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说，“我的要求却不荒谬。”

周岚问，“是什么？”

“我想让你去参加我儿子的运动会。”

周岚一口橙汁噎在喉咙里，现实的荒谬远比虚拟的想象更意外，“为什么？以什么身份？”

罗先生说，“让我儿子喊你叔叔。”

这话听得他一头雾水，“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我老婆的要求，不愿我去学校陪孩子，直接跟我说，要给儿子换一个爸爸，可是其他人她也看不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回家当我儿子的叔叔，从我公司的职员到酒场上的合作伙伴，甚至我的弟弟，她都看不上，说还不如我。反正我这头顶已经是呼伦贝尔的大草原，她不姓董，但也成了一匹野马。”

欧阳先生对周岚恭维，“这权当她表扬你了。”

周岚问，“这和欧阳先生的要求有什么不同？”

罗先生说，“当然不同，她喜欢你，也去找了卢姐和张子腾，但都被劝回了，知道你的心性。而我前来，不过是让你陪她们母子一天，也算是让我老婆有个安慰。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周岚嘀咕，“你们真是心胸开阔。”

罗先生说，“上海就像曾经的香港和东京，热情拥抱新的文化和经济形态，花花世界中淬炼出新的男女关系，像时兴的小说。这么多年的夫妻，早就摸寻出一条和平的相处之道。而且知道了你的秉性，更放心了，只要不闹出新闻，有时候沾花惹草，反而是为了长相厮守。”

欧阳先生说，“若是你能答应我们，我们也将你当兄弟，有什么机会当然也会考虑你。”

周岚不会相信这句缥缈的话，这比职场中领导说的那些前景还假，他们眼中的女人和自己眼中的不一样。周岚想了想说，“我顶多陪谢总去参加运动会，而且你们的圈子和我完全不一样，我唾手可得的女人，你们却要砸钱才能睡上，怎么会交予我真心？”

在周六的早晨，周岚来到新天地，这里到处都是Alpha保姆车，出入高档楼盘，上海最精炼的保姆早早准备好一日的餐食，然后陪着谢总和她女儿去了浦东一家双语学校参加了运动会。

有不少需要家长参加的项目，比如绑腿父子跑，背着孩子青蛙跳等等，谢总很久没看到他，满脸的欣喜，却碰到了那位杨太太也来了，她穿着香奈儿的粉色刺绣小披肩，挂着一只巴黎世家的包，硬凑在一起的贵气。看到周岚和谢总说，“看来谢总花了不少钱，居然把晓天公子都给请出山了。”

谢总说，“那你也要舍得花钱，总喜欢占便宜，能让谁在你身边长久呢？当初王皓宸跑了，现在又眼巴巴地看着晓天。”

杨太太冷笑，“我的钱，你管我怎么花？”

谢总继续说，“你也没几个实在的钱，能挤进这双语学校已是使出浑身解数，这里的太太们眼尖，不像白马荟的少爷，能被你几张空头支票给骗了。”

杨太太说，“你又有什么实在的钱？来这学校还是别人给你开的后门，这我可都知道！”

路过两位喜马拉雅太太给谢总打招呼，随口问了电视台广告的事，要贴在大型公益活动之后，谢总点头答允打点，继续寒碜杨太太说，“有些钱是没用的，有些实在的权力比钱更好使些，不信你去问问卢姐，她是更愿意招待你还是招待我？”

杨太太气不过，主动上前给两位喜马拉雅打招呼，却没人搭理她。

杨太太走到晓天面前，似乎心有不甘，“我给你一张支票，你等会儿跟着我的车走，我带你去吃法餐，别人排队可都吃不到。”

晓天说，“今儿结束子腾就过来接我了，我晚上还有别的事。”

谢总听到这话，马上说，“对了，子腾现在开的车是迈巴赫，比你老公二手过户的法拉利贵一倍呢！”

说完孩子们结束了接力赛跑步的项目，杨太太的孩子跑过来说，“妈妈，我跑了第四。”

谢总的孩子跑来说，“妈妈，我们跑了第一名！”

谢总故意在杨太太耳边说，“什么水平的老公就只能生出什么能耐的小孩。”

几句话气得杨太太吹鼻子跺脚。

运动会结束后，子腾正好过来接上周岚，送他回家，路上说，“我入股万老板的黑金会所了，周末就是重新开业仪式，你过来凑凑热闹呗。”

周岚先是佩服，“恭喜你！你真是多年的妓女熬成了老鸨，从被剥削阶级提升至剥削阶级。但是我可不愿见到那些老面孔，今天一个谢总一个杨太太，盯着我就能把我给吞了，到时候你那鱼龙混杂，还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还有一层顾忌，他想到了曾经卢姐对他说过的话，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其实各行各业也都一样，迅速给自己攒下身价，脱胎换骨才是关键。他若是捧了子腾的场，像是灭了自己的威风。

子腾继续劝他，“那天我邀请的都是新面孔，光盯着老客人的钱包，就像炼一块老腊肉，熬不出什么油水，倒烧得乌烟瘴气，好不难受。”

再劝了几个回合，经不住揉搓，周岚终于答应下来。

翻修后的黑金会所，更名为夜王子会所，这日周六，周岚独自打车前往上楼。

只见面朝陆家嘴的包厢里面，立有一面LED墙，上面播着健身房的视频，里面各种男生在练着各种器械，扩胸夹胸的，练臀的，引体向上的，完全是男人的修罗场。有穿着篮球衣的男高，有西装格领的商务男士，有荒野颓废的探险客，也有文艺斯文的书生，款款男生都练有结实的肌肉，一片女人受用的春光图。

