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得了案首,赵为继让傅涯留下来,他有几句话想要单独提点。
傅涯先行前往赵为继的书房等待。
赵为继饱读诗书,从上京城卸任回来,带的最多最重的东西就是一卷卷书籍,老家的书房被他的藏书塞满。
而且赵为继还爱好收藏珍稀传说典籍,尤其是有关于鲛人的,书架上有一整排,全部陈列着与鲛人相关的典籍传说。
因而傅涯一抬眼,就看见面前一本名为《鱼人传奇》的书。
近百年来,扁舟村一直都有鲛人的传说。有的传说中鲛人凶猛如蛇蝎,要吃人啖血,有些传说中鲛人美如天上仙子,身上鳞片都是无价珍宝。
甚至还有老一辈的人,在提起鲛人时,能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小时候在海边偶遇鱼尾人身精怪的事迹。
从前傅涯对这种玄幻色彩过分浓厚的传说并不相信,今日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伸手从书架上把那本《鱼人传说》抽了出来。
这本书没有署名,不知是哪方大家的闲暇之作,文墨趣味盎然,对鲛人的描述栩栩如生,傅涯很快就忘我地看了起来。
“鲛人,深海精怪也。鱼尾人身,其形貌绮丽,不似凡俗。垂泪成珠,价值连城。入水则鱼尾见。以海鱼为食,可日啖三百斤。”
除此之外,书中还介绍了鲛人鳞片、血液和声音的作用,或能包治百病、或有剧毒、或能引来鱼群聚集,无不神奇。
傅涯的脸色却越看越沉重。
这时赵为继推门而入,看见傅涯手中的书籍,笑呵呵道:“你也对鲛人感兴趣?”
傅涯将书合上,和赵为继行礼,“老师。”
赵为继摆摆手,“不要拘这些虚礼了,你看见我的藏书了,这可算是老夫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了,哈哈哈。”
傅涯应承着:“老师博览群书,学生愧不能及。只是不知为何老师对鲛人的传说如此情有独钟?”
“这个啊。”赵为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露出追思神色,“说来不怕你笑话,老夫小时候见过真正的鲛人。”
傅涯愣了愣。
赵为继自嘲一笑,“你也觉得老夫是在发癔症?”
傅涯忙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玩笑而已。”赵为继满不在乎。
沉默片刻,傅涯郑重其事地问:“老师,世上当真有鲛人的存在吗?”
赵为继放下茶盏,转头看了过来,嘴角含笑,“你问我,我的回答当然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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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
余安乔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对夏潜说:“我要去海边一趟。”
正在关门的夏潜停下手中动作,“少爷你去海边做什么,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余安乔摇摇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帮我照顾好皇嫂,我要去海边尝试给皇兄送信。”
夏潜重重点头,“少爷放心去吧。”
余安乔从有鱼饭店离开。
这几日他和明柯烛商议了很多,却大多都是空中楼阁,因为明柯烛并不清楚二皇叔的主要兵力在哪,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计划,即便余安乔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
所以余安乔决定今晚去海边送信,希望皇兄能够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从镇上出来,人烟越发稀少。
这条路余安乔常来常往,早已习惯,难免有些精神松懈。
忽然,他神情一凛,停下脚步在原地用目光遍寻四周。
不是错觉,余安乔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海腥味,就像是一船被捕捞上岸的死鱼味。
一阵强烈的不安从余安乔的脚下升起,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应当打道回府,一道黑影就已经闪到了眼前,往他的脸上泼了一滩凉丝丝的液体。
瞬间余安乔便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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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涯在赵宅留得有些久了,赵为继和他说了很多有关于鲛人的事,他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听这种看似无稽的传说。
回到有鱼饭店,傅涯发现店里只有明柯烛一个人。
很奇怪的,余安乔和明柯烛这位嫂子长得有几分相似。明柯烛就像是完全长开后极具风韵的余安乔。
也因此傅涯对他稍感排斥。
并且傅涯也能感觉到明柯烛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两人看彼此不顺眼,在同一屋檐下待了几天,还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
但现在傅涯找不到第二个人询问余安乔的去向,只能硬着头皮问明柯烛:“请问安乔去哪儿了?”
明柯烛的目光宛如能将人看透,他静静地盯着傅涯看了许久,久到傅涯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
“海边去了。”明柯烛简短地说。
“海边?”傅涯蹙眉,对余安乔的关心马上替代了对明柯烛的不爽。
“这么晚了去海边做什么?”傅涯喃喃两句,抬眼对明柯烛说,“多谢告知。”
而后他转身便想离开。
“等会儿。”明柯烛叫住他。
傅涯不解地回头,只见明柯烛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椅,“坐,和我聊聊。”
他俩有什么可聊的?傅涯正想拒绝,明柯烛淡淡地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你是不是喜欢我家乔哥儿,坐下来,我了解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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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分明说过,抓住他之后任我处置,怎能出尔反尔?”
