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说,“在白马荟,客人就是少爷的粉丝。相比之下,花的钱比你的粉丝更多。”
小百合笑道,“那是当然,白马荟的客人,都豪掷千金。听说上海滩四大美男之一,有个叫皓晨的,他二十岁生日的盛况真是令人唏嘘,现在还有人来翻出当日的照片来,津津乐道。”
周岚说,“你知道那天晚上的照片,是谁流传出来的?”
小百合问,“难不成是你?”
周岚摇头,“不是我。是子腾,也就是后来和白马荟打对台,同时将Juicy拉下Onlyfans的那个人。”
Samantha正在镜头外犹豫地看着周岚,怀疑他说这些话的动机。小百合问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你的同学,你就是为了劝他回头,才去白马荟的。”
“正是。”周岚喝了一口水,“先有他,后来他又从香港找来了港仔,来帮衬他的生意。”
“哦?港仔?那可是新鲜血液。”
“一浪高过一浪,皓晨和子腾的名声没落后,听说如今正得盛宠的正是这位港仔,在上海和北京两头跑,将之前少爷的高端生意都收入自己的裤子口袋,赚了不少钱。还学着妓女们,在女人们中间做了不少拉皮条的生意。”
小百合笑道,“你这语气像是在嫉妒他?”
周岚摇头,“不是,我见过他一面,张牙舞爪的。他谄媚女人的功夫,别说往前数十年,挖不出这样的人,就往后再看十年,也等不到这样的人才。”
小百合说,“难道还比皓晨二十岁生日的二十份礼物还夸张?”
周岚想到那天在莫干山名宿的晚上,钱姐讲过的故事,周岚以此为蓝本,绘声绘色地编撰起来,“这位港仔在香港和上海有几个干姐姐,到处拉拢生意,光赚扣点就喂饱了他,更别提他还喜欢去挑唆竞争对手身边的男人和女人,坏了别人的生意,他赶紧拉着干姐姐上前接回来,一下将别人丢掉的订单抢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别人赚不到的钱,他能接过来?”
周岚点头,“他有些头脑,还有些歪打正着的运气。比如他有个做新能源电池的干姐姐,在广州有一家出口的竞争对手,他偷偷去找了那人家的财务总监,勾引人家老婆偷来账本,在其中找到研发费用和管理费用的漏洞,到处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他拿着证据去商务局揭发,还闹到大使馆去,折腾得人家的出口限制。这样他的干姐姐就将这对头的份额吃过来了。”
小百合说,“没想到少爷还会干这些卑鄙阴狠的手段。”
周岚笑道,“当然,女人还会动心,总有一道柔软的心肠,男人呢?为了钱连老婆女儿都能出卖,何况伺候睡觉的客人?”
小百合捂嘴笑,“你也当做白马荟的少爷,难道你也是这样无情?”
这个问题他早有答案,他说,“就像开头我说过的,白马荟的一切都是演的。而且若我是无情的,我又怎么会爱上别人,又怎么会被人陷害,在Onlyfans上暴露身份?别人都赚得金满箱银满箱,连床都是金镶玉。而我呢,连女朋友都跑了,更别提我那正当风头的工作,都折在这欢乐场中。”
小百合总结,“你是因为爱,才输给了白马荟的其他少爷。但是柳暗花明,舆论终于还给你清白,也都理解了你的良苦用心。”
周岚试图寻找一种共鸣,“相信你一路走来,也遇到了不少艰苦的经历,还有那些心怀叵测的同行人。”
小百合往左侧的椅把靠了靠,好舒服些,“是啊,从小因为身份的不认同,总是被人欺负。男生看不起我,总是在厕所门口故意踢我,女人都绕着我走,总觉得我是被人遗弃的孩子。但是我不灰心,我知道,如果我不好好活下去,就会彻底被人踩进尘埃之中。我早就忘了那些霸凌过我的人,却记住对我有恩情的人,只有这样的信念,才让我坚持到现在。”
周岚问,“一定有你爱过的人吧?”