周岚问张子腾说，“你这是哪里拍的视频？”

张子腾得意回答，“不是拍好的视频，这是实况Live，这健身房就在楼下，老板们想找谁，我们就马上喊谁上来。”

周岚明白过来，“你这像是秀场，更像是等候区。”

张子腾说，“谁都愿图个新鲜，俗话说，顾客才是上帝，卢姐那一套卖家掌握话语权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谁都不喜欢强买强卖！我花钱当个嫖客，居然还要看你老鸨的脸色心情，谁愿意呢！”

周岚跟那些他见过的熟悉面孔打招呼，一个个见到他，先是惊讶地说，“晓天也来了？看样子我今天真是赚到了！”

可是周岚却不记得她们的脸，恍惚间是曾经白马荟的二等三等客人。

张子腾马上把她们拉开说，“晓天少爷早就上岸了，谁来伺候你们呀！”

周岚从这些女士的提包中可以看出，今天的贵客不多，基本都是LV、GUCCI之流，好一点的有爱马仕和香奈儿，但都是基本款，这样的名利场至少也要稀有皮登场，名表也没见到两块，一块欧米伽就够炫耀了。亮闪闪一片，却像是施瓦洛士奇的廉价。

周岚对张子腾说，“怎么也没看到几位大客户？”

张子腾说，“还是你眼尖，今儿是首场宴会，酒水打半折，真正有钱的人反而不来，我主要就是走流量，先把名声给打出去。”

周岚说，“你就不怕把警察招来？”

“我正儿八经的商务会所，怕什么？不过在这里放放视频，谁来了也挑不出我的刺。”

周岚看着LED里的少爷们搔首弄姿的模样有些乏味，“你看那个穿西装的，肌肉都要崩开了，我看得都担心。而且乍一看荷尔蒙爆棚，但久了也没意思。”

张子腾笑道，“她们可乐在其中，巴不得就这么痴痴的看！”眼见沙发上的富婆们都坐满了，大喊一句，“姐姐们，准备好了吗？”

那些三五成对传着新闻八卦的女人们咋呼地喊，“准备好啦！”

张子腾按了下手中的遥控，画面一转，竟然来到了一片郊区别墅的泳池，七八名更标致的男生，正穿着薄纱似的泳裤，在水里起起伏伏。其中还有王皓晨，和选秀刷下来的Kenvin。

别说女人们，连周岚都倒吸一口气，香艳十足，没想到子腾还挺懂创意，预判了周岚的怀疑。

一位年轻的富婆，浑身上下只有Dior的香水味值钱，像是看到了偶像，大喊，“那不是皓晨吗？哎呀，我也能见到他！今天真是来对了。”

周岚一眼能看出她的身价，悄悄在张子腾的耳边说，“你今儿的酒水是有多便宜，这种拿刀都刮不下二两肉的女人也能混进来？”

张子腾说，“有时候需要这样廉价的女人来烘托气氛，真的把矜持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女老板们请来，这些少爷的价格怎么炒上去呢？就像网上那些爱豆的粉丝们，有多少是偷偷拿家里保障工资的高中女生，不遗余力地在社交平台上为他们的哥哥摇旗呐喊，有流量才有价值！”

周岚笑道，“你真是玩透了互联网思维，不愧是跟Juicy在一起混久了。”

张子腾说，“不知道呢，如今这一行也越来越难干。我不过是临危受命。看吧，热闹了几天，要真能变成钱才好，不然倒便宜了这群穷富婆，费我弯腰低头来伺候她们！”

周岚问，“你怎么把王皓晨也收拢进来，你不是巴不得他穷困潦倒，冻死在路边才好吗？”

“我哪有那么坏！如今我也算是小合伙人，成了老板心胸也就开阔，不必和他计较。再者他毕竟也算是老艺人，旧时代的流量也是流量，而且出场费低，又肯下沉，我何乐不为，反正也是替我赚钱的！”

有位粉色带钻的Kelly问，“这泳池别墅在哪里呢？是我们去，还是他们过来呢？”

张子腾说，“就在崇明岛，而且别墅外面有一大片草坪，临着海，这时候夜里有些闷热，在海边露营最有趣！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重一缓，别提有多惬意！”

Kelly又问，“那要多少钱才能去呢？”

张子腾如沐恩泽，“今日酬宾，充值50万就可以了。”

这点钱，在王皓晨的生日宴上，只是一个中等礼物的价钱，可依然让包厢里一半的女人沉默。

Dior香水味的女人说，“我还是想看看健身房的小哥哥们，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花不起钱的女人赶紧应和，“就是就是。”

张子腾遥控一按，画面又跳回了楼下的健身房。包厢里廉价的富婆们议论纷纷，周岚问，“除了这两个场景，其他也没有更新奇的了？”

子腾悄悄地说，“当然还有，而且除了今晚见的少爷们，我还为真正的富婆们准备了更优质的少爷，此刻正在吉隆坡度假健身呢。我这几天赚的钱，过几天就要请她们一同前往，也要让卢姐知道，真正的夜王子会所可不在这外滩上，而是坐拥全球的眼光和视野，共享盛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