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石灰色的街道旁伫立了许多开得灿烂的银杏树，因为风大，飘下来一堆在人行道上，形成一面金黄色的地毯。

穿着荧光色工作服的保洁阿姨可犯了愁，这么多落叶，何时能扫完？

迎面又走来一堆穿着同样蓝白色校服的学生，嘻嘻闹闹，把街道又扰乱了些。

“新高中有美女帅哥吗？”

“肯定有！我老早就打听过了，这学校常年年级第一是个高冷的女生，长得好看，但是听我哥说很难追，有很多人跟她表过白，但是被拒绝了，你猜人家怎么说？”

“哎哎怎么说？”一旁的女生来了劲。

“人家说，要好好学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人都被这一番话笑到，只有保洁阿姨觉得这不是正确的吗。

现在的孩子，怎么满脑子就想着恋爱……

她向前走去，看着满街的落叶觉得烦，但见到有一处地方很干净，像是被人特意打扫过。

她走近，正好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开了门，随后又走出一位长得干净的女孩子，穿着和刚才那群学生一样的校服。

女主人一脸的操心，像是在担心自家孩子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事故。

但看着女孩，好像也没有多不耐烦。

“开学了收收心，该好好学的好好学，妈知道你成绩好，但也不要过度劳累。”

少女整了整衣领，听着母亲的唠叨，冷眼回了几句。

见她这么敷衍，张逢又添几句：

“你的伤还好吗……现在也挺热的，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外套脱下来也没事的。同学应该也不会怎么在意。反正都是一些新同学。你不认识的。”

“妈，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女孩终于回了一句话。

林黎套了一双米白色的运动鞋，觉得蹲下系鞋带太麻烦，又换了一双黑色的。

“走了。”

她回头看向女人。

出门后，她路过呆愣的保洁阿姨，听见身后的张逢向她打招呼，也不自觉地喊了声：

“阿姨好，扫地辛苦了。”

她单手握着书包肩带。

张逢跟邻里都打好了关系，就连每天来这里打扫的保洁阿姨也眼熟她。

常常张逢觉得她太累会请她来家里坐坐，或者给瓶矿泉水。

久而久之，她也记住了，在街头，有一户很温柔大方的人家。

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阿姨！辛苦了！我买了新的茶叶，下次来我家里喝呀！”

张逢在台阶上大喊。

林黎觉得她妈操心的真多，但是母亲性格能一直这么开朗，未必不是件好事。

“好嘞，谢谢你啊。”

林黎打完招呼后走开，路上碰见了几个同校的学生，还把目光一直往她身上放。

“她是不是……那个，林黎？”

“就是她！成绩贼牛逼！上次在升旗台上晕倒那个！”

两人的讨论声音未免有些大，扰的林黎有些烦。

她干脆加快了脚步。

九月初的校园热闹非凡。正直秋季，银杏叶一堆堆地洒在校门口的角落里。一群新生们踏着树叶，向着未来和远方。

公交车穿过阴暗的隧道就放广播了。

她家离学校很近，只是有时候不想走路，就会选择去坐公交车。

突然被阳光从黑暗中拉出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少女被嘈杂的人声吵醒，恍惚地看着屏幕上的字母。

要下车了。

座位旁有大爷大妈在讨论今天菜市场的特价促销，还有小孩的吵闹。

再也不会坐公交了，太特么吵了。

她不急不慢地摘下耳机，随手揣入兜里。

看看手表。好像迟到了一分钟。

没事，反正门卫大爷也会放她进去。

暑假里上面领导把整个学校翻修了一下，扩大了校区和班级个数，所以导致重新分了一次班。

林黎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在哪个班都一样。

上次那个是一班吧，都是成绩好的待在一起。

她记不太清楚，也懒得去想。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了，就只有一两位还在急速跑。

“快点！迟到了！”那位扎着马尾的女孩对另一个女生喊道。

眼看校门的铁栅栏即将关上，林黎连忙打了声招呼。

“大爷，别关。”

那位保安大爷看到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

老师说身子很虚，眼角下有颗泪痣，一头拖到脖颈的短发。

她生的漂亮，整个人显得又瘦，大爷都忍不住多盯了两秒。

不要对她轻易发脾气。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安静的氛围下，不知谁突然闯入，声势浩荡。

“让开让开！”

远处传来声响，她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刹那间一道凶狠的女声打破寂静。她轻轻推搡着林黎，看上去很急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姐妹，要迟到了。”

女孩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眼看保安没反应过来，刷一下就乘着风跑了。

“喂！”

