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林不染猛地惊醒,胸口火辣辣的疼,就像被马车碾过一般,她大口大口喘气,干哑的喉咙艰难挤出一个音儿:“水。”

“小姐,您可算醒了。”小环赶紧从小炉子上取了铜壶,冲了花蜜递了过去。

狠狠灌了一大口,林不染好受了些,睁开眼瞥了眼屋子,床榻边放置一张花几,上面的瓷瓶里装着几枝娇艳欲滴的海棠,临窗的地方放置了一张书案,整齐堆放一摞书,旁边的架上也放满了书籍。

婆婆姚方氏常常因此嘲讽她:一个商家女装什么才女。

她敛了心神,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昨日我只记得同那徐夫人喝酒,后面的事情都忘记了,没做什么失了礼数的事儿吧?”

抱着空碗的小环犹豫半晌,她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小姐,她昨儿烂醉如泥,拉着徐夫人喊婆婆,抱着人家儿子喊夫君的事儿。

“小姐安心。”顿了顿,又道,“醉酒误事,日后您还是少喝点好。”

“行,我记下了。”林不染酒量不差,谁知那徐夫人也不弱,这才彻彻底底喝醉了,想起正事,她立刻吩咐小环,“你回趟娘家,让大哥帮我把陪嫁的铺子和田地全部卖了。”

“小姐!”小环吓得惊呼出声,“卖了那些产业,日后可怎么办?”

“再挣回来便是,你快些回去。”林不染下榻,从书案上抽出一封写好的信塞给她,“大哥看了自会明白。”

小环也不再劝,拿了信就出了院子,她前脚刚出走,姚方氏就领着人赶到了。

简单梳洗后,林不染慢悠悠去了正屋,迎面就挨了一顿责难:“林不染,你算个什么东西,琛儿娶妾室征求你的同意,那是给你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拿和离要挟。你如果不识抬举,我就让琛儿休了你,一两银子都不给。”

“婆婆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解释。”林不染亲自端了碗凉茶,姚方氏细长的眼角上挑,两边颧骨上的胭脂格外刺眼,手上丝毫没有要接凉茶的意思,她也不恼,将凉茶交给旁边的仆从,淡淡一笑,“我让出正妻之位完全是为了官人着想。”

姚方氏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琛儿昨日归家说了此事,她当即就有打死林不染的冲动。

“婆婆,你可知官人想要娶进门的柳姝是何等身份?”谴退仆从后,林不染笑盈盈地问。

姚方氏不满地哼了一声,她自是派人去打探过柳姝的出身:“一个外室生出来的贱种,难道还是凤凰不成?”

“不是凤凰也差不了多少,柳家的宅子在平安巷子里,那里住的都是些贵人,这柳家可不像看起来表面那么简单。”看姚方氏来了兴趣,林不染继续说道,“我听人说柳姝的爹爹是当今昌宁候柳琅。昌宁候柳琅虽说是二等公爵,如今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是官人娶了柳琅之女,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儿。”

姚方氏是个要强的,她不差钱,但没地位,遇见那些官太太都要卑躬屈膝,要多憋闷就多憋闷,早就动了让姚琛走仕途的心思。

她瞪了眼林不染:“听你言语之间还是爱着琛儿,为何还管他要那么多银子。”

“婆婆,同为女人,您也清楚和离之后我的下场,唯有这些身外之物让我安心些。”林不染再次奉上凉茶。

姚方氏这一次接了,喝了口,用那狭长的眼睛斜晲着林不染:“你嫁进姚家两年未生一子,休妻亦可啊!”

林不染听出她话中威胁之意,却假装听不懂,柔弱无骨的手指抚上姚方氏的肩膀,轻轻按压起来:“婆婆,当官最注重名声,为了官人,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你敢威胁我?”姚方氏不是吃素的,她就不信了,一个商家女还能翻了天不成。

玉指滑过脖颈,带着丝丝凉意:“婆婆,有件事儿媳妇要提醒您,如今官人还不是昌宁候家的姑爷,他还需要靠着我林家拿下盐场。”

没错,盐场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管将来如何,断断不能丢了盐场。

姚方氏咬牙恨恨道:“我这就同老爷说去。”

“婆婆且慢,倘若公公知晓此事,他顾念旧情定然不会同意。”林不染淡笑道,“官人既然寻了婆婆帮忙,想必应该是知晓您有这能耐。”

没错,她有十万两,这些年积攒的银两,加上她的嫁妆,刚刚够了十万两。若不是那些账目都被捏在自己手里,她都怀疑林不染肯定打探到了什么。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决定赌一把。

苏府正屋,额头扎着白巾的徐夫人推开案上的米粥:“告诉苏熹那小子,他什么时候同意娶媳妇,我就什么时候吃饭。”

“我的老夫人呦,您就别闹了,少爷不会同意的。”周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那林家小姐本就是姚家媳妇,虽说已经合离,但终究是成过亲,咱们少爷乃是朝廷重臣,正五品的江南盐运使,就算是找个郡主也不为过啊!”

