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迟早被鱼玩死

海獭惊愕的表情直接定住,脑子里浆糊似地搅作一团。

祝无畔:我就这么暴露了?!

紧张的氛围让他觉得清晨的海水比夜晚更刺骨。

身体被海草缠住无法动弹,他欲哭无泪反倒卸了气,任整个柔软的身体在水波中飘荡,颓废的气息在海水中弥漫。

脑补海獭的一万种死法的时候,反倒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祝无畔:???

那人像是在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猜测,“怎么可能。”

祝无畔如释重负。

他还没从劫后余生缓过神来,又因为余光里容渚再次皱起的眉头全身紧绷。

祝无畔心觉不妙:又怎么了,我的人鱼大人?

跨物种的脑回路他捉摸不透......

容渚的目光扫视过身上好比五花大绑的阵势和堪称鬼斧神工的打结技艺,若有所思,“房间里还有其他东西会动?”

语气冰冷得不像是在描述一件活物。

祝无畔汗毛竖起,小眼神偷瞄四周:其他东西?!

这说法属实有些诡异,超过人类的认知。

只觉身边的水温再降,小海獭眼角闪烁着泪光。

他在某些方面尤其有天赋,譬如涉及一些未知领域的时候最擅长的是吊死鬼照镜子——自己吓自己。

海獭哆嗦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看到人鱼嘴角微不可计地扬起诡异的弧度。

于是当宫谯和沈鸣渊憋了整整一晚上实在放心不下,冲进屋里,迎面遭遇一大波堪比灾后现场的视觉冲击后再度遭遇了一波精神冲击——

他俩尾巴绷直,指尖抖动,不可思议地交换眼神。

宫谯:这还是那个龟毛洁癖?快给我两尾巴看是不是还在做梦?

沈鸣渊稍微沉着一些,但凝重的表情写着几个大字:事出反常。

容渚洁癖发作起来可谓人神共愤,所以此时此刻披头撒发、衣衫褴褛地被困在海草团里的陌生鱼究竟是谁?

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草划开。

更离谱的是,和他绑在一起的眼见马上灵魂出窍的小东西——

难道不是早应该被 “处理”掉了?

宫谯递出一道眼波:真巧,咱俩这梦够邪乎的。

沈鸣渊:......

但很难不赞同。

众所周知,容渚作为鱼中精英,人设主打一个对什么都嗤之以鼻。

连海底最风情万种的女性人鱼都难以近身。

但现如今,海獭这种海洋里最小的哺乳动物,处于他们最不屑的生物链底端——眼下,两种云泥般的生物,几乎紧贴着,被捆在一起!

沈鸣渊率先回过神来,觉察有更重要的事情,“阿渚,你......度过分尾期了?”

紧绷的下颌线暴露出他的紧张和不安:按道理别墅里这么大的动静他和宫谯在几百米外却全然没有察觉。

容渚闻言抬眸,目光凌厉。

两条鱼均是一愣。

近百年的默契使得他们迅速捕捉到隐藏在容渚眼底的情绪。

惊愕、悲痛、隐忍、叹息,各种情绪在姗姗来迟的二人脸上变换,只肖片刻他们默契地将所有答案和疑惑嚼碎吞进肚子里。

分尾一旦失败便意味着精神力为零,连海底最微弱的浮游生物都不能驱动分毫。

这种令人窒息的屈辱,足以让最骄傲的人鱼都垂下头颅,事情的结局终是走向众人贪婪又恶毒的期待里。

一想到容泊那个小人得意的嘴脸——青筋瞬间爬上沈鸣渊的额侧和脖颈。

宫谯眼睛里升起一片雾气,背着二人默默拧了把鼻涕。

海底波光明灭,三条身影隐没在颓败的建筑里,一时间气氛诡谲。

祝无畔三魂六魄终于归位,他先是惊讶突然出现的到访者,发现来者还算有点眼熟的面孔,瞳孔嗖地亮了起来,凭借笨拙夸张的身体扭动打破死气沉沉的氛围。

过于激动地吐出一连串泡泡,哼哧哼哧扭着屁股的海獭因为动静太大直接引来几道目光。

是毫不遮掩的嫌弃神情。

所有海洋生物看到翻车鱼被天敌当大饼啃仍然忘记逃跑时也是这种表情。

宫谯抹了把眼角,“噗”地笑出声。

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伸出手指指向海獭的方向,“小可怜,你自己系的草怎么还解不开呢?”

剩下几双眼睛齐刷刷转移对象:???

祝无畔再是吃惊,为避免再生猜疑歪着脑袋无辜至极。

内心早已开启控诉模式:开什么玩笑!

他是脑袋抽了还是嫌命太长,主动把自己和定时炸弹绑在一起!

宫谯难得贴心,用指尖的鳞甲将海草尽数划碎,不以为意地怂了怂肩。

好奇三人组仍保持探究的眼神盯着她看。

眼神里**裸写着两个字:懵逼。

反应过来时,宫谯脸上突然绽放出近似狂妄的笑意。

祝无畔:完了,又疯了一个。

只见这条美丽得甚至有些攻击性的人鱼不怀好意地用眼神睥睨过所有人,像是大发慈悲一样朱唇轻启,“为了防止被海水冲走,海獭睡着之后会用海草将自己和同伴绑起来。”

她甚至不留给两条人鱼愣神的余地,“联邦初级海洋扫盲知识。”

“你俩居然都不知道的吗?”

