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涯没事,他动作太快,章鱼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住双手制服在了地上。
余安乔虚惊一场。
章鱼人被带回了有鱼饭店,关进了后院柴房。
明柯烛闻讯匆匆赶到,打开柴房门就要进去。傅涯正要跟上,却被他拦在外面。
“你别来。”明柯烛语气说不上好,撂下这句话后,将柴房门重重关上。
傅涯捏紧了拳头,最终留在了门外。
胡安也跟了过来,当时情况太混乱,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跟着回到了饭店。
他心虚地看了傅涯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接下来傅涯就转过头来,问他:“你原本想对安乔做什么?”
胡安后退半步,心道自己果然不该跟来的。
柴房内。
章鱼人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塞了一团抹布。
为了防止章鱼自断手臂逃离,余安乔将他整个人身子绑在了柱子上。
明柯烛走进来,仿若看蝼蚁一般瞥了章鱼人一眼,而后转向余安乔,“问出什么了吗?”
余安乔摇摇头,“他嘴很严。”
明柯烛沉吟片刻,“我看过一本凡人的书籍,上面记载了一种刑罚名为炮烙,是将铁片烧得通红之后,狠狠按在皮肤上,烫到血肉模糊,脓水四流,经受此刑之人,没有不招供的。”
听见明柯烛冷血无情的话语,章鱼人身子抖了抖。然而他并非懦弱之徒,最初的害怕过去后,他依旧梗着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任由余安乔和明柯烛如何,都不说出半个字。
明柯烛的耐心有限,转身就要出去,“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去叫夏潜准备炭火烧铁。”
章鱼人猛地挣扎起来,恶狠狠地看向明柯烛,嗓子里嗡嗡呜呜发出声音。
余安乔把他口中的抹布拔掉。
“二皇子妃,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海神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你失去的孩子就是你的报应!”
这话宛如一把弯刀,直插明柯烛内心最痛处去。
他扬手一掌,将章鱼人抽得红了一边脸颊。
“皇嫂!”余安乔从后边抱住明柯烛,阻止他继续发怒。
明柯烛与余安乔的二哥成婚多年无后,两人在三年前曾有过一个孩子,但还未出世,就丧命腹中,成了明柯烛不可触及的逆鳞。
这章鱼人果真是不怕死了,专为了激怒明柯烛。
“皇嫂冷静,我已经知道二皇叔准备如何进攻了。”
余安乔的这句话成功让明柯烛冷静下来。
明柯烛不解地看向他,“你如何得知?”
余安乔并不看向明柯烛,而是仔仔细细观察着章鱼人的神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了起来:
“二皇叔应该是准备从浅海近岸处绕后攻打鲛人皇城。”
章鱼人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被余安乔和明柯烛捕捉到。
这说明余安乔的话说中了。
其实余安乔也是在猜,如今最重要的一点猜对了,他稍稍放松了些,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古以来,皇城对远海和深海的防备都很严密。然而因为多年前与凡人的恩怨,少有鲛人前往近海,防备也就逐渐松懈下来。”
“并且从浅海绕后,会冒着被凡人发现的风险,凡人的力量不容小觑,一旦不注意,就会面临两面受敌的状况。所以皇兄想不到二皇叔会铤而走险,从浅海绕进。”
“然而此计策一旦成功,就能直捣皇城,远在深海的主力即便是立刻回朝,也只怕为时已晚。”
余安乔越说,内心的想法越清晰,也就越心惊。
明柯烛也是头一回想到从浅海绕行攻打的可能,心中暗叹。
“蓝环章鱼族人出现在岸上就是一个暗示,说明二皇叔掌握了皇兄还未知晓的上岸路径,既然能让一只章鱼上岸,就能让整个军队从此处绕行。”
余安乔看向章鱼人,“我说得对不对?”
章鱼人脸色苍白,冷笑一声,颇为不屑,“黄口小儿,信口胡说罢了,行军打仗之事,岂是你这种小哥儿能说中的?”