大爷呐喊。但一把老骨头又拦不住她。

他转头看向林黎，拖着嗓音沙哑道。

“同学啊。你要是以后看到她，麻烦帮我教训一下。这女孩子上学期也是，天天迟到！一点自律性也没有。将来该怎么办啊。”

就这样听他唠了几分钟，她实在忍不住打断便缓缓离开。

“大爷，您说的对。所以我能走了吗。

教学楼里很安静，她身体不大好，拖着瘦弱的躯干慢慢地爬完五楼，来到自班门口，才知道什么叫“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

林黎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看到后排最后一个座位没有人占便先坐下了。

旁边还趴着个睡着的人，她也懒得管。

班上人全部都到齐了，所以她走进后门时，也有几乎一小半人盯着她。

“她是上学期年级第一的那个女生吧？”

“她旁边的，是不是上学期那个，霸凌别人的？”

有一个男的扭头跟身旁人讨论着。

她目光一瞥，坐在身旁的身影，总感觉有些熟悉。

新开学有的人找到了自己的故人，自作主张地拼了桌，有些人刚见面就很投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除了一个小女孩。长得很矮，长相也不出众。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自己提出可以坐讲台旁边。

林黎本不想管的，收拾了下书包就准备听课。

旁边的女生已经保持趴在桌上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就现在才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再起来。

她没睡醒，眼都没怎么睁开。

对面缓缓开口，林黎只觉得她的声音貌似以前听过？

她一抬头，她才后知后觉。

啊，就是刚才喊她“姐妹”的那位啊。

但不对劲。明明只见过刚才一面，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越想越头疼，还是眼前人突然打断。

同桌好像要讲什么话，但犹豫了许久收回去了，换成了一句陌生的：

“哎？你谁啊？”

林黎没理她。

“新同桌？你好呀。”

韩昶见旁人跟个哑巴似的，便主动开启自我介绍。

“你叫什么。我叫韩昶！”

“林黎。”

韩昶好像惊了一下，像是确定了什么。

林黎嫌烦了。

她大抵是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会主动提出坐到前面了，因为眼前的人看起来就像个女混混，还不守校规，也不学习。

迟早她也要搬走。

就留着一刀切短发，化了点淡妆。虽然看不出起什么作用。

一缕阳光透过银杏叶的间隙照射到韩昶的脸上。

“你好高冷啊新同桌。没我以前认识的人有趣啊。”

“关我屁事。”

韩昶没被这么点小挫折打败，她掏掏口袋，伸手，拿出一根青柠味的真知棒。

“这算是见面礼物，你不喜欢扔掉就行，心意到了就足够。”

女孩嘴角好像带有一点瑕疵，林黎也算是有礼貌，将真知棒放到自己的抽屉里。

“谢谢。”

她面不改色。

“不用谢，哈哈。”

下课时，韩昶属于自来熟性格，跟班上每一个人加深了更好的感情。

除了她的新同桌。

她无聊，问她新认识的朋友们：

“哎，你们知道我同桌是何方神圣吗？我跟她讲了三句话，她只回了我两个字！”

“噗哈哈哈哈哈，有你搞不定的人？”

女生明显是韩昶以前认识的人，对韩昶的故事也是了如指掌。

“我刚才看到她跟人家热脸贴冷屁股，都不带理她一下的！”

男生取笑道。

韩昶被气笑了一下。

“不过听说，人家身体好像不好呢。”

她的名声确实很大，主要归功于那榜上占据年纪第一的段位。

但年级还有些流传的，是她的身体很差。

有一次在演讲台上发表感言时，她病突然复发，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身体在颤抖，伴随着旁人的尖叫。

当时这事被全校目睹，都觉得很惊心动魄。

有人甚至觉得她脑子会摔坏掉。

不过事实证明没有。

其实还有个谣言，但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是单亲家庭，妈妈带大的。

“她爸爸啊，跟一个男的出轨了。”

那个女生斜眼看去，眼神里带着一种嘲笑与讽刺。

韩昶刹那间觉得心梗，脸上的旧伤也有些隐隐作痛。

她听到这后觉得不耐烦了，捋了捋头发转身就走。

“你不听了？我这还有些她的故事呢。”

那个女生想要挽留她，却被拒绝了。

“别瞎传了，对人挺不尊重的。”

韩昶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时，见一个后脑勺趴在桌子上。

看上去睡的还挺沉。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目光却总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瞟。

“你和我挺像的。”

她好像找到了刚才心梗的原因。

她托着腮想。

好巧不巧，两枚闪烁的火花碰撞在一起。

吾之一生，平安雅静。

尔闯吾界，光照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