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疯狗兔子(二)

“妈!你没看到她直接就锁我的喉!你为什么帮她说话!”陈龙坐在后座上,双手用力捶打着真皮座垫。

女人并不想理这个只会惹事生非的儿子,本不想多说什么,但不料陈龙并没有发泄完就作罢,捶打座椅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差点闯了红灯:“你一个男生打不过人家女生,在这里冲我发火有什么意思!陈龙我告诉你,她和她那个疯子妈是什么货色我不管,你——收收自己的烂脾气。”

陈龙委屈,双手环胸:“我要去吃西餐。”

劳斯莱斯一个急转弯,朝家的方向疾驰。

“妈——”

“家里阿姨已经做好饭了。”

陈龙只好乖乖瘫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打游戏。

后来陈龙家因为政商勾结而落马,最喜欢在众人面前炫耀这那的他在最后被灰溜溜送去国外念书,杳无了音讯。

有人说还是羡慕陈龙,甚至说是嫉妒恨,但他这样的人就算走了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宁又声并不在意他会不会过得好。

……

宁又声回到宿舍,刚洗完澡的舍友小A见她回来,匆匆收拾好毛巾拿出常备的医药箱。她说:“又声,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给伤口消个毒,谁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猪瘟啊?”

宁又声被她突如其来的幽默逗笑,这一笑倒提醒了上铺看小说的小B,她侧了侧身,戴上眼镜,说:“沈青那棵墙头草没为难你吧?”

宁又声坐在小A床上,摇摇头,心里直嘀咕:比起我妈,沈青简直是个再正常和蔼不过的人。

她摸摸自己的脸,这动作被小A看到,她急忙问:“陈龙那个贱人打你了?他有病吧!”

宁又声无奈叹了口气,连忙摇头。

小A把她的头发往一侧扒拉,宁又声后颈被指甲抓出的红痕周围是干透的血迹。她拿湿巾帮她擦干净,又用棉签蘸了碘伏为她上药,小A嘴里铮铮有词:“确实是猪瘟犯了。”

“谢谢你。”

陈龙抓得并不深,宁又声也并不痛。

古灵精怪的小C刚从外边打热水泡牛奶回来,看到宁又声,她眼里闪烁着星星,仿佛在看一位来自中国的安洁莉娜·朱莉——大影星。

“又声,你知道我们给你取了个多可爱的昵称嘛?”

宁又声帮忙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疑惑道:“什么?”

小C:“疯狗兔子!是不是非常带感,特别像那种复仇杀戮文里面不起眼的绝命喽喽最后逆袭的那种……呃……反正就是有一种疯批感。太帅了宁又声!啊啊啊啊!”

宁又声、小A、小B:“别这样,我害怕。”

宁又声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嘛。”

小A安慰着宁又声,说陈龙的话她别太往心里去就是。

傻子常有,为傻子生气的人却不常有,宁又声说自己会保护好乳腺的。

小C无语,一屁股坐到上下铺的梯柜上,忿忿道:“陈龙……他早该被打了!给女生的胸围排序、逼男生捧他臭脚,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是上市公司还给学校捐过破石头吗!恶不恶心。”

“对呀对呀,那块石头还刻着‘诚信正直’四个字,看来真是讽刺!”小B在一旁附和。

宁又声拿上桶盆准备去洗澡,脱下校裤检查裤兜才想起江聆的邀约。

冲完凉、洗完衣服后,她说,自己可能要出去一趟,请她们帮忙在宿管阿姨那里打一下马虎眼。

小A:“今天白天的课堂笔记明天给你哦。”

小B:“马上熄灯了,你快点回来。”

小C:“又声,不会是江聆找你吧?”

宁又声回给她们一个轻轻的噤声。

谢谢你们……

宁又声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总之……谢谢。

宿舍楼后有一扇不大高的小铁门,老树遮蔽,叶落铺路。被宁又声遵奉“最老”的那棵树的枝桠上,常年缠着一条小青蛇,它不攻击人,也没有毒性。

宁又声有时候就来逗逗它,顺便叮嘱一下乱窜的小猫不要爬树去挠蛇抓虫。

江聆穿着黑色的卫衣,蹲在围栏外的小台阶边等她。

见宁又声做贼心虚,蹑手蹑脚地来,他立刻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

宁又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他说是跑腿费,江聆也不别扭,直接接过。

“城南老巷那家糖炒栗子没开门,老板回老家过中秋了,我给你在隔壁摊打包了炒牛河……想着你要是搞得很晚,食堂肯定关门了,饿着肚子睡觉可比写圆锥曲线遭罪啊。”他的目光熠熠生辉,明明已是隆秋,却让人见着了流萤。

宁又声打开了包装盒,炒牛河的香味萦绕在鼻腔。江聆没有说错,她确实没吃上晚饭,此时肚子叫得响。她盘腿坐在枯树叶堆上,左手托着饭盒,右手拿着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双蛋干炒,香得离谱。”江聆向她炫耀着自己的食商。

“嗯、嗯。”

江聆尽量控制自己不去闻这个味道,但还是忍不住猛咽了下口水:“怎么这么香……给我来一口。”

他伸手就要问宁又声要筷子。

见宁又声狐疑不决,江聆怒嗔:“我用筷子尾巴!”

