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很是擅长挖角的鲛人

一夜暴雨后,镇上积了水,傅涯又一次不用去学堂。

他担心家里老房子经不住风吹雨打,要回去看一趟。

等他再次回来后,脸上变得愁云缠绕。

余安乔见他脸色不对,忙上前问:“怎么了,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傅涯摇摇头,答:“房子倒是没问题,只不过……我去了傅洲的坟前一趟。”

“啊。”余安乔愣了一下。

傅涯继续说下去:“雨把地打湿了,泥土黏糊糊一片,我在他的坟前发现了一对脚印。”

言毕,余安乔立刻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冒着大雨去傅洲坟前查看过。”

傅涯点点头,“没错,脚印很大,应当是男子留下的,我以为是父亲担心大雨冲垮坟土,便回去问他。不想父亲却说并未去过。”

“那会不会是……杀他的那个人?”余安乔脖子后渗出冷汗。

显然傅涯和他想到了一处,沉默着认可了这个猜测。

余安乔仍旧带着些现代的思维,说:“这事得报官啊。”

听到这话的傅涯却并不赞许,摇了摇头。

报官又如何?只不过一个脚印罢了,能证明什么呢?

此世的刑侦手段近乎于无,死者都已经安葬了,许多证据早已湮灭,不仅不再方便查证,还会掀起新的麻烦。

“死一个渔家小子,不是什么大事,官府不会管的。”傅涯说。

余安乔沉默下去。

他大概知道在傅洲出事当时,就已经报过官,官府不过派了个捕快来问了两句,便再没了下文。

所以傅涯才不愿意相信官府。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皆不知如何才好。

傅洲的事注定成了一桩无头悬案,可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过。

连着过了三日,余安乔天天准时去赵宅给傅涯送饭吃。

每天都有热乎乎的饭食,还变着花样不重复,这可当真羡煞了学堂中的其他学子。

今日余安乔提着饭盒刚走,傅涯就被几个同窗围团团围住。

“傅贤弟真是好福气,每日都有热饭吃,可馋坏了我们这些只能啃冷馒头的人了!”

张潮生,扁舟村村长的小儿子,一只手绕着傅涯的脖颈,说得咬牙切齿。

“余老板既出钱供傅贤弟读书,又天天跑来送饭,如此恩德,贤弟是很难还清了。”书生陈净大冷天还举着一把折扇,扇了扇,“只怕是要以身相许,才能两清。”

这话引来一阵哄然大笑。

傅涯蹙着眉,沉声提醒:“陈兄不要这般打趣,对安乔不好。”

结果招致了更加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哈哈哈哎哟,这就护上了。”

陈净狂扇扇子,也不嫌冷似的,“可不得抓紧护着吗?我们余老板长得好看,性子爽朗,还开了个饭店风生水起,放在哪儿都是个遭人惦记的金元宝啊。”

“好了陈兄。”傅涯无奈叹气,“别说了。”

“哼,不过一个只会搞些旁门左道的不入流小饭店罢了,哪有吹嘘的那般好,名不副实吧。”

一直坐在位置上听他们说话的一名书生忽然开口。

众人本来还很愤慨,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原来是胡安。

他的叔叔正是潼渔酒楼的掌柜,而父亲则是潼渔酒楼与潼渔粮铺的大东家。

因而胡安也是赵家私塾中穿戴最富贵的一个,金织云纹的锦缎袍,狐毛缎素锦长靴。衣装透出逼人贵气。

见三人看过来,胡安不但不停下,反而更变本加厉,嗤笑一声:“看着我作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家酒楼在镇上有近百年传承,代表着潼渔菜式,只要有贵客到来,就一定会选择我家酒楼摆宴。”

“而那什么有鱼饭店,不过是哗众取宠。用所谓每月两次的开鱼宴做噱头,卖的不过是一些图新鲜的玩意儿。等镇上人们的新鲜劲儿过了,我看还有谁会光顾有鱼饭店。”胡安扬起下巴,很是得意。

陈净与张潮生都常去有鱼饭店,从心里觉得余安乔年轻好说话,又有本事,听见胡安如此轻视,不免有些不平。

傅涯反而比两人更加淡然,“图新鲜也好,噱头也好,只要菜品味道好,价格实惠,就能赢得镇上居民的喜欢。”

“安乔的饭店开起来已不是一日两日,噱头更不是天天有,但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其中原因,我想作为对手的潼渔酒楼应当最清楚吧?”傅涯轻笑,“倒是贵店,近段日子的生意有些不尽如人意吧?”

“没错。”陈净火上浇油,“余老板的店,任何人都能吃得起。反倒是潼渔酒楼,近年来越发贵价,普通人家根本不敢踏入,生意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你们!”

