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十块的赌注

隔天,沈卿含还没醒许时笙就已经带着自己不争气的师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娘。”许时笙见到开门的端庄妇人鲜有的挂上柔和笑容。

唐夫人眼前一亮,忙拉着许时笙的手腕将人迎进来,全程忽视躲在她背后的唐鹤。

唐鹤摸摸鼻子,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郁闷地点燃一支烟。烟蒂燃至末尾,略显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保姆垂着头将人请进去。

许时笙偏头朝唐鹤挑挑眉,满脸的挑衅。他眯眼咬牙切齿地朝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许时笙亮了亮拳头。许时笙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撇撇嘴,凤眸里满是不屑,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嘲笑他打不过她!唐鹤面色阴郁的落座在对面,唐夫人亲切地拉着许时笙的手同她聊天。

“你这孩子回来了都不知道来家里吃饭。”唐夫人的语气有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老一辈对小辈的关爱,这也是许时笙一直跟唐家保持联系的原因,因为她觉得温暖。

温暖不似爱情那般轰烈,它往往藏在不经意的小事里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春风一碰就能绽放的美好,让你在枯乏的世界里寻到半点期待。

许时笙浅笑向来冷冽的声线也柔软下来。

“这阵子忙没来得及赶过来。”

“哼,知道你忙,但再忙也要抽空陪陪我这老太太哦,每天看他那张老脸我都腻了,你来还能陪我聊聊天。”说着还剜了一眼独自生闷气的唐鹤。

许时笙憋笑点头应下。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瞅瞅又瘦了。也不知道你这一天在忙什么,还没有在部队的时候胖呢。”

唐夫人叹息眼底满是心疼。唐鹤夫妇二人膝下育有一女,但也是个不经常着家的主。从许时笙进候鸟做了唐鹤的徒弟,他们老两口就一直对她喜爱有加,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还有她那个同样优秀的胞妹。提起许时清唐夫人心底没由来的疼,她见到许时清的次数不多,一直都是从唐鹤和他的老友程华口中得知她的点滴。许时清同许时笙的嚣张邪魅不同,许时清内敛温婉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甚至跳级都没影响她的成绩,多次斩获省甚至全国的化学专业大奖,大一刚入学就被选进滨海市最高级别的化学研究所,时至今日研究所的杰出研究员荣誉墙上还挂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奈何天妒英才18岁那年许时清香消玉殒。而对于许时笙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记得在葬礼上看到许时笙时,她整个人憔悴麻木,目光呆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葬礼结束后她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不分昼夜的反复观看从别墅带回来的录像带。直至第四天他们即将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经窗帘加工后的暗淡阳光从身后倾泻而下,他们看清了她的脸,不修边幅的形象,头发乱作一团,眼底满是乌青,以及那双不再明亮的眼。那一刻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知道许时笙死了。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副冰冷拒人千里的样子。想到这里唐夫人蓦然红了眼眶。

唐鹤见自家老婆状态不对忙插话道:“她啊,在做些杀……”杀人越货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感觉有一道冰冷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射过来。他将后面的字咽回去。虽然他也打打杀杀大半生了,但对上这道视线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缩脖子。抹抹脖子轻咳一声佯装淡定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沙场生意。”

许时笙慢悠悠收回视线,唐夫人不留痕迹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清泪。拧眉有些不悦地问。

“你女孩子家的做什么沙场生意,黄土刨天的。”

许时笙没打算解释,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摸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说:“师娘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有点饿了,想吃崔姨做的鸡翅。”

唐夫人展颜宠溺地说:“你这小馋猫,应该很快了,我去看看去。”她转头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崔姨,起身走向厨房。

唐鹤推给许时笙一杯茶开口说:“还打算这样做下去吗?”