来自学渣的问候,无异于海底也能被霹下惊雷。

容渚:......

沈鸣渊: ......

祝无畔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颗鸡蛋,梦里给圣诞礼物即系丝带的画面一闪而过。

祝无畔:......

但他学得更聪明了,深知以海獭的智商并不能听懂人鱼的解说,于是作茫然状眨巴眨巴眼睛,保持歪头的姿势向众人装?愣。

宫谯显然被这种精心设计的卖萌动作迷惑到,鱼尾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下一刻直接将毛绒绒的小玩意儿搂紧怀里。

祝无畔喉头滑动,在波涛汹涌的幸福桎梏里头脑发昏,恨不得发出幸福的嘤嘤声。

突然觉得变成海獭也不算太差。

只听女性人鱼跃跃欲试的声音响起,“阿渚,把这小玩意儿送给我吧。”

小海獭兴奋得抖了抖耳朵尖尖的绒毛,眼神熠熠,毛乎乎的小脑瓜甚至继续拱了拱。

祝无畔泪目:女菩萨!渡我!

感受到怀中毛团子的躁动,宫谯脸上早就笑出了花,恨不得当场宣告她俩胜过母子情深的鱼獭情谊。

人鱼的心跳更加快速,海獭趴在她胸口的表情十分惬意,恨不得一辈子都赖在温柔乡里,连眼睛都因为享受而眯成了缝。

冷不丁又听到低沉的声音响起,“笨笨。”

如胶似漆的一鱼一獭先是一愣,但因为这两个字实在过于事不关己,以至很快被他们抛在耳后继续上演先前的一幕。

站在旁观视角的沈鸣渊注意到说话者轻轻皱起的眉头。

宫谯突然想起怀里的小家伙貌似和印象中的海獭有些不一样,在祝无畔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突然将他从怀抱中抽离,借由双手举向光线更明亮的高处。

祝无畔不情愿地挥动上肢,疑惑地看看着她。

宫谯:猜想得果然没错,小家伙除了毛色是罕见的雪白,连眼睛都比寻常的海獭大一些。

捡到宝了!

她越看越喜欢,重新收回手臂将海獭放在脸颊旁一顿猛贴。

容渚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沈鸣渊:......

人鱼第二次开口,“笨笨。”

声音越发低沉,语气中的隐忍像是海底暗流涌动的火山。

不知怎地,祝无畔浑身猛地一个机灵,他再不舍还是轻轻挣脱人鱼的怀抱。

只是脖颈僵硬,怎么也不能鼓足勇气转头去寻声音的方向。

心底泛起有一种诡异且恐怖的猜测。

祝无畔僵在水中,心中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宫谯一时间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小海獭没来由地疏离自己又作装死状,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鼓囊囊的小腮帮子。

见海獭没有反应,宫谯用眼神向好友求助:?

沈鸣渊神情微妙地回看了一眼,让她自求多福。

宫谯:???

祝无畔仍在装死。

“笨笨。”

这次的声音仍然猝不及防,寒意比之前更甚。

祝无畔脑子里的紧绷的那根弦像是被狠狠揪紧,浑身猛地一抖,差点没直接在海水里原地翻个个儿。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里的答案得到了印证。

——容渚那个狗东西,果然是在叫自己!

下一秒不情不愿一个回头,偷瞄了眼容渚的脸色,措不及防地“嘤”了声。

像是在委屈巴巴地回应主人的呼唤,却没有迎来任何预料中的回应。

容渚微蹙眉心,垂着眼,嘴巴抿成一条细线,好像之前的三声完全是旁人所为。

祝无畔:......

他觉得自己迟早被这条鱼玩儿死。

“什么嘛,原来早就是认了主的。”宫谯再是不靠谱也瞬间了然,讪讪笑道。

不过才一天而已,怎么连名字都起好了?

就当祝无畔内心作无声的反驳时,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捉了过去。

是容渚。

祝无畔恋恋不舍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窈窕身影,一时间伤心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一切看得宫谯胸口一闷,准备张嘴就被凌厉的眼波镇住,话一出口就偏离了初衷,“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小东西它......是个有福的。”

祝无畔白眼一翻:变成海獭,大名笨笨,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却因为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故作开心地摇摇尾巴。

容渚这才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宫谯这才敢道出心中的疑惑,“什么时候取的?”

“刚刚。”容渚左手把海獭拎高,右手掀开那条还在假模假样甩动的尾巴,在海獭剧烈的挣扎中收回目光,像是在回答但更像是自言自语,“果然是个男孩子。”

“叫笨笨正好。”

宫谯、沈鸣渊:......

容渚手里的动作一顿,很快将尾巴放回原位。

宫谯、沈鸣渊:......

就这?防贼是吧?

被瞧个精光的祝无畔再也忍无可忍,恨不得把头埋进毛里:毁灭吧!!!!

海獭炸毛:就您要脸是吧.....

人鱼得意洋洋:不愧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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