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周岚很想知道白珍珠是如何看他与苏河远的区别，像是要摸清作为男妓，各人的价格几何。这种执念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怀疑。曾经他身边路过那么多女人，都是在他之上的有钱，但周岚不愿记得她们的名字，也不想知道她们的生活，但如今，他的手机里只有白珍珠和Pandora的联系方式，其他都被子腾扔在浦东的一个垃圾箱里。眼下在首尔繁琐的生活中，他只有白珍珠一个女人。

他想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打探。

这日夜里，在餐厅，周岚盯着白珍珠脸上的粉和脖子上的翠绿宝格丽项链，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他无需对她抱有任何期待，若是冲动，不过是好奇罢了。

白珍珠似乎看出他的犹豫，切开面前的鹅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周岚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岁数，但明显你的状态和阅历不符，像是……”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比喻，白珍珠却托着下巴，好奇地问，“像是什么？”

周岚说，“像是小孩子拿着戒尺学老师，过家家。”

白珍珠噗嗤一笑，“亏我还夸你聪明，怎么不像你怎么夸！”

周岚问，“你一定没有小孩吧？”

白珍珠说，“我有两个小孩，这会儿都在美国读大学了。怎么了？想要打听我的家庭？”

周岚赶紧圆回来，“状态保持得好的女人，一般都没有家庭，即便有，也没有孩子。”

有一瞬间，周岚自知，他问得漫无目的，既像一个家庭妇女，他极力克制，但不可避免露出马脚。

“孩子是让女人老得快。”白珍珠坦诚，“但我的小孩从小都是我老公在抚养，而我都忙在工作上。”

周岚问，“结婚多少年了？”

“这一任才三年。上一任死了。”

周岚说，“结婚才三年，算是新婚吧。”

白珍珠说，“他原来是我的助理，比我小十五岁，在上海认识的，年轻能力强，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得像少年版的木村拓哉，本来是合作伙伴公司的人，因为跟我下面的一位女高管有一腿，被挖过来了，但他聪明机灵，一心像往上爬，一日在招待的时候，一直帮我挡酒，自己喝醉了，也要堵在我前面，我的客人都恼了，他还不依不饶。”

周岚暗自佩服，“看起来比我聪明。”

白珍珠说，“有些地方比你聪明，但更多时候不如你通透。特别是结婚之后，总是疑神疑鬼，完全换了个人。我说你既然有了钱，还指望什么？他说他也想要灯红酒绿的日子。这怎么可能？人总要向命运妥协，总不能既让你享受了锦衣玉食，又能安枕无忧地花前月下吧。”

周岚玩笑说，“你天天不着家，就不担心他瞒着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吗？”

白珍珠说，“我不担心，但我也跟他申明过，若是我不知道还好，一旦被我发现，他就必须净身出户，什么都带不走。当了几年的闲散富贵人，他早脱离了曾经矜矜业业的日子，怎么回得去？”

周岚说，“我见过不少夫妻，都是偷偷在外面找乐子，不然年轻的光阴易逝，怎么忍得住？”

白珍珠淡淡一笑，“你见过我的助理Sherry，她就替我打理着身边的男人，最重要的是，看住我的男人，不让他们萌生一点逾越的念头。我可不期望哪一日在饭局上，别的老板跟我说丈夫出轨的事。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岚说，“万一连Sherry被你老公收买了呢？”

“我可不止有一个助理。”白珍珠说，“我身边还有Mandy、Emma、Eveyln等等，她们彼此牵制，但凡谁有一点错漏，都会在我这里检举揭发，有这么多双眼睛，我还守不住一个家，那我不成了最有钱的蠢货？”

周岚说，“有钱人想的果然全面。”

白珍珠看着他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关心我的家庭，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话？”

周岚笑道，“你就没派人监视我吗？竟然猜不出我想知道什么？”

白珍珠说，“你目前还是我舌尖上的男人，还没放到口袋里去，当然没那么多束缚，你还是自由身。即便你现在回国，我也不拦着。”

周岚凑到白珍珠脖子旁边，吸了口气说，“你身上有股柏悦酒店的香氛味道。”

白珍珠发出爽朗的笑声，像是一下看破了周岚的用意和心思，“怎么了？吃醋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忍不住。”

周岚说，“我不过鼻子灵，能吃什么醋？”

白珍珠将吃了一半的牛排推到一边，“你知道苏河远也在首尔吧。”