胡安气得捶桌,旋即他这口气又散去,趾高气扬说:“穷人家吃不起,还怪馆子贵,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不敢进,有得是贵客敢进。几日后,定海将军要来我店犒军,你们有鱼饭店只怕是连个信儿都得不到吧?”

说罢,胡安甩手从座位上离开,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口舌一般。

陈净和张潮生两人还在气愤不已,傅涯温言相劝,心中暗自把胡安方才说的定海将军之事记了下来。

下学后,傅涯把这事儿在余安乔面前提了。

结果余安乔全然不以为意,端着茶杯,笑起来,“管他什么定海将军还是定海神针,他爱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我难道还能把他抢过来不成?”

见他这副自信恣意的样儿,傅涯忍不住心底泛起涟漪,也顺着说:“是这个道理。”

“对吧。”余安乔点点头,“喝茶喝茶,不管那么多。”

三日后。

镇上吹进来一阵肃杀之风。

街面上为非作歹的闲汉全躲起来不敢出了,连胆子小点儿的百姓也藏在家里,避风头。

余安乔站在饭店门口,终于觉得潼渔酒楼犒军一事妨碍到了自己。

倒不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的生意,而是一群军油子入城,吓得常人不敢出,本该来自家饭店的客人全躲在家里啃窝窝头去了。

“啧。”余安乔不爽,正要转头离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店。

那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着实让余安乔惊讶不已。

“张叔?”余安乔叫住他,“潼渔酒楼大犒水军,您怎么反而有闲工夫跑出来?”

来人正是潼渔酒楼掌勺大厨,张大勺。

张大勺神情落寞,听见余安乔的话,自嘲般笑了笑,“呵,我如今正是潼渔酒楼最闲的人,别人都忙着接待大将军,只有我,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来。”

余安乔更加惊诧,“把您赶出来了,那谁给将军做菜吃?”

“自然是有比我更好的人。”张大勺走过余安乔身边,“有位置吗?我吃个便饭。”

余安乔赶紧亲自带他去落座。

等坐下点过菜后,张大勺伸着脖子四处打量有鱼饭店,称赞道:“乔哥儿,你是做大事的人,这饭店被你管得很好。从前我也想来尝一回,只可惜掌柜的不喜,一直未能光顾。如今我是自由身了,这才能来看看、尝尝。”

等酒和菜上来,两杯黄汤下肚,张大勺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余安乔才从他的话里得知,原来潼渔酒楼请了个上京来的大厨,处处与张大勺不对付,最后硬生生把他给逼走了。

“哐当!”

张大勺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哼,那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上京菜式就很高贵。也不想想这是哪儿,一方水土,一方饮食,那上京菜式如何能适应我海边儿女的口味?”

听出张大勺话中已有醉意,余安乔帮他斟茶,眼中全是怜惜。

刚来潼渔镇的时候,胡掌柜只在前两次来亲自买过鱼,之后负责潼渔酒楼采购的都是眼前这位张大厨来。

因而余安乔与他有过几次交谈,知晓此人是把做菜当毕生事业来钻研的。

张大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与他的祖父、父亲一起,撑起了潼渔酒楼百年风雨。

今时今日,老人失意退场,新人登台开唱,实在是令人唏嘘。

余安乔从前是美食博主,对吃与做饭很有研究,深知张大厨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厨子二字概括,而是能称得上一声“匠人”。

于是他心神一动,提议:“张叔,若是您不嫌弃的话,或许可以到我们店里来当大厨。”

张大勺小圆眼瞪得大大的,问:“你当真的?你们现今的大厨不会有芥蒂吗?”

说到这个,余安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店里一直都没有大厨,所有的菜式全是我烧的,因此店里的菜都很简单,不如潼渔酒楼那般五花八门,也是比不过他们的一大原因所在。”

没有大厨!

可这些菜分明味道不错。冷静下来,张大勺的确发现桌上的菜式大多胜在一个新奇,并无太多刀工与烹调技巧。

但这也很不错了。张大勺在心中默默地想。而且乔哥儿是个心善直率的好孩子,再加上店里人不多,关系简单,不会再出那勾心斗角之事。

“……好吧。”张大勺颔首,“既然乔哥儿相邀,那老头子我就觍着脸来当厨子吧!”

“那便最好了。”余安乔喜出望外,承诺,“当然如果您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张大勺摆摆手,“那就明日吧!明日老头子就来给你帮忙!”

于是余安乔成功招揽了潼渔酒楼用了几十年的老厨子。

此时的胡掌柜正忙着招待水军和大将军,并不知晓店内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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