余安乔耳朵动了动,渐渐恢复清明,勉力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正在争执些什么。
其中一个是商贾公子打扮,腰间玉佩香囊,余安乔眯起眼睛一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胡家的公子,胡安。
另一个人则是陌生面孔,脑袋长得很大,如充气肿胀一般,长得可以说是奇丑无比。让余安乔联想到了海底的章鱼。
余安乔浑身无力,动了动手脚,发现被捆了起来。
再环顾四周,浪潮拍打泥岸的声音时起时落,鼻尖充盈着海水的咸湿。
自己应当是被带到了海边,靠在一块巨大礁石上。
看来如今境况相当明显了,这两人绑架了自己。
余安乔冷静下来,闭上眼睛装晕,尽力不发出任何能吸引他俩注意力的声音。
绑架两人的对峙而立,争执还在继续。
胡安身边还带着小厮,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他显得底气十足。
他说:“本就是本公子雇你绑人,你有凭什么和本公子提条件。”
长得像章鱼那人也不甘示弱:“胡公子要余老板做什么,不如收了我的银子,把人交给我,也省去一桩麻烦,否则若是镇上的人知道胡公子绑架余老板,倒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了。”
“笑话!”胡安怒道,“什么闲言碎语,本公子岂会在意。这余安乔是害得我家支离破碎的凶手,我必定要把他带到县太爷面前讨个公道。”
听到胡安的话,余安乔闭着眼睛都在心中冷笑。
这纨绔小少爷当真愚蠢,潼渔酒楼害死了袁腾好几个亲兵,难道不知道只死了胡掌柜和几个伙计,已经是定海将军额外开恩的结果了吗?
章鱼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嘻嘻,既然胡公子不讲道理,那我也不用继续假装了。”
下一刻,章鱼人从手中扔出一滩粘液,直直往胡安面门飞去。
余安乔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晕了,用力挺身,两腿撞上胡安,将他带倒在地,刚好躲开章鱼人的粘液。
余安乔已经认出这个招式。
是深海的蓝环章鱼族人,他们体内的剧毒连鲛人都能迷倒,一般凡人接触后只有一命呜呼。
既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必定是二皇叔身边的势力。
余安乔神色凝重,他没想到二皇叔的手已经越过鲛人王国,伸到了岸上。
胡安被与安乔摔倒在地,惊讶地喊:“余安乔,你怎么醒了?”
“如果我没醒,死的就该是你了。”余安乔不耐地回他一句。
胡安这时还不忘愤然指责:“都怪你,害得我叔叔丢了性命,父亲的产业也缩水大半,我们家酒楼到底碍着你什么了,你不惜投毒也要栽赃陷害我家!”
“你家人是这么和你说的?”余安乔可算知道胡少爷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来找自己麻烦了。
“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胡安反问。
现而今不是纠缠这件事的时候,章鱼人近在眼前,随时可能再次攻击。
“你快帮我松绑,否则你就得死在这儿。”余安乔喊。
胡安的小厮对危险有所感知,小声地劝解主子:“少爷……咱们要不还是听余老板的?”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胡安呵斥。
然而话音刚落,又一滩毒液喷了过来,差一点沾染到胡安身上,落在他身旁的草地之上,绿草霎时间枯萎。
胡安这才明白过来章鱼人毒液的恐怖之处,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仍旧不愿向余安乔服软。
几番纠结之后,恐惧终于战胜了报复之心,胡安对小厮说:“去给他松绑。”
小厮走到余安乔身边,手抖着为他解开绳索。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可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安乔,是不是你?”
余安乔眼神一亮,认出这是傅涯的声音,立即回答:“傅涯,抓住那个人!”
章鱼人发觉对方人数越来越多,形势对自己不再有利,毫不恋战,转身就想逃。
却不料傅涯常年在海上捕鱼讨生活,体能不输精锐兵士,听了余安乔的话,几个箭步上前,一个飞扑,将他按倒在地。
喊出那句话之后,余安乔顿时被莫大的后怕吞噬,自己是鲛人,一时竟忘了傅涯是个普通的凡人,若是沾上蓝环章鱼族人的毒液,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身上绳子解开,余安乔飞奔过去,因为太着急,还踉跄了几步。
他在傅涯身边跪倒,没有去看章鱼人,而是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傅涯身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沾到什么东西?”
眼见余安乔慌得面色苍白,傅涯心中不忍,露出个微笑让他放心。
“我没事,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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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突然遭遇绑架的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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