许时笙眉眼冷淡,眼底幽深犹如寒潭深不见底,声线平且机械地说道:“他出的价钱合理,公平交易,做下去也未尝不可。”

唐鹤知道许时笙从房间里出来没两天便向程华提交了转业申请,当时程华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火,他赶到时就看到许时笙额头流着血,殷红的血糊在睫毛上,妖邪的凤眼眼尾也红红的,淡漠幽冷的黑眸平铺直叙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挺拔如修竹般的脊背被风雪压弯但她的气质仍旧不卑不亢,许时笙决定的事不会因任何外力所改变,即便是面对威胁。

程华当天很崩溃也很愤怒无脑地朝着她嘶吼浑身颤抖的模样像是发疯的雄狮。他骂她没出息,骂她是逃兵,身为军人很忌讳被人说是逃兵,但都不重要了,已经死掉的人做回逃兵又如何。

纠纠缠缠几个月程华忍痛签下她的转业申请,而随着许时笙的转业,宁家几个兄弟也接二连三地随她离去,候鸟也因主力的离开,严重受创。程华整个人火得不行,满嘴燎泡。最后拉下脸皮找到许时笙同他几人签订了秘密协议,唐鹤当时并不知道协议内容,也是近期才猜到程华与许时笙有秘密交易的。他拧眉犹豫着开口。

“可是……”

许时笙打断他的话,慵懒地窝进沙发里,眼角飞扬放荡不羁:“师傅,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唐鹤叹气问出自己多年的疑问:“你是在怪他对吗?”

许时笙捏茶杯的手一顿冷然道:我确实想怪他,可要怪他什么呢?怪他将我带进候鸟?还是怪他当年的那通电话?

如果恨能杀死人的话,那她恨世上每一个人。但恨不能,恨只能杀死她自己。

唐鹤哑然,唐夫人站在厨房门口叫两人吃饭,沉默气氛才被打碎。

席间,许时笙还是没能逃过被催婚的局面,她咬着鸡翅,眉头紧皱。唐鹤看着她的表情憋笑,许时笙以一记眼刀送给他,他放下筷子准备出手营救濒临爆发的徒弟。

“老婆子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而且就小笙那个暴脾气不遇到对的人,谁能压制得住她。”说着还不忘损她两句,看在他为自己说话的份上,许时笙也没有多计较。

唐夫人本能地想反驳,但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自带寒冰技能的许时笙识趣地闭上了嘴。

许时笙在部队时的光荣战绩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部队里男女兵都有但大多是比她年纪大的,许时笙人长得好看追她的人自然也不少,她呢那时候人狂得很对待感情也丝毫不感兴趣,有眼力见的贴几回冷屁股她不理也就识趣的不再叨扰,没眼力见的爱死缠烂打的都被许时笙借着比试的名义送进了医院,为此她没少挨罚,每每傍晚深夜总能看到她背着负重包裹在练兵场跑步的身影。

但她愁啊,拢共就这么两个女儿,大女儿常年不着家连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这二女儿又是个冷淡性子跟进了尼姑庵似的,她得啥时候能抱上小孙女,人隔壁家的都生俩了,天天抱来跟她炫耀。

啧,真烦。吃不下了。

晓月打来电话时沈卿含还拥着被子熟睡遮光很好的窗帘让她仍有种置身深夜的错觉,铃声越响越欢,沈卿含磨磨后槽牙接通电话,晓月在电话那头同样有气无力地拖着尾音说今天段蕾今日回国要约她吃饭。

“她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秀眉紧蹙半阖着眼坐起身拍拍有些沉重的头。

“她说要给你个惊喜,我怕你到时起不来床,提前通知你。”晓月打了个哈欠,沈卿含也被传染的打起哈欠,生理泪水盈满眼眶她揉揉眼艰难睁开沉重眼睑,入目的陌生场景直接将开机到一半的大脑卡宕机了,喉咙细微上下滚动,掀开被子陌生衣物打破最终幻想,酒醉后的片段成碎片状闪过,无论如何拼接都拼不出完整故事,沈卿含吐出浊气鼻音浅浅哼出一声“哦。”情绪低迷。

“怎么啦含姐,感觉你兴致不高。”晓月关心道。

五指插入浓密卷发中向后撩拨嗓子有些低哑:“没什么。她下午几点到。”

“大概下午三点。”

“好。”

晓月犹豫开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沈卿含哂笑。“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出行十里封堵,我自己去就可以。”

晓月暗自思忖你确实不是,但是段蕾是呀,脑海里自动生成沈卿含弱小的身影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模样,嘶,有点不舒服。

“要不……”

“打住收起你老母亲的心,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晓月叹气妥协,收线。

下床时她仔细感受腿间反馈的触感,没什么异样才悠悠然飘进浴室,浴室还亮着灯,盥洗室的镜子上贴着一张便签笔走龙蛇的字迹是一串号码沈卿含撕下便签前后翻看嗤笑,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有够幼稚的,低俗的把妹手段真当自己是主角演电影呢搁这儿,毛病。

还在唐家喝茶闲聊的许时笙打个喷嚏,唐夫人紧张地赶忙搭上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许时笙将她的手拿下来无奈道:“师娘我没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给人留下弱不禁风的印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下,许时笙摸出来瞧一眼是添加好友申请,头像是纤长手指捏着的一支妖冶玫瑰。

心脏又坏掉了频率快的不受控,掐紧指尖遏制颤抖点击通过,还在纠结要说点什么打破僵局的时候对方甩来冰冷的四个字。

拔指无情

许时笙:“?”