余安乔自然从未想过能从章鱼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只不过是要看看此人的反应。
而章鱼人的反应,恰好给了余安乔和明柯烛答案。
等余安乔从柴房中出来,胡安已经不在了,门外只站着傅涯一个人。
天色已晚,院子里灯火照不透的地方如浓浓黑纱,傅涯就这般安静地隐于黑雾浓纱之中,直到余安乔走出来,才拨开黑暗上前两步。
“结束了?饿了吗?”傅涯什么也没有多问。
他这般模样反倒激起了余安乔的愧疚。
从明柯烛来了之后,他和傅涯之间就无形生出了一道厚厚的壁障,那是两个不同种族之间的隔膜,无法跨越。
鲛人这个族群太过神奇,他们的一切对于人类来说都珍贵无比。
余安乔是当过一世人类的,知道绝大多数人类都贪得无厌,且血脉中信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教条。
所以他不敢和傅涯坦白。
意味着他还不够信任傅涯,这一点让余安乔对傅涯感到愧疚。
“嗯……有点饿了,你饿了吗?我去做点宵夜吃吧。”
余安乔躲开傅涯的眼神,径自向厨房走去。
傅涯的视线追着他而去。
落后两步的明柯烛此时来到傅涯身边,他比傅涯稍矮一些,凌冽的目光却不因身形的劣势而削弱分毫。
傅涯回神,和他点了点头,抬脚去追余安乔了。
“切。”明柯烛冷哼一声,转身去找夏潜。
-
第二日便出事了。
夏潜刚把饭店门打开,就看见几个人在馄饨摊里聚头闲谈,说是附近几个渔村近几日忽然死了不少人。
夏潜听了个大概之后,忙回店内,把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余安乔。
死的人无一例外全是村民家中的壮劳力,每日出海捕鱼赚取家用的。
这些壮劳力都是死在海上的,如果不是其中几个人的尸体被浪潮冲刷上岸,家眷们到现在还不知家里汉子出事了。
听了这个消息,余安乔和明柯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定然是二皇叔麾下的士兵,为了防止凡人干扰他们的行动,在近段日子开始对出海的渔民进行屠.杀。
鲛人在海底都算是凶猛的掠食者,更别说对待异族。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余安乔还是第一次直面鲛人的残暴嗜血。
一旁的傅涯则将二人的目光交流看在了眼中,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午间吃过饭,傅涯趁着明柯烛午睡的功夫,把余安乔叫到了西厢房。
走进房间的时候,余安乔很刻意地问傅涯午饭吃得香不香。
傅涯嘴上回答还不错,心里却沉了下去,因为余安乔都没发现自己今日还没有去私塾。
“坐吧。”傅涯给余安乔斟了一杯茶。
余安乔坐下,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盏。
他不知傅涯忽然叫自己到此一叙,是要叙什么,有什么话需要这般郑重其事?
“别紧张。”
傅涯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就是看你近段时日总是愁眉不展,才想叫你来聊聊的。”
啊,果然。余安乔心中一紧,他以为傅涯要问自己为何忧虑,他还没想好编个什么理由才好。
“有吗……可能是生意上的事。”
然而傅涯并没有问原因。
“不高兴的话,不如我们去捕鱼吧。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总一起去出海捕鱼。抓到猎物的快意,想来可以让你稍稍排遣心中的忧愁。”
余安乔苦笑一下,他现在哪儿有闲心去捕鱼啊。家乡的情况危在旦夕,即便猜到了二皇叔的计划,却因为浅海都是二皇叔的势力,很难传信给皇兄。
他现在是焦头烂额。
余安乔正想回绝,傅涯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若不读书,倒也很愿意一辈子做一个捕鱼人。一张大网撒下去,不知道能捞起多大的鱼,如果能刚好捞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悦,可以持续许多天。”
傅涯的声音压低,语速减缓,“反之,海里任何鱼儿都可能被我的网捕捞起来,无论它们在海里多么凶狠威猛、兴风作浪,只要被网上岸,就成了旱地之鱼,任人宰割,再无还手之力。”
余安乔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傅涯,心中巨震。
傅涯这番话,是知道什么了?
见余安乔震惊的表情,傅涯面露疑惑,歪着头问:“怎么了?是我说得太残酷了吗?对不起,只不过狩猎都是这样的。”
他的神情太过自然,余安乔迅速回想自己和夏潜与明柯烛相处时的谈话,确信自己没有透露过半个字,傅涯没理由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而这时,傅涯又继续问:“你不想一起去捕鱼吗?我还挺怀念之前只有我们两个在海上捕鱼的日子。”
傅涯笑得温和干净,不掺杂半分心机与城府。
余安乔这才相信他真的只是在说捕鱼的事,暂且松了一口气。
不过傅涯这番话,的确给了余安乔很大的启发。
既然二皇叔选择在浅海陈兵,那么就给了岸上人一个机会。如果能有一张足够大的网,在两军交战之时阻碍二皇叔兵力的前进,那胜负立时就会发生逆转。
余安乔眼神一亮,抓住傅涯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等过几日,我一定和你出去捕鱼!”
说罢,他急忙跑去找明柯烛商议对策了。
傅涯脸上的笑容加深,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自己被余安乔紧握过的手,叹气道:“这般单纯直率,也不怪我能轻易猜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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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喜得锦囊妙计的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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