周岚说，“知道。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白珍珠喊来服务员，点了两份甜品，又对周岚说，“他和你对我的意义不一样。他是我用来笼络其他女人的工具，是我书房里的一件名贵摆件，我的合作伙伴可以来欣赏，可以放在手中把玩，但是不能带走。”

周岚问，“我呢？”

白珍珠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我喜欢你的聪明，但我怕有一日会伤害到我，就像你对于卢姐和子腾一样。我将你远远地放在君悦酒店，就是想观察你，我喜欢你对于白马书院的设想，那是我对于上海的另一种期望。你在我眼中，不是苏河远那一类的工具，而是我的灵感。”

周岚猜测，“你一定还有其他男人，也在首尔的各处酒店，像散落的星星。”

白珍珠用手掐了掐周岚的脸颊，笑道，“看来你在首尔真是闷坏了，即便不带你出去走走，估计过阵子你也要回国了。竟胡思乱想这么多！的确，我在首尔还有其他男人，但最近我的心思只在你们两位身上。而且你想得还是太过狭隘，怎么能只在首尔看呢？东京、悉尼、曼谷、洛杉矶、伦敦甚至迪拜，都有我的男人。”

此话一说，周岚瞬间缩小成天空的星辰，不过是繁星中的一个，怎么好意思在她这张复杂的脸面前刨根问底，只有四个字形容他——自不量力。

这一夜在窗帘未合上的床上，周岚有些力不从心，当他在拥抱白珍珠时她眼中稍纵即逝的失望之时，更让他急于用新奇的姿势让她满足，像一个急功近利的跛脚艺人，站在台上使出浑身解数，但天资平庸，难以哄得观众一笑。越是这样，越容易失误。虽然没露出实在的马脚，但是白珍珠难得一回，没留宿就走了。

周岚看着另一半空空的床，像一个中年失意同时遭遇床笫之上的挫败，整夜难免。

第二天他周岚决定回国，他在首都国际机场似乎看到了Samantha的身影，穿着Burberry的风衣匆匆赶路。但他不敢上前确认，甚至打招呼，他不想回顾过去的生活，诚如他不再想面对秦欢欢一样。如今的自己，虽然在网路上塑造成正面的积极的无畏者的形象，但身在媒体界的Samantha肯定知道，这是怎样龌龊的手段才能达到的目的，背后又有怎样肮脏的交易替周岚紧罗密布这一切。

等到周岚躲在一个角落的时候，再想去眺望那个思念的身影，却找不到了。这种诡异酸涩的情绪让他很失落，他像是要握住一切，可是将手摊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周岚回到上海，几个月掠过，上海好像变得不认识了，从机场落地到入住酒店，周围的人的样貌、口音甚至味道好像都大相径庭，巨大LED的广告，也换了个流量明星，而小百合也过了他在媒体上的黄金时代。

周岚在中山公园的万丽酒店住下，这里哪里都方便，又隐蔽于闹区，高耸入云。他约了Pandora在酒廊见面，聊起了她们最近Onlyfans的斗争。

Pandora说，“你在韩国这些日子，我也在新加坡躲着呢，就怕警察找我。这次要不是家里有事，我也不敢回来，毕竟Onlyfans赚的钱都走海外的账户，流水大了当然被盯着了。”

周岚问，“Juicy的订阅量那么多，怎么看她还更新那么频繁。昨儿我看又有了新视频，假扮女警察和匪徒的，还去模仿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港片。”

Pandora说，“我也注意到了，为什么老实揪着二十多年前的电影不放手，难道最近都没好电影了吗？除了以你为蓝本的电影倒是轰轰烈烈的，你都快成人民英雄啦！”

周岚说，“你傻呀，现在的电影都是当红的明星出演，人家都有庞大的粉丝团，你要是演人家的角色，热度是蹭到了，可是不是要被人骂死！”

“都做Onlyfans了，谁还管口碑呀。热度最重要！粉丝们要骂，也要先订阅一个月吧。这不都是钱？”

周岚说，“现在的粉丝不仅靠嘴巴骂骂，到场声援。人人都有法律意识，抽丝剥茧也要将你的犯罪行径给扒出来，若你影片中有国内的取景地，首先就把你告到公安局去，还有其他种种罪过，都不够你罚的！除非她这辈子不想回国，那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Pandora说，“我在上海拍了那么多，也没见谁找到我警告，或者喊去喝茶呀。”

周岚冷笑一声，喝了口果酒说，“这还要说吗？你的流量多少，人家的流量多少？我看你还是没太用心，你不能把Onlyfans当做个人的释放浪荡来做，而要将其作为事业培养。要走成长系的**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