拔指无情是什么意思,她手指还健在啊,如此想着还垂眸瞅瞅自己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很好呀。

保姆推门而入打断许时笙的思考漠然收回手机,崔姨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男人额角带着细密汗珠,面色焦急,大步流星走到唐鹤面前,抬眼瞥到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的女人慵懒清冷且邪魅。他神色一惊原本就崩得很直的身躯此刻越发僵硬。他朝着两人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

“唐参,许少……”

许时笙冷言开口。“我已经转业了。”

男人哑然,唐鹤拧眉接过话头。

“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唐参,指挥部受到别国黑客攻击,现在网络已经大面积瘫痪,程将要我来请您过去看看。”

“很棘手?”

“很棘手。”男人面色凝重。

唐鹤侧头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许时笙扬声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要知道许时笙现在的技术水平可是在世界都能排得上名次的,只不过这人行事低调,又极不爱这些比较啊排名什么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这号人物,其实早在几年前唐鹤在这条路上早就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不去,没兴趣。”

唐鹤抢过她手里的茶杯,死乞白赖地将人连拖带拽地赶上车,嘴里还振振有词。

“走吧,现在技术都精进了,我这老头子早就落伍了,你跟着去看看省着师傅丢人。”

拉开窗帘迎进阳光,后院潺潺流淌的假山瀑布在折射下挂出一道简短彩虹,沈卿含抱臂侧身倚着墙壁欣赏美景,时间随着水声流逝,食指摩挲手机金属边框,自发去消息已过近一小时了对方仍是毫无动静。

沈卿含冷笑,呵,够无情的。无论她们昨晚有没有做过,许时笙都在她心底坐实了无情罪名。

没做玩消失判处冷漠无情罪,做了玩消失判处拔指无情罪,且罪加一等应该执行死刑!

可恶!扯了两件她的衣服换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情而已谁不会啊。

办公室内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按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跳出的一个个黑色窗口,恨不得把脑袋插进去,顺着网线将对面捣乱的罪魁祸首抓过来暴打一顿。

“咔嗒”打火机打着的声音在极度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突兀,众人都拧着眉不满地望向声音来源。

许时笙靠坐桌子双腿交叠支着很嚣张的点燃香烟含在唇间,幽冷目光呆滞的望着明亮瓷砖倒映的身影放空。寸头小年轻扇扇萦绕在鼻尖的烟雾,扭头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神游九天的许时笙。

“机房禁烟,请闲杂人出去。”他很是不满地愤恨说道。

许时笙回神悠然抬眸,拎起一侧秀眉,咬着烟的唇角微勾邪魅狂狷,若是放在几年前他早就断胳膊断腿被她扔出去了。当然也不怪他莽撞出言不逊,刚毕业的大学生总是心高气傲,即便听说过许时笙的威名,也未必认得,更不屑认得,毕竟在他们眼里天老大地老二自己排老三,别人嘛都不值一提。况且候鸟的人员资料信息是严格保密的,除了几个高层知道其余人根本连碰的机会都没有。

程华和唐鹤抱臂好整以暇地观戏,就差搬个板凳切西瓜吃了。

“老唐咱俩打个赌,谁输了给对方50块,怎么样。”程华用手肘戳戳唐鹤挑眉问。

“赌什么?”

“赌她会怎么做。”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唐鹤托着手臂刮刮下巴思索给出肯定答案。

程华不认可地摇头:“我倒觉得她会揍那小子一顿,刚好杀鸡儆猴帮我教训教训这帮刚毕业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们。”

唐鹤朝他翻白眼:“你的算盘珠子都崩在我脸上了。”

程华深沉一笑:“诶,老唐快看她动了…”程华眼底闪烁的兴奋的微光,血液在血管快速奔腾致使他整个人都很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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