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感到愧疚。他并不担心他们当下的处境——邓布利多和他们在一起呢。自暑假以来，他心中就积攒了越来越多的疑惑和不满，关于他无法参与的凤凰社，关于报纸上各种针对他的污蔑，关于斯内普讨人厌的大脑封闭术，关于……他勉强地承认，校长对他的视而不见。但是，在邓布利多因为掩护他莽撞的举动而不得不离开霍格沃茨的时候，浓重的愧疚感使所有对校长的怨怼都消散了。

无论如何，哈利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不能要求校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者只因为校长不总是关注着他就生闷气。毕竟，邓布利多已经为他做了太多了。哈利张开嘴，想要趁这个机会向校长表达歉意。

“教授——”

“嘭！”

一声伴随着白雾的钝响盖过了哈利的声音，校长身边的石凳被烟雾笼罩了，几秒钟后，连他自己都忘了刚才想要说什么。所有人都盯着新出现的人。

他看上去像……越狱时的小天狼星。哈利比较着。长而纠结的须发掩盖着疲惫的面孔，消瘦的肢体上是一袭黯淡脏污的灰袍。但他的神情是让人无法想起小天狼星的。这人有一对幽深的闪着寒光的眼睛，他的外表十分落魄，但当他皱着眉扫视四周时，哈利感到一柄冰凉的短剑从脸颊掠过。

【怎么回事？】这男人用一种略微沙哑的，似乎滚动在喉间的声音说。哈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英语，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对邓布利多说话。

邓布利多看上去也十分惊讶，事实上，就哈利五年来的认识，他的校长从来没有这么惊讶过。勉强可以类比的是几个小时前看到乌姆里奇收缴的名单上写着“邓布利多军”，或是一年前看到哈利的名字出现在火焰杯里——他注视着那个人，有一阵似乎说不出话来。

“幽灵的魔法。”过了几秒钟，校长用英语说，用词十分简洁以至于哈利担心那个新来的人是否能明白，“我们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这老人——再次观察时，哈利才从斑驳的发色和眼下的纹路意识到他已经不年轻了，但他和邓布利多一样，很难让人觉得衰老——露出一个扭曲的讽刺笑容，他的深蓝色眼睛里闪动着明显的恶意，使用英语时像在说一种被厌弃已久的僵硬语种。

“哦，”他在那张粗粝的石凳上坐下，带着一种恶毒的愉悦，“这真是本年度我听到的最好消息。”

他危险人物式的话语和外形招来了明显的反应，凤凰社的成员全都半抬起了魔杖。但校长微抬起右手，无声地阻止了可能的混乱。

“你亲爱的学生和走狗们，”新来者讥讽道，似乎完全没有八柄以上的魔杖正对准他，“你还是用那可怜的爱与正义诱导他们跟在你的袍子后面吗？”

“你是什么人!”穆迪粗声问道。他代表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里话。

新来者扭曲唇角，似乎要说什么，但邓布利多提前开口了。

“我肯定你年轻时听到过他，阿拉斯托。①”他先对穆迪说，随后转向另一侧， “而我想我们已经知道了用仇恨和鲜血作为旗帜的后果。G……格林德沃。”

那一刻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非常精彩，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反应尤为奇特，他危险地向前倾身像一头巨蟒打算发起攻击。坐在他左边的纳威忙不迭地让出更多空间，几乎挤到了金斯莱身上。

“我没料到你还敢说这样的话，阿不思·邓布利多。”他嘶嘶地说，紧盯着霍格沃茨校长平静的蓝眼睛，邓布利多并没有在他前倾时后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在你明知黑白不过由胜利者书写，而胜负完全取决于你和你手里那东西上之后——你书写了我们的旗帜，你选择把它变成黑色！而你现在用它来解释你的胜利！！你这假惺惺的、该下地狱的可怜虫！！！②”

他似乎要去抓住邓布利多的脖子，几乎在黑巫师动作的瞬间，就有数道不同颜色的光束飞向他的后背，但一道银色的光带闪过，飞来的魔咒停在半空，逐渐消失在空气里。邓布利多一手拦住了面前的攻击，同时恰到好处地按下了穆迪从他身后伸出的魔杖。金色的火星在大理石地板上炸开来飞窜蹦跳。

