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前一晚,郁声却接到了郁丰恒的传唤。
“不知父亲找儿子有何事?”郁声有些疑惑。
按理说,郁丰恒即便觉得她有用,也不至于这么快把一些事情交给她来做,这信任未免来得太过草率了些。
“明日的殿试,你不用去了。”
闻言,郁声猛地抬头道:“为何?”
她实在没料到郁丰恒会这样说,完全没道理啊,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做了官,又能威胁到郁丰恒什么呢。
再者说,她做官不正好免了与郁磊争世子之位的嫌疑吗?
“我说了不用去便是不用去。”郁丰恒很是威严道。
“父亲,儿子若是能做官,也好和父亲在朝中有些照应……”
不等郁声说完,郁丰恒厉声道:“我会需要你的照应?认清你自己的位置,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见郁声不再言语,郁丰恒将手搭在郁声的肩膀处,加重力道,一字一句地说:“为父不喜文官。”
说完,拂袖而去。
而这短短的六个字似有千斤重,如铆钉般一个一个扎进了郁声的心里,让郁声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她感觉自身好像栽进了一片漩涡里,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
是啊,对方很简单的一句话就扼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该失望吗?还是说本就该如此。
郁声失魂落魄地回了茗梨院,她看着井里的自己,缓缓道:“就这样了吗?”
她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想从井中的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眼里浸满了失望。
她以为自己赌赢了,实际上却满盘皆输。
真是个笑话。
郁声抓起一块石头,掷进了井里。
井中瞬间激起了一阵水花,而水面上映着的那张脸也随之破碎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
她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郁丰恒的血脉。
到底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凭什么!
郁声双目猩红,一拳打在了坚硬的井沿上,而这一拳也让她思绪回笼了些。
所以昨晚郁丰恒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惩罚她。
以极其简单的方式将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郁丰恒在提醒她,在告诫她,她的身份是他给的,他随时都可以轻易碾碎。
哭什么!哭什么!
郁声用衣袖使劲地擦掉眼泪,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不是早就对郁丰恒没有念想了吗?
还掉什么眼泪!
郁声的力道很大,眼皮上几乎擦出了血丝。
恍然间,她瞥到了水里的明月,意识猛然清醒了些。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认了,还未查清阿娘死亡的真相,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她的计划。
郁声敛了自己发疯的情绪,洗净了脸,然后收拾好东西,从侯府后门离开了。
她知道最后迈出的这一步代表着什么。
这一步代表着郁丰恒今后不会再认她这个所谓的儿子,代表着她今后可能会和郁丰恒为敌,当然也代表着她今后可能无法在瀚京城立足。
可郁声管不了那么多,她必须要去搏一搏,要让自己强大一些,要离那个真相近一些。
已经三更了,郁声背着包袱,在街上游荡。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背上不算重。
夜深寒气重,悄然间已在郁声的头发上凝了一层薄霜。
她的衣衫很薄,薄到似乎抵挡不住凉风的戏谑。
可郁声根本就不在意,她现在的眼神很是坚定,坚定到嘴角竟泛起了一丝笑意。
既然已然至此,那就背水一战。
她还能被抛弃成什么样子,郁声苦笑道。
第二日,宫门开了,值班的侍卫摇醒坐在地上的郁声道:“你是前来参加殿试的士子?未免到的太早了些。”
他看向郁声旁边的包袱和书箱,咂咂嘴道:“多余的东西是不允许被带上大殿的,快拿回去吧。”
“多谢提醒。”郁声慢慢地站起身来,许是坐了一晚上,腿脚的血液循环受阻,发酸发麻了,让她一时间险些要倒了下去。
一旁的侍卫见状忙扶住了她,一吐为快道:“你们这些学子,平日里也不多锻炼锻炼,就知道念书,看这身娇体弱的,活似女人一般。”
郁声忙抽开手臂道:“让您见笑了。”
“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还生气了,也罢也罢,去那里排队等着吧,稍后自会有人带你进去。”侍卫给郁声指了个方向道。
郁声不再停留,忙离开了那里,她不禁蹙眉道,这人倒是眼毒的很。
之后,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些。
到底是在皇上面前,左右不能失了礼数。
几个时辰后,她被引到了殿上。
大殿上金碧辉煌,肃穆庄严,郁声竟觉得有些晃眼。
而端坐于龙椅上的人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大胆,敢直视皇上。”承璟帝萧庆身边的太监斥责道。
闻言,郁声忙低下了头。
“好啦,开始吧。”承璟帝萧庆淡淡道。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连士子们提笔写字的声音都是及其微小的,在这位掌管着众人生杀大权的主子面前,谁也没有造次的胆量。
殿试的时间仅限一日,日暮而止。
会试获单名次的位置在东,而获双名次的位置在西,所以韩明喻坐在了郁声的对面。
郁声本来在认真地答卷,但无奈对面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太过炙热,让郁声根本无法不在意。
她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对面。
呃……对面这人的好胜心到底是有多强。
分明已经写完了,却还不走。
挑衅吗?
郁声觉得这人未免有些太幼稚了些,以至于就这么和她僵持着坐到了最后。
直到承璟帝萧庆打了一声哈欠,韩明喻才终止了这场只有他参与的二人战争。
“两位小士子若是要交卷,还请抓紧。”这时,有人提醒道。
倒不是郁声和韩明喻故意作对,只是她想把卷子写得完美些,于是每一句都多加斟酌了些。
“你叫郁声?”承璟帝萧庆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郁声竟没注意到他走到了自己身边。
郁声忙从座位上离开,跪在了地上。
“草民见过皇上。”
“从未有士子在座位上待过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
从承璟帝萧庆的声音里,郁声听不出对方的喜怒。
郁声心里有些打鼓,她不敢猜测对方的心思,只得诚惶诚恐道:“还请皇上恕罪,草民这就……”
不等郁声说完,承璟帝萧庆将郁声掉下的笔捡起来道:“你是有罪,答着题还能擅离座位。”
“草民……”
“又没有到时间,接着答吧。”
“草民谢过皇上。”郁声又是一拜,连忙回了座位。
就这样,堂上的承璟帝萧庆批着奏折,堂下的郁声答着题。
到了最后,郁声交卷的时候,承璟帝萧庆竟然睡着了。
承璟帝萧庆身边的太监轻怒道:“让你早点交,现如今皇上都等的睡着了,你赶快走吧,手脚轻些。”
郁声连忙照做着退了出去。
可令郁声意外的是,大殿外还有一人未走。
“韩公子为何还在此。”
“自然是来看看那日夸下海口的人,是有多大的能耐。”韩明喻不掩脸上的讥讽道。
“那恭喜你达成所愿,告辞。”郁声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可韩明喻没有想放郁声走的意思:“你觉得以你母亲的身份当真入得了仕?”
“那和你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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