宁又声不舍地将筷子尾巴朝向他。

江聆看着她几经想要缩回栏隙的手,说:“算了,看你这个样子。”

“要吃就吃别废话。”宁又声把饭盒和筷子塞到他怀里。

“江聆。”

“嗯?”

“你为什么不好奇我被叫过去怎么样了?”

江聆吃得嘴角冒油,说:“你这个人,要是想说会跟我说的,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我才懒得问呢。”

她笑笑:“好、好、好。”

江聆把那碗东西再递给自己的时候,宁又声嫌弃问他有没有纸巾。江聆说他是白眼狼,不对自己感恩戴德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宁又声无语,看着碗里没剩多少的东西:“你吃的比我多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还护食呢?”江聆说,见宁又声身子往后缩,目光恨不得钻进那盒子炒牛河中。

宁又声尴尬地东张西望:“干嘛,人是铁饭是钢。”

江聆站起身来,收拾好东西看看手表,说自己要走了。

宁又声也起身,迅速把垃圾装在袋子里,腿有些麻,蹒跚地往铁围栏挪,喊住了他即将远离的背影。

“喂江聆,带我出去走走吧。”

江聆的脚步顿住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宁又声已经踩着围栏翻了出来,落在他身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和树叶,弯下腰把围栏里的垃圾捎在身上。

他看着宁又声那副满脸不屑的嘴脸,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黄“喵喵”抗议。

宁又声挥手朝她拜拜。

宁又声是多在意自己名声的人?

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却把叛逆的本性暴露无遗。

她拖着他奔向愿海,顺手还丢了个垃圾。

宁又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只知道不逃不行。

至于是江聆带着自己还是自己连坐江聆,那都已经没关系了。

这是她心血来潮闯的祸,罪名由自己负,江聆不过是路过为她助威加油的宋兵甲乙丙丁。

秋天的愿海,白日里或许还有几分人类的哗然,接近十一点却只剩下自然的吞吐,潮起潮落。

海那沉郁的墨蓝,将要和黑夜、圆月、星点连成一片,如若不是浪潮的声音,倒真像是天要把地吞灭,再召来盘古分割日月。

“江聆,你知道吗?这是我十七年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屈辱’。”宁又声的声音中,平静中带着恶狠狠的嘲讽。

“这词太严重了,你别给自己这么消极的心理暗示呗。而且依我看啊,他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敢找你麻烦了。”江聆不知道她究竟被怎样批评,但不管怎样,被人说教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他只当宁又声是在抱怨沈青和陈龙。

“他太小瞧人,长点教训是应该的,而且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动手的。”宁又声叉腰歪头,甜甜一笑。

江聆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有脾气才是活人嘛。”

宁又声突然挺佩服陈龙的,倒不是他能狗仗爹势,而是潇洒过头:“江聆,没皮没脸地活着应该很自由吧。”

“应该吧。”

愿海的浪继续往沙滩漂。

“你渡我过了江,同时也渡过了我的仇恨。将来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回去。

你这无名的朋友……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是你的坟墓。”

她嘴里喃喃。

江聆眯眼笑,暗自在心里嘀咕:伍子声……

宁又声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无奈,一阵秋日里突如其来的海风,咸腥湿软,带着渔人的沙哑嘶吼,即刻被泛着浅绿的浪花锈蚀。

是明明不想承认却又无可奈何的挣扎。

“宁又声,伤心就喊出来吧,感觉你一直在憋——”

宁又声朝着空荡荡的大海喊:“我不要成为一个怯懦的人!我要成为勇敢的人!”

勇敢的人——

敢的人——

的人——

人——

潮的声载着她的声向天边奔去,随后送还叫喊之人穿越天日的念想。

江聆喊:“那就祝你得偿所愿吧!”

所愿吧——

愿吧——

吧——

宁又声戳戳他的肩膀:“江聆,许愿是要为自己许的。”

“哪条法律规定了呢?”

宁又声盯着他的眼睛,江聆的眉头没有舒展,他举手帮他揉揉。江聆忽地躲开,然后不动。

她说:“帮你揉揉。”

他说:“宁又声,我下周就要去外省集训了,应该很久不回来,你……你要吃鲜肉月饼吗?我给你带!我也还没吃过呢!”

“谢谢你,江聆。”

江聆眉心舒展,不好意思道:“这有什么,顺路的事。”

“对了,江聆,今天晚上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江聆点头。

最后他们还说了什么,宁又声已经有些忘记了,只知道江聆的无奈化成了秋水,盈盈淡忘。

宁又声最后还是翻回了学校,在宿舍楼被宿管阿姨拦下。

她脸不红心不跳,将自己的伤疤揭给她看:“对不起阿姨,我被猫抓伤了,去校医室处理了一下然后出去打了狂犬疫苗。”

宿管给她放了门禁,催促道:“行吧,快点回宿舍,我就不记你名字了。”

“谢谢阿姨。”

目送她上楼,她嘀咕:“学校里这猫确实是要整治一下了,真是的。”

……

花园的小径上已没有了女孩的身影,她和江聆有一步没一步地前前后后走。

偶尔走着,她会不小心撞上他的肩,他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鞋跟。

宁又声,你当真找到了自己的船吗?

还是江聆的船,远渡洲水,来到了你寂寞的心的坟前?

宁又声问自己。

可当时的自己……会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她觉得,走了就走了,重逢的情节太玛丽苏,而现实总是平凡残酷。

江聆,你当真“不小心”吗?[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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