文克劳的遗物,我想,四位创始人的四件宝物一定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已经找到了拉文克劳的东西,但我确信,格兰芬多唯一已知的遗物安然无恙。”

“为找到其他创始人的遗物?”伽蓝皱眉思索。

“伏地魔喜欢收集纪念品,我想他喜欢具有强大魔法且有历史意义的物品,他的骄傲、他的优越感、他为自己在魔法史上占取惊人地位的决心,都让我觉得他会精心挑选他的魂器,偏爱配得上这份荣誉的物品,”邓布利多说,“可惜这段记忆并未给我多少帮助,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在校内搜索就被赶走了,我只能推断,他未能实现收集四位创始人遗物的野心,只能他肯定有了两个,也许找到了三个。”

“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到魂器?”伽蓝惊讶的问,“可是我得到挂坠盒只是一个巧合呀,而且那是雷尔发现的。”

“那并非巧合,孩子,”邓布利多非常认真的看了她一会,才说道,“你是否知道卢修斯·马尔福被你父亲惩罚的事?”

“我知道,”伽蓝点点头,“因为神秘事务司一战的失败。”

“并不仅仅如此,”邓布利多说,“四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个魂器,卢修斯通过陷害一个学生的方式把这个魂器偷偷带进了霍格沃茨,魂器被毁后伏地魔逼问了卢修斯,我听说,当他发现魂器被摧毁并失去了所有魔力之后,曾经大发雷霆,非常可怕。”

“那时,卢修斯认定他的主人已经死去,所以他没有小心看护这个魂器——我认为他并不知道这是魂器,否则他一定会更尊重一些,所以他想除掉一件非常容易惹祸的物证,并且把我赶出霍格沃茨,啊,可怜的卢修斯,出于私心丢掉魂器而触怒了伏地魔,去年在魔法部又是那样的惨败,如果他此刻暗自庆幸能在阿兹卡班苟且偷安,我是不会奇怪的。”

“那和挂坠盒有什么关系呢?”伽蓝好奇的问。

“我想,伏地魔会把他的魂器当成奖赏给他地位最高或是最忠心的仆人保管,这才是布莱克先生能得知挂坠盒存在的原因,他借用克利切也是在表达他对布莱克先生的看重,卢修斯便是如此,”邓布利多说,“而另外一个对他最忠心的仆人,恐怕是你的母亲,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你怀疑有个魂器在我母亲手里?”伽蓝了然,但又有些疑惑,“你的猜想的确很有道理,但你为什么不觉得是巴蒂哥哥呢?”

“小克劳奇先生加入食死徒时太过年轻,恐怕你父亲失踪之前并没有那么信任他,”邓布利多一针见血的说,“我坚持我的想法,也许其中一个魂器就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

“我会好好思考一下的,邓布利多,”伽蓝轻声的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换得他们两个活在阳光之下,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邓布利多微笑的看了她一会,眼神很和蔼,“是爱的力量保护了你,虽然经历了那么多诱惑,那么多痛苦,你依然心地纯洁,还像五岁时那样。”

“他那样忙于破坏自己的灵魂,从来无暇去了解一个纯洁健全的灵魂拥有怎样的力量。”

“我该回去了,孩子,我们的冒险结束了。”邓布利多起身,慈祥的看了她最后一眼,大步离开了木屋。

伽蓝若有所感,突然不安起来。

她想再和他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几声问候和关心,但是邓布利多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剩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你父亲忽视你,是他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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