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有没有意义,或者探求真相的目的是什么,让周岚格外迷茫。
昨晚噩梦一场,周岚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和来日本前没有任何变化,他担心一种长久的传染病要渗透自己,就像人类文明历史上总会有奇奇怪怪的疾病,来自热带雨林或是非洲原始部落,随着猎奇的人在黑暗中的快乐或交易,由贫苦的国家向繁华的都市慢慢渗透。
他甚至不敢相信Neal,还有安淮。生怕自己早已成为他们肮脏交易中的一环,在某个时间点,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肝肠流了一地,他还在懵懂无知地啃草。
周岚马上收拾行李,订了张最早的航班返回上海,他早早到了机场,在繁忙的人群中,他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直到过了安检,这种安全感变得更加坚实。
上海的初冬卷着寒风,苏河远在周岚家附近约他喝咖啡,虽然意外,但他手持白珍珠的尚方宝剑,周岚并未拒绝。
苏河远穿着一身白色的棉服,显得他皮肤更黝黑,坐下来问,“听说你在碧琼的公司里做电影,每日的新闻都热热闹闹,一会儿是潜规则,一会儿粉丝掐架,这几天都是争论选角的事,你们在中间肯定有不少油水和潜规则吧?”
周岚说,“头部的演员应该早就被导演指定了,我们不过陪制片走个过场,至于网上的风波,也都是为这部电影造势,从前期就把热度炒上来。有流量的粉丝们免费替我们做宣发,何乐而不为?”
“听说Juicy也要在里面演个角色?”
周岚不想告诉他答案,“怎么了?你也想演?”
苏河远说,“我才看不上这些,我要是演,你还不得让编剧篡改我的戏份,不把我整死都不算完,最好找几条蛇,像《封神榜》妲己惩治异己一样,将人扔入蛇坑,万毒入侵。”
周岚有些惊讶,他有理由怀疑苏河远是否知道大阪发生的事,Neal和安淮的其中一人告诉了他,或者就是他授意的安排。
周岚说,“我可没工夫想这些事,你还不至于让我这么气急败坏。”
苏河远喝了口拿铁,“我今天来,是因为马上到了感恩节,白珍珠想要筹划一场答谢宴会,将这小半年白马书院的成绩做个总结,也请那些充值榜的前几位客人吃个饭。”
周岚说,“这简单,将你大卸八块各人分走好了。”
苏河远一副坦然模样,“只要让姐姐们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干。还有一件事,正好告诉你。”
“什么事?”
“双胞胎走了。”
周岚问,“什么叫走了?”
苏河远说,“前两周来了个泰国的客人,跟着泰国皇室做酒店生意,出手阔绰,白珍珠本来让我前去,可是我嫌泰国人身上味道重,就让双胞胎陪她去了,在杭州南京苏州玩了一圈,双胞胎就留下一个口信,说不干了,直接跟着这位泰国老板去了瑞典度假。”
这让周岚有些气愤,招来这双胞胎可花了不少钱,上海杭州跑了几趟,试吃夜之前就安排去韩国,从上到下做了不少项目,再加上租房子的费用和购买各套服饰的费用,十几万块钱搭进去了,要是算上充值卡核销掉的费用,不见得前期成本都赚回来,更别提他在当中熬费的精力和人脉。用黛西的话来说,还好周岚眼尖,在泛泛之辈中调磨出一对精品。
周岚问,“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跟我说?”
苏河远说,“就是昨天,黛西也想联系你,可是说怎么都打不通手机。”
周岚脑袋气得冒烟,“这个泰国客人到底有多有钱,竟让他们这么眼皮浅,就不怕人家他日另找新欢,直接将他们给蹬了,想再来白马书院,可就关上了这扇门。”
苏河远说,“他们投诉,想跟着你拍戏,但被你拒绝了,还说你不好相处,拒人千里之外。还说你如今只跟着碧琼和大导演做电影去,根本看不上白马书院。”
周岚终于明白过来,双胞胎的事情,一定是苏河远预谋的预加给周岚的罪责,他想通过管理不善的责任,让白珍珠对他有所意见。或者双胞胎突然离开的事就是苏河远本身争宠的失误,害怕被白珍珠怪罪,这会儿先推到自己面前。
周岚慢悠悠地喝下咖啡,淡淡地说,“电影是赚钱还是赔钱,谁还说不准呢!安淮和庄家原都从影视圈跳过来,可见那是个只有热闹没有钱财的营生。之后白珍珠肯定会问起这件事,我也会去问问双胞胎,到底是什么想法。”
临近晚饭,周岚托辞有电话就走了,他直接给双胞胎打去电话,可是意料中的没人接听,微信留言也无人回复。他接着又去找庄家原,他缄口不言,反而说双胞胎嫉妒他,每单生意都要抽成,才不愿待在这里。
Neal回国后,周岚找到了他,许诺他在电影中有个角色,前提是必须要找到双胞胎离开的真相。
Neal先追问起他在大阪突然的离开,“哥哥你是被吓到了吗?还以为我和安淮要偷偷陷害你吗?”