徐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那小子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我最了解他的性子,寻常姑娘压根就对付不了他,一定要找个厉害的。你以为我昨儿是白喝酒的,我早就看出林娘子是个厉害的,一定能治住那小子。”

“夫人,小少爷打小就是有主意的,他不同意的事情谁劝都没用。”周嬷嬷轻叹口气。

“我自有办法,你亲自去一趟,告诉那臭小子,他如果执意不娶林不染,那以后我就不用饭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合心意的媳妇,徐夫人轻易不会撒手。

周嬷嬷拗不过徐夫人,终究还是去了东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徐夫人皱着眉:“臭小子怎么说?”

“东院里的人说少爷出去了,还…还……”周嬷嬷欲言又止。

“说!”徐夫人脸色铁青。

周嬷嬷低着头,声若蚊呐:“少爷说那林娘子长得丑,娶回府里来恐吓坏了大伙。”

“混蛋东西。”正屋里回荡着徐夫人愤怒的怒吼声。

城北铭瑞茶楼,贺兰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老友:“苏熹,不管那林娘子长得多丑,等回头我找太医要几个调养的方子,保管让她出落得水灵灵的。”

“贺老夫人前几日看中了许家三小姐,跟我打听她的人品,我觉得配你绰绰有余。”苏熹端起茶盏,轻呷了口。

“许家那三姑娘就是个疯子,娶进门我还有安生日子?”贺兰安撇嘴,不敢继续再调侃,要知道对面那只老狐狸动动嘴皮就够他受的了。

俩人说着话,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领头的小娘子秀眉杏眼,芙蓉色的唇漾开浅笑,笑出了江南姑娘特有的清新,让人纷纷侧目。

她身着素色交领短襦,下面系着月华裙,裙裾十幅,每个面各用一色,色泽清雅,行动间,月华流转,更是凭添了几分灵动。

“好雅致的小娘子啊!”连见多识广的贺兰安都忍不住感叹,忽然他指着小娘子后面跟着的几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这小娘子什么来路,竟然能够同时请动张礼生那几滑头。”

“林不染。”苏熹悠悠然喝了口凉茶。

“什么?”周边人全投来好奇的目光,贺兰安赶紧捂住嘴,“人家小娘子跟青梅一般脆生生的,如果不是那头上的妇人髻,我还以为她未出嫁,你竟然还嫌弃人家丑,你是不是有眼疾啊?”

苏熹没搭理对面胡言乱语的家伙,酒肆里那个咧嘴傻笑的女人,和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小娘子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恍惚间,林不染已经领着张礼生几个人进了雅间,贺兰安猛然间想起什么:“过几日就是盐场竞价的日子,我听说今年最有可能的就是姚家,姚瑞拉着林家砸下巨款就是为了吃下两淮盐场,那林娘子估摸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两淮盐场易主,需要大量银子,姚家和林家联手,赢面确实最大。”皇上让他来扬州坐镇,为的就是能够把这事儿稳妥办了。

贺兰安不禁感叹:“这林娘子也是个痴人,为了姚琛那小子实在不值当,就像一颗掉进牛粪里的青梅,可惜了。”

听到这,苏熹忍不住嗤笑出来,他记得昨儿那个酒气醺醺的女人仰天大骂:老天爷,只有把姚琛送去净身才能消除我的心头之恨。

“那悍妇绝对没安什么好心思,日后有姚家受的。”

贺兰安不同意苏熹的说法,那林娘子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别提多招人疼了,难怪徐夫人要死要活都要人家当媳妇。

“我看要看太医的是你,人家林娘子多好啊!姚琛那混蛋娶外室,她全然不介意,还帮着料理姚家生意,这样的好儿媳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苏熹皮笑肉不笑:“贺兰安,我听说你昨日新得了个天青色的茶盏,敢不敢赌?”

“赌就赌。”贺兰安就不相信了,这般好看的小娘子能做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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