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聿将白润微带到了教职工用的地下车库。

墙角拉拉杂杂堆着裙子假发，甚至还有个化妆箱。

白润微温吞道：“是一百七十八。”

乔聿不解，即便是站在地下车库那么地狱的灯光下，依旧让那张被老天极度偏爱的脸帅气无比，他奇怪地问：“什么一百七十八？”

白润微轻声道：“我替人给你送了三十九次情书，每次两块，一共七十八块，后来你嫌烦买断，给了一百，所以我赚了一百七十八块。”

乔聿不出声，看着似乎不太赞同的模样。

白润微见状心虚问：“我记错了吗？”

乔聿拎起地上鹅黄的一大片布料在身上比来比去摸不到头脑，抬眼答：“没错，一七八。”

白润微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却没有证据，再开口就僵硬了许多，但教得还是很认真，毕竟是自己家的衣服。

可乔聿就是穿不上。

白润微忽然想去跟刚刚夸乔聿无所不能的同学说，他不会系诃子裙。

她认命地走过去，对乔聿道：“你低一点。”

乔聿是校篮球队的，一六八的白润微在他一**的身高前可以算娇小了。

乔聿很听话地扎马步矮下来，白润微飞快地将顶上两根带子灵活地绕过他的脖子扣在胸前，腰间带子系成漂亮的蝴蝶结。

不习惯和男生贴这么近的白润微不自觉烧红了耳朵，却又因为看到对方滑稽的姿势笑出了声。

乔聿套了大袖衫，牵着裙摆得意地原地转了一圈，问她：“笑什么，我不美吗？”

白润微不敢笑得太大声，憋得脸颊绯红：“有点……有点奇怪。”

乔聿弯腰捡起披帛和假发穿戴整齐，眉眼乱飞地问她：“现在呢？”

白润微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哆哆嗦嗦道：“更……更奇怪了哈哈哈哈哈。”

乔聿收了神通，微笑道：“我之前就在想，你大笑起来应该是什么样，以后多笑笑吧。”

白润微怔住。

乔聿从角落里推出化妆箱，蹲在地上问白润微：“能化妆吗？我借了个化妆箱，稍微化化就成。”

白润微点头，笑意还藏了点在眼底：“能化。”

昏暗的地下车库，乔聿坐在一辆车头上，白润微借着那微弱的灯光认真地替乔聿上了妆，妆成时倒真有模有样了，而她的耳朵也红得快着了。

白润微又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不管你打算干嘛，你最好别说话。”

乔聿从车头上轻盈地跃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干点什么？”

白润微边收东西边道：“我又不傻。”

显眼包怎么可能在创意之夜不搞点惊天动地的事情作纪念呢？

乔聿绕回她眼前，认真问：“那你呢？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白润微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也是有约的，赵司晨约她八点半在403教室见，她抬眼看手表，还不到八点。

乔聿惊讶，颇感兴趣道：“哎，真有安排，说来听听啊。”

白润微蔫了吧唧地倚在车边：“有人约我八点半在403见面，说有重要的话要说，但……大约是个捉弄我的局吧。”

乔聿沉了脸道：“那还去什么？”

白润微自嘲地弯弯嘴角：“好奇吧，就想着万一呢？你这种人气王肯定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你都是拒绝别人的。”

乔聿在心底叹气，恶作剧之夜怎么可能有什么真心的告白，甚至会是更恶劣的捉弄，他声音发闷：“那你喜欢对方吗？”

赵司晨吗？

白润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有点慕强，她甚至没想过如果对方真的告白要不要答应。

只是好奇。

但好奇的程度远不如想看乔聿女装来得强烈。

乔聿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说。

“行吧，谢谢你替我收拾箱子，我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祝你好运。”乔聿拎起化妆箱走得极为潇洒。

“你也是啊。”白润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道。

八点二十的时候，溜达得腿发酸的白润微来到教学楼，教学楼这会儿是没灯的，举着手机的她刚到二楼拐角就被倚着墙的“汉服美人”吓了一跳。

白润微捂着心口疑惑道：“你怎么来了？事情办完了？”

这不像乔聿的风格啊，他的“恶作剧”怎么也得是惊呼声一片那种效果。

乔聿手里拿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的像是果汁，整体透露着一个“贵”字，他若无其事道：“办完了，给你拿点东西当妆造的‘酬劳’。”

说完把果汁瓶子递给白润微。

白润微接过一看，那瓶子上贴着“玉鼎楼”的标识，看来是真贵了，她拔了木塞刚放到鼻下，就听见乔聿压低声音急呼：“别喝！”

白润微并没打算喝，只是闻一下，见乔聿这么着急也明白这东西多半有点来历，抬眼问：“加了料？闻着是茉莉柑橘的味道，还挺好闻。”

乔聿帮她重新塞上：“西梅汁，我特制的。”

白润微不确定道：“窜稀那种？”

