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课讲到心脏瓣膜结构时,顾辰又开始收拾文具。
林夏盯着他颤抖的指尖——那双手弹琴时分明蝴蝶般轻盈,此刻却连笔盖都扣了三次才对准。
当顾辰第17次在第三节课消失时,林夏把解剖图上的心室缺口涂成深红色,举手谎称痛经去了医务室。
顶楼废弃水箱锈蚀的缝隙里漏下光柱,林夏看见顾辰蜷缩在阴影里。
他膝盖上摊着从病历本撕下的纸页,正用止血钳折叠星星——是的,止血钳,而不是手指。
金属器械在他掌心开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
染血的棉球滚到林夏脚边,她才发现顾辰左臂压着渗血的纱布。
折叠成形的纸星星被他按在伤口上,很快洇出珊瑚状的暗纹。
林夏屏住呼吸凑近,看见星星棱角处写着极小的字:"当二尖瓣反流成河/我的爱是非法排污口"。
心跳声震耳欲聋。林夏摸出随身带的便签纸,抖着手折了只歪扭的千纸鹤。
鹤翼内侧用验孕试纸的隐形墨水写着"要长命百岁",那是上周陪闺蜜去诊所时偷偷藏的。
她把纸鹤塞进玻璃罐的瞬间,罐子突然被阴影笼罩。
"鹤颈要折七道褶。"顾辰的声音带着失血的沙哑。
林夏抬头时正撞见他锁骨处的透析导管,透明的管道里还残留着暗红色血渍。
他蹲下的动作像老旧机器人般滞涩,止血钳尖挑起她折坏的纸鹤:"这种纸太脆,要用病理报告纸。"
林夏看着他展开自己折的星星,泛黄的纸张上印着"病危通知书"字样的水印。
顾辰的止血钳在纸面游走,突然划破食指。血珠滴在星星第五个棱角时,他竟低笑出声:"刚好补上这个降B调。"
"你疯了?"林夏扯过他的手指按压止血。
顾辰的皮肤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脉搏在她指尖微弱地跳动。
"这是最便捷的谱线标记法,"他任由她包扎,"血色素降到7克时,颜色会从C大调的鲜红变成E小调的绛紫。"
风掠过水箱发出呜咽,林夏看见他校服后背渗出的冷汗。
顾辰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漏出的血滴在玻璃罐上,像一串猩红的休止符。
他摸出随身听按下播放键,沙哑的《海上萤火》旋律流淌而出:"帮我个忙?"
林夏还没回答,就被塞了满手的纸星星。
每个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要追溯到五年前。
"等我去无菌病房时,"顾辰把止血钳插回白大褂口袋,"把这些撒在通风口。
"他笑得像摔碎的月光,"听说焚化炉的风会唱歌。"
"别说这种话!"林夏的怒吼惊飞了顶楼栖息的鸽子。
顾辰却举起染血的纸鹤对着夕阳:"你知道为什么医院禁用隐形墨水吗?"
他的瞳仁在强光下呈琥珀色,"因为化疗患者会看见别人写不出的字。"
林夏突然想起千纸鹤翅膀上的字迹。
顾辰用止血钳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鹤尾补上一行小字:"但我会假装没看见你的愿望。"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铁锈味的热度,"就像你假装没发现我偷听你日记。"
下课铃拯救了林夏涨红的脸。
她转身逃跑时,听见顾辰在背后哼着新填的词:"当止血钳开始写诗/消毒纱布就变成信纸..."
玻璃罐在阳光下投出斑斓的光晕,491颗纸星星正在发酵491个未完成的心跳。
当晚,林夏在值班室截获了顾辰的病历。荧光笔标记处触目惊心:左心室壁瘤直径已达5cm,肺动脉高压数值突破100mmHg。
她摸着那些冰冷的数据,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总用止血钳折纸——神经病变的手指,早就不听使唤了。
凌晨三点,林夏抱着玻璃罐溜进ICU。顾辰在镇静剂作用下昏睡,指尖还缠着心电监护仪的夹子。
她把纸星星串成风铃挂在输氧架上,最中间那枚染血的星角写着:"你要活着听到我唱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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