小百合说,“是啊。没有爱,生命就只剩下枯萎。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的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的男生,二十三岁,高高的模样,还是一脸的羞涩,长着几颗通红的青春痘。同学们有时候闹他玩,他轻易就被骗了。英语课代表是个娇滴滴的女生,我想她肯定喜欢他,总是暗自骗他,明明批改的卷子已经发到每个同学手上,她居然说老师还没批改,还在他办公桌上。于是老师挠着头,又回去办公室。”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恶作剧,吸引他的主意。有的人就想百般地对他好,一心一意地付出。”
小百合说,“我就是后者,因为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人格都是破碎的,只有一颗鞠躬尽瘁的心。我可以将我有的一切都给他,我的零花钱可以给他买饮料和早饭,当英语课代表戏弄他的时候,我可以站起来揭穿她的谎言,我甚至可以努力学习英语,好成为他教导有方的例子。只是我太贫瘠了,我的爱太过廉价,像一碗臭烘烘的剩饭,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都嘲笑我的用力。”
周岚问,“那他呢?其他人怎样无所谓,关键是他。”
小百合说,“他没有说话,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像是一个陌生人,从我的身边来去,他对于没有成效的教学有一种失落。甚至有传闻,他要转校。但我不知道原因,更不敢去问。”
“你一定很难过,无论如何,都想要获得爱的回应。”
小百合却飘过一丝淡然,“我早就习惯了,从小我就不被认可,没有获过任何善待。但是之后有一次,在夜里回家的路上,我被两个喝醉酒的同学拳打脚踢,他正好骑着电动车路过,停下来,用安全帽将他们击退。然后送我回家。”
周岚猜测,“那应该是你最开心的夜晚。”
“那一晚,我哭了,曾经我被人打骂,吐口水,我都不哭。我从来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关心,以至于我认为那些恶言相向是人间常态,直到他温柔的两句话出现,我才明白,过去的生活是多么悲惨,我第一次,从心底怨恨所有对我施暴的人。”
周岚问,“那这个老师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小百合说,“后来他娶了当年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我不想再知道他的下落。他只是我过去的一个梦,既然是梦,就不会再回来。他对于我的回忆只在那一个晚上,剩下的,他和其他恶人一样庸俗不堪。”
周岚说,“不知道为何,你在描述这种感觉的时候,让我想到一部英国的电影,叫《故园风雨后》,最后男主角在医院中,一眼万年,好似过去的繁华都成了灰烬,曾经的爱也淹没在风雨之中。”
小百合无知地笑,“那我回去要看下这部电影。”
两人从电影、诗歌一直聊到初恋,直到夕阳西下,皮肤上泛起阵阵凉意,整个访谈才结束。收工后,Samantha送周岚走,还问起,“今天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周岚笑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是面具底下汗淋淋的面孔,而是面具本身组成的互相欺骗的社会。千古流传下来的文字、电影、画面、戏剧,都是被加工过后,呈现在你面前的一场悲喜剧。”
这段访谈在一周后上线,周岚、黛西和Damir正在忙碌着白马书院最后开业的筹备工作。
这段名为《少年和少年》的访谈面世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将周岚和小百合一下推到了舆论的顶峰,网名们纷纷猜测着他们对话中出现的人物,皓晨和子腾都轻松被人揪出来,只有港仔的身份扑朔迷离,当然有人将Ting和苏河远的故事发在网上,又将曾经的话题带上。还有人说,周岚是故意将苏河远的身份推到台前,好让他接受道德和法律的审判。
白珍珠从首尔打电话给周岚,警告他不要玩火,周岚反驳道,“姐,我没有暴露苏河远的身份,我甚至都没说他,我说的是其他人的事。”
白珍珠说,“我不在乎苏河远,我也不在乎你,你们是死是活和我都没关系,我只是讨厌引火烧身,就像白马荟将三季酒店拉下水,你们是给我锦上添花的乐趣,可别拖累我滚入沼泽!”
周岚说,“姐,你担心的从来也都不是我。一周前我在镜头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给姐听的。我只是想证明给姐看,我能一路闯到姐面前,就能一直闯下去。”
白珍珠问,“你是在警告我?”
周岚说,“怎么可能?只是想跟姐立规矩。眼下第一个规矩就是,我讨厌苏河远,我就不会让他在上海好过。”
这话像是风中坚韧的树枝,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周岚的信心,要说起对苏河远的恨,那还是Samantha落入泥坑的那日夜晚,不仅是那个日子,就连素凯泰酒店,一并上了周岚的黑名单。
在网上风云诡辩的同时,Samantha告诉周岚一则消息,有一位女士想找他聊聊。就在素凯泰酒店的房间里。
周岚问,“这个女士是谁?”
Samantha说,“是一个看了你和小百合访谈后,对你的故事感兴趣的人,也是一个理性的对你有信心的人。”
这日阳光明媚,周岚穿着一身西装,按照约定,走到了那个房门,用卡刷开后,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因为保养得当,她的年龄似乎比看上去更大,但气质优雅,不算漂亮,但一串宝格丽的首饰将她的气质端上了中央电视台。
周岚一下就猜到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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