“我相信你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老朋友。”他温和地说，不知是在劝告穆迪还是格林德沃，但两人显然都不领情。黑巫师冷着脸倒回了自己的座位，而穆迪明显在考虑从哪个角度再次下手。

“你总是这样，阿不思。”麦格不赞同地说，她手里也紧攥着自己的魔杖，刚才的一道昏迷咒就是她手上出来的，“拜托谨慎一点儿。你看不出来吗，他恨你。”

黑巫师转向麦格，他看着这女巫的神情像在看一具腐烂的尸体。“女士，”他轻柔而恶毒地说，“关于我怎样对他，这位‘阿不思’想必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停下话头，挑衅地瞥向邓布利多，白巫师微蹙着眉，没有做出什么阻拦的表示。

对于半个世纪前的传奇，在座的所有生逢其后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奇，但是，格林德沃似乎突然失去了兴趣。

“好，”他懒洋洋地转变了话题，“既然这是个幽灵的魔法，你们打算怎么做？”

幽灵的魔法需要每一个被召唤的人到齐并确认自己的参与意愿，只要有一个人不配合，这个魔法就无法开始，同样无法结束。

“再说一次，”黑巫师愉快地宣布，“这是我听过的最妙的新闻，超过了听说你被赶出威森加摩③。”他向邓布利多点点头。“我可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急务要处理。你们尽可以陪我待够下一个五十年——我发现你看到我出现很吃惊，邓布利多。我肯定你不知道一个人会怎样地在孤独中慢慢腐朽，被人遗忘。如果你也有五十年只能通过记忆和旧报纸联系这世界，我相信也不会有任何人还会在哪怕梦中想起你——当然啦，”他给了大家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如果你们能活那么久。”

这阴森的前景描述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纳威几乎从他的椅子里跌下去，罗恩和马尔福脸色惨白，斯内普把手伸进了长袍口袋，而其余的凤凰社成员再次举起了魔杖。

“哦这可不行，”黑巫师微笑着摇摇他瘦长的手指，他人的紧张显然让他得到一种病态的快感，“这魔法不接受混淆或夺魂咒——如果你真想试试魔药，小子，”他嘲讽地对正掏出几个小瓶子的斯内普说，“我建议迷情剂。”

邓布利多用目光示意众人放下魔杖。

“这里只有一个人应该承受你的报复，盖勒特④。”他说，语气平和，但面容严肃，“还是你执意要伤害无辜的人？”

他的话语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格林德沃似乎受到什么重击。他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冷笑。

“我不认为他们中任何一个是无辜的，”他阴鸷地说，“但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

“完成这个魔法，”邓布利多回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放你出纽蒙迦德。”

在场的人中一定有两个以上张嘴想要阻拦，但碍于这个空间奇特的规则而无法发出声音。格林德沃评估地看着白巫师，邓布利多坦然地回望他。

“我相信你真会这么做，”黑巫师用一种不辨喜怒的奇异口吻判断道，“即使把你自己搞得身败名裂……如果你在三十年前这样说，我一定会同意的。”

“你不同意。”

“对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头子来说，自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黑巫师讥讽地看向空间尽头的浓雾，“你以为是什么让我在自己建造的牢房里活下来，阿不思？当我经历我亲自加持的诅咒，细数我命人篆刻在石砖上的魔法？是对权力的渴望吗？是对那些已经消散已久的光辉的回忆吗？是对东山再起的妄想吗？你了解我，老朋友，是什么让我忍受这种漫长的屈辱苟活下来？”

“我常希望我没有过于自大，”邓布利多谦和地回答，“莫非是对我的仇恨吗？”

格林德沃嗤笑一声。

“也许……”他说，他深蓝色的眼睛扫过在场诸人——他们无一例外忧心地注视着邓布利多，“……你答对了。”

①穆迪应该是在场除格邓之外年纪最大的了，但他既然是伏地魔时期的主力（HP4），我设定他不认识半个世纪前的先代黑魔王。至少没有当面见过。

②既然HP的巫师们都过圣诞节，关于地狱就请别计较了。

③HP5中邓布利多因为坚持伏地魔归来被开除出威森加摩。虽然他个人表示只要别把他从巧克力蛙上撤下来就可以了，但这无疑是种侮辱。

④如果校长坚持叫伏地魔汤姆，叫格林德沃教名反倒更符合他的性格。不过，看客可以脑补为他说溜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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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