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觉得开学这几天有些心烦。

有人一直想要挤进自己的生活。

她觉得乱。本来想与世隔绝，过些安稳的日子，却被吵闹的人打搅。

夜晚确实凉了些，道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指引着她回家的路。

林黎脱下鞋回到家，发现母亲正在收听广播。

“今日新闻，某小区一小孩充值游戏几十万，家长要求退款无果……”

林黎心想什么狗屎新闻。

“你回来了？”张逢按下按钮，暂停了这嘈杂的声音。

“这几天还没问你呢，新班级怎么样。”

她走到洗衣房，从脸盆里拿出前几天林黎穿的旧衣服，刚要塞进洗衣机，发现口袋中有个东西。

“就那样吧。”

“哎？这是什么东西？你的吗？”

林黎闻声过来，见母亲手中拿着韩昶那天给的真知棒，一脸嫌弃。

“不知道，扔了吧。”

“你买的吗？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改天妈再给你买点？”

“不喜欢吃。扔了。”

张逢见她女儿都这般无所谓了，放在一旁的台子上，林黎望着那根绿白色包装的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刚才说新班级还行，你又跟妈敷衍呢，就不能跟我讲讲新鲜事？”

林黎转了大脑想了想，最终将所谓的“新鲜事”都归她伟大的同桌上。

“同桌吧。挺烦的，小混混，美术还可以，成绩垫底。”

几个关键词全部概括。

“啊……”张逢听着女儿的描述，心里不免堪忧起来。

“她有没有影响你啊？有没有打你？”

她紧接着又问起一大串的问题，让林黎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没你想的那么坏。”

林黎下意识地看向台上的糖。

张逢这才闭嘴，等待着林黎的下一句话。

“本性应该不差。”

她收起脚边的书包往房间走去。

张逢也离开前往厨房做饭。

林黎刚要离开洗衣房，回头看见那根糖，觉得不忍心，快速上前拿了回来，猛地塞进了口袋里。

路过房间门口的那架钢琴，不免得愣了愣。

都落了灰。那块紫色的布就遮盖在琴身上。

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自己坐在这架钢琴前，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

“我要给你拿个全市大奖回来。”

练了一年都不到，她就再也不碰了。

只因父亲，再也不是那个父亲。

而誓言，也再也不是誓言。

只是一滩污水。

她再想下去就泛起一阵恶心，打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她眼角泛着一丝水雾。

……

早上林黎掐点来的学校，一看座位旁，没人。

果真是小混混。

当韩昶匆忙坐下时，都是第一节课了。

韩昶就在她旁边无聊地转笔。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四十五个动作，就是闲不下来。

时不时还低头看看书上的题目，发现不会后又看向窗外。

目光瞥到了林黎本子上满满的笔记。

“你成绩挺好的？”她调侃道。

没理。

韩昶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她的肩膀，还是不理。

林黎干脆把整个身子往左又移了一点。

算了。

她又突然搞出什么大动作，让林黎回头一瞥，却迎面撞上了她的目光。

她整个人直接贴了上来，鼻尖马上就触碰到。

“操蛋。”

口中的脏话还没吐出来，刹那间，林黎显然被吓着，瞳孔骤然缩小，心跳加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卧槽怎么了？”同学们喧哗着。

她从兜里掏出呼吸器，无力地躺在地上发抖，怼着脸尽情地吸起来。

眼神已经无力。

“草！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

老师也从讲台上跑下来，让这次事件的“罪人”送她去医务室。

韩昶扶着林黎去医务室的路上，没说过一句话。

她生怕又惊到了林黎。

“能把我的病又吓出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林黎冷笑着说道。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

“你不是知道吗。”林黎轻声道。

“我知道什么？”韩昶走得更加慢。

“开学那天，在班级门口。不是在讨论我？”

林黎抬眼看向韩昶，眼里充满了不屑。

这种人她见多了。一听到什么话就往外瞎传。

每次听到时，她都会选择充耳不闻。

林黎拖着虚弱的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女孩推开。

“我自己走。”

韩昶眼疾手快，又将女孩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

“照顾病人。”

林黎只感觉旁人的力气很大，不敢再动弹。

过半晌，那女的开口。

“那种人我确实见多了。所以我最后警告了她们一下。”

“让她们不要再瞎传了。”

林黎看到她目光向前，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内心有点触动吧。

她们俩已经走到医务室门口了。

林黎望着牌子上写着“医务室”三个大字。

她想，或许韩昶真是个好的朋友。

她慢悠悠地躺在床上，空洞且虚弱。

“难受。”

“那我给你喝点水！切点水果要不要！”

她很快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苹果，又掏出了一把小刀削了起来。

“……你口袋还挺能装。”

林黎盯着她的口袋。

“没，哪像你，天天装着个呼吸器。”

原来她发现了啊。女孩叹了一口气。

她侧身看着窗外的暖阳，也许是太过于刺眼，于是她又侧过来身。

和韩昶对视上。

“差不多了。回教室吧。”

“哦！好好…！”

韩昶嘴里还塞着林黎刚才那个不吃的苹果，吐字不清。

林黎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

黄昏时分。

放学。林黎看着手中的呼吸器，路过一家药店时，想着进去买个新的。

却见到了韩昶在药店里买什么，她还询问店员小姐姐一些话，然后才领着一个塑料袋满意离去。

林黎想着还是算了，明天再来买。

先避避韩昶。

结果那人率先看到她，连忙跑了出来，将刚买的东西藏在身后。

“你也从这条路回家？顺路啊！那我们一起走！”

“……”

“啊，等等！我突然忘了我家里没人了…我没饭吃了。”

韩昶尴尬地挠了挠头，委婉地表示自己不能送她了。

韩昶说着，就想要往回走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凑合。

她刚跑两步，林黎还在想着终于甩掉她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又于心不忍。

“喂，韩什么，要不你来我家吃吧。”

林黎伫立在夕阳下。

韩昶猛地回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惊喜。

她朝她飞奔而来，猛地扑向她，随后又意识到不对，快速地松开。

“对不起，没有吓到你吧。”

林黎摇摇头。她抓紧了书包肩带。

“你人真的挺好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传你谣言。”

“不算谣言。是真的吧。”

“……那也不对，揭露别人的黑历史可不好。”

两人一路上有来有回地说了几句。

……

或许林黎真正喜欢的，不是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因为她的疾病远离她。

说实话，她更喜欢忽视她的一切，把她当成正常人的朋友。

正常的朋友之间就该有一些惊吓惊喜，天天打打交道拌拌嘴。

她从前很憧憬这样的生活。

可是无人问津。

只是现在，她觉得有人把她当作正常人了。

姓韩名昶的女孩。

其实，一开始觉得韩昶跟其他人一样，聊了两下，觉得她无聊，会早早的放弃。

就因为她孩子气，幼稚，坚强。

所以她才不会放弃结交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