周岚怎可能承认,“不是。白珍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问起双胞胎的事,我才回来的。”
Neal说,“原来这样,若说他们趁机离开,有一个人最可疑。”
周岚问,“苏河远?”
Neal回答,“不是,是庄家原。”
“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也有纷争?”
Neal点头,“对,在白马书院,他们之前为一个上海的网球运动员打起来了。”
“为什么?”
“那个专业的网球运动员在亚洲场上打过几场公开赛,在圈内小有名气,她的经纪人为了中饱私囊,在白马书院给她找了个陪练,庄家原和双胞胎都去了,打得都不错,那个网球运动员想留下双胞胎,毕竟大体力的消耗,两个人比一个人更能胜任。”
周岚猜测,“但是却被庄家原截糊了。”
“其实都是苏河远从中做梗,他去找了运动员的经纪人,还陪她睡了一晚,点名要留住庄家原。这样若是再需要一名陪练,就一定有他,而他又不愿承担争抢的罪名,就让庄家原出头,苏河远躲在后头。”
周岚说,“双胞胎气不过,所以在后来书院的客人中,变得更具有攻击性。”
Neal点头,“对,这位泰国的客人本来都看不上,要苏河远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家底,怎么可能让给双胞胎,忍着恶臭也要硬上,结果双胞胎将客人照顾有加,体验了不同的乐趣,自然选了人家。”
周岚说,“但苏河远没想到,这个泰国客人不仅十分有钱,还非常忠诚,认定了双胞胎,就要包养起来。”
Neal说,“现在苏河远若是想要栽赃你头上,那你可要准备反击,不然让他得了便宜,你还吃亏了。”
周岚说,“可是我要去哪找人替我作证呢?”
Neal建议,“你何必要人作证,再做出一则真真假假的故事,再有我和安淮两人的口供,不就行了?”
周岚说,“什么口供?”
Neal说,“只需要将原本的故事呈现,再添油加醋,或者等他先告你一状,白珍珠来问你,你便说,他借着你拍电影的事到处招摇撞骗,被你识破不满,再来陷害你,我们再去做口录,不就更可信了?”
周岚满意地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临近感恩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周岚安排Neal和安淮筹备晚宴事项,自己先是拟定了邀请客人的名单,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去碧琼的影视公司,和导演、编剧讨论着剧本。
周岚的起调,是打破原本的故事结构,在几番讨论下,加上导演天外飞仙的创意,要讲诉一对情侣在现代、古代、天界互相辉应的故事。
碧琼影视公司的那位张炜问,“那是三段式的故事结构,还是穿插式彼此回忆的穿越故事?”
段路遥抽了根烟,似乎还在遐想,“依我看来,现代和古代并非时间上的前后,而是并行的时间矩阵,就像书架上的书籍,1940年的书本和2020年的书在不同的书架上,但都存在这一空间中,当你翻开1940年的书,就去了过去的时光,等你走过两个书架,翻开2020年的书,就回到了当下。”
张炜守着老旧的规矩,“就怕观众不能理解这一结构,或者说是对人文历史学的挑战。”
段路遥说,“这不是挑战,也无须任何人的理解,这只是这部电影的想象,任何我们没看见的东西都是想象,哪怕刚刚流逝的那一分钟,你也无法证明它的存在。语言、画面或者音乐或许都是伪证,但就在这无尽的虚无中,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周岚猜测,“是爱。”
段路遥点头,“比如天界上的两个神仙,俯瞰过去和现在,冥冥之中用阴差阳错来影响人间的姻缘。过去时光的两个人通过书写的故事,流传下来,被现代的人看见。”
张炜像是茅塞顿开,“若是荒谬无稽的故事,在画面和影像的打造上,就有了更多的可能和想象力。”
段路遥说,“就是这样。”
周岚说,“但是电影表面的故事就是爱情,这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话题,也就不会出现你说的问题,这是爱情的开始和结束,或者起承转合的瞬间,都是导演的创意。就像爱情相遇的那场大雨,怎么不是天上的神仙悄悄安排的桥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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