乔聿笑得狡黠，遥遥扫了眼上行的楼梯道：“识货啊，特别窜，效果立竿见影。”

白润微握着冰凉起雾的瓶子犹豫。

乔聿没有勉强的意思：“你自己决定，自己拿回去4：1兑水喝也挺好。”

“嗯，谢谢你。”白润微捧着瓶子低头继续朝楼上走，像攥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勇气。

乔聿倚着冰凉的墙砖久久未动，无聊地用手指卷着腰上长长的带子抻直再收起，最终还是手一甩跟着上了楼。

403是四楼南边倒数第三间，高二十七班的教室，虚掩着的门一眼望过去就不太对劲。

白润微几不可闻地叹息，脚步放轻走到门前，伸长了腿用脚尖在门上使劲一点，飞快退开了两步。

包裹着垃圾的陈旧拖把头从门框上“哗啦啦”落在门口，扬起一阵泛着湿霉腥臭的下水道味儿。

白润微抬手扇了两下污浊的空气，大步走了进去。

站在窗边原本准备假意关怀的赵司晨，摆好的表情手势僵在原地，说也不是收也不是，磕磕巴巴解释：“这……这应该是有人见我在里面，故意……故意闹我的，你没事吧？”

白润微摇摇头，正巧看到墙角桌下不小心反光的球鞋鞋标，和桌斗泄出的一丝亮光。

呵，还有“摄影师”呢。

赵司晨见白润微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迅速调整了状态进入角色，他摆出自认为帅气的笑容走近了些，压低嗓音双手撑在一张课桌上道：“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看来我想得没错。”

白润微面露困惑：“什么想得没错？”

赵司晨再度靠近，暧昧道：“马上毕业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白润微小退半步，将手里的果汁往前送了送，小声问：“果汁……要喝吗？”

赵司晨其实一早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猜着必定是送给自己的，那瓶子看着就不一般，当即高兴地拿过来，看到标签后更是眼睛都直了：“玉鼎楼的果汁？这……这得多贵啊！啊不，我的意思是多难得啊！”

说着就不客气地拔了木塞，一口喝了大半瓶，冰凉酸甜的果汁在炎炎夏日简直是圣品，赵司晨咂摸着余香，没忍住仰头把一瓶都喝光了，满足地打了个嗝，感慨：“果然是玉鼎楼啊！”

白润微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问道：“所以你到底找我来干什么？”

赵司晨把瓶子“咣当”地摆在桌上，似笑非笑道：“你喜欢我吧白润微？”

白润微定定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线。

“切~”赵司晨手臂一撑坐在背后的桌上，不耐烦道，“就烦你这副哑巴样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你喜欢真是晦气死了！”

预想中白润微惊慌哭泣的模样并没有出现，赵司晨惊讶之余言辞更加恶劣。

他继续道：“你知道你粘着我，大家起哄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就你这种丑女也配喜欢我？我喜欢的可是秋晏，你的大美女同桌好吗？拜托你照照镜子，别再自作多情了！”

白润微推了下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平静认真地望着他，甚至有些索然无味道：

“哦。”

预想中的画面一个都没出现，赵司晨有些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反应？”

白润微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赵司晨被噎住。

白润微却没有停下来，她拿起那个他喝空的瓶子，轻声细语道：“暴跳如雷，厉声反驳还是羞臊难当？你不都演完了嘛~”

“当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的教室回响，玻璃瓶从白润微手里飞出，稳准狠地砸在闪着亮光的桌斗旁边，碎渣子溅了满地，桌下藏着的方哲熹鬼哭狼嚎地从桌下面钻出来，“乒乒乓乓”绊倒了一堆桌椅，跳着脚和赵司晨抱作一团。

两个人惊呆了：“卧槽！你是我们班的白润微吗？”

白润微浅浅一笑，露出腮边梨涡。

“什么味儿啊？”方哲熹皱起鼻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清晰的肠鸣。

赵司晨面色尴尬，双腿并拢捂着肚子解释：“我肚子不太舒服……”

说完他猛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脸上的表情更加震惊了，颤抖着手指指着白润微：“你……你给我下泻药？”

白润微摇头：“西梅汁而已。”

赵司晨当场想骂娘，但肠道加速蠕动简直已经不堪重负，他掐着方哲熹的胳膊道：“快快快，手电筒呢，我要上厕所！”

两人慌慌张张往外跑，谁也顾不上白润微了。

出了教室门，白润微不经意间看见楼下一角鹅黄裙摆在树丛边掠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对面走廊尽头的男厕传来尖声叫骂：“谁他妈把男厕所门锁了！我艹他大爷！”

灿烂的笑意在脸上绽开，白润微飞快顺着楼梯跑下楼冲入欢闹的人群，从心口迸发的喜悦与爽快爆炸般笼罩着她。

谢谢你，送我一场缀在青春尾声的奇幻冒险。

当然，那天晚上，乔聿果然还是不负众望地创造了传奇。

乔聿：嘿，178,178！

白润微：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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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