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妹家出来，林子寒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天雾沉沉的，像是迫不及待想黑的样子。今天应该不会又下雪吧，林子寒看了眼时间，4点快到5点。

她考虑了几分钟，决定给那个人打个电话。有件事是必须要当面问清楚。

约的地点在一家火锅店。服务生把肖敏带到林子寒跟前的时候，林子寒已经开始一个人自顾自开始吃了。

“林总”肖敏走到林子寒对面位置，边脱下外套边坐下。

“没等你了”林子寒正夹起烫好的鸭肠，放进面前的碗里，“要吃什么自己点”

“好好好”肖敏瞟了眼脸上毫无表情的林子寒，又扫了眼桌上的菜，“我都可以，谢谢林总”

“别一口一个总，我公司都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略有所问”

“来，喝起”林子寒示意肖敏拿起面前的百威，“各整各的，倒来倒去的麻烦”

不等肖敏双手举杯，林子寒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口喝完，“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

肖敏一听这话，几分钟前刚放软的肩膀再次崩得死死，“不，不知道，你请说”

“别紧张，就是找你随便聊聊……小弟的病怎么样了？”林子寒不经意问起。

“小弟啊，不太好”肖敏也喝完满满一杯酒，“我爸回老家了，现在都是我跟我妈在轮流守他。感染了，还比较严重。医生说最好赶紧做骨髓移植”

“薇薇”林子寒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最近医院去的勤吗？”

“她几乎不管的！一直都是我跟我爸妈在照顾”说完这话，肖敏像是得到了极大鼓舞“她每次就是过来看一眼，问下医生就跑。我学校一放假，就跑过来帮忙照顾。她自己倒漠不关心！”

“那你对她还不错”林子寒举杯示意，两人隔空一起喝了一杯，“给我讲讲你们的过去呗”

见肖敏满脸疑惑，林子寒缓缓说道“别误会，我现在跟她真没什么关系，就是简单一问。你们都分开了，你和你爸妈还愿意帮忙照顾她的家人，也算有情有义”

“是吧，你也这么说。我对得起她，对得起他们一家。她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总是挑我的刺！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我对她更好的人了！她就是嫌我没钱！”

肖敏一口气说完，一怔，看向林子寒。

“不用这么看着我，现实难两全……你父母清楚你们的关系？”

“清楚啊。我们家本来就是农村的，我爸又重男轻女。当初为了能让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可是受了不少的气。我又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街坊邻居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

“你们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

“对啊，我比她大一届。想着她毕业了，就在一起，把爸妈接过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啊，她翻脸就不认人”

“为什么分手？”

“还不是因为男人”肖敏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低下头，讪讪补上一句“还有她爸，她爸爸坚决不同意”

“群里面关于她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是你吧？初恋？孩子她爸？”

“是她妈单位上一个同事的儿子。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班，有点青梅竹马那意思。一开始上学校找她，两个人那个时候就拉拉扯扯的，被我撞见，我怀疑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变心了”

“后来呢？”

“我离校工作那年，那个男的又去学校单独找过她，应该就是那次搞上了。我知道了，就跟她大吵了一架……再后来她父母把她关起来，不让我见她！我就直接跑到她爸单位上，当着那么多人面，给她爸跪下，求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她爸妈要她嫁给那个男人？”

“她爸妈很喜欢那个男人，她又最听她爸妈的话，只要他们一句话，她肯定嫁给他！反正我不相信她对那个男人一开始一点感情都没有！”

“到底是因为家里面不同意还是因为那个男人？”

这次，林子寒主动给肖敏面前的酒杯倒满。同时，她又开始在心里掂量，这个可信度本来就不高的大学心理学系老师在酒后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她爸，她爸爸后面去世了……得急病。跟她妈也闹僵了，不认她”

“你刚才说你跑她爸单位上去闹了？”林子寒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你把她爸气死了？！”

肖敏脸上的酒红色顿时变得更浓，“我，我也没想到她爸会那样……那个时候我急啊，我是太爱她了，你不知道——”

“懂了“林子寒拼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薇薇是被领养的，对吧？”

“对啊，她亲生的父母都不要她，何况养父养母？又没血缘关系，还把她关起来，限制她的人生自由，凭什么？”

“凭人家收养她，把她辛辛苦苦养大！”

幸好现在火锅店人多嘈杂，幸好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桌子。不然林子寒这冲天的怒气怕是压制不下去。

“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家，被你一搅和，爸死妈不认，又一个人孤苦伶仃……你TMD，太自私了！”

林子寒压低了声调，说完，又喝了一杯，把空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哎呀，你是不知道！当时我见不到她，我都要疯了——”

林子寒摆摆手“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们一家照顾小弟，也算是一种赎罪？“”

“赎罪？”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对当年逼死她父亲没半点负罪感？”

林子寒看着肖敏的脸一字一句说完“你害死别人的父亲，现在她生的孩子却还跟着你姓肖，真是讽刺啊……这样的事，薇薇怎么能同意？”

“啊？”肖敏显然没想到这么一层，端在手中的酒杯一时定在半空中。

“医院我去过几次，小弟姓肖的事我早就知道……只不过我一直没往那方面想，小弟小弟，我以为是她弟弟”

“他们相差这么大，怎么可能是她弟弟？！”

“那个男人那个时候在哪里？做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没多久就出国了”

“渣男”

“是吧，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她，跟那个男人……你们吵架，她父母就把她关在家里不让你们见面，你又去她爸单位闹……男人出国，她爸去世，又被退学，她又怀上孩子……那个时候，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肖敏对林子寒的这番自言自语的操作彻底整懵了，不过很快，另外一个小火苗开始在她心底开始欢腾。

“对她爸，我其实心里也挺愧疚的……所以才说服我父母，让小弟姓肖。对外说是我们捡到的”

“为什么，不打掉？”

“是她坚决要生下这个孩子的……当年这个事在她那个地方影响不小，何况现在网络还这么发达……我想她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吧，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代表什么，你也清楚吧”

林子寒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清楚的酸楚，“但我看她好像不喜欢小弟”

“哪有女人不爱自己孩子的……她要是真不喜欢小弟，就不会为他背上这么一大笔债，还去做些违背本心的事”肖敏说着这话，脸上却很是揶揄的味道，

“她曾经亲口对我说，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小弟……幸好，林总你这么有本事，你还能帮到她……那个男人，长得帅，1米8，阳光帅气”

林子寒不是没听出肖敏的言外之意，心情也更降到谷底，喃喃说道“是啊，她是这样的女人”

“我其实也很想替薇薇分担一部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也算是对我父母的一个补偿……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家里就这么一个条件……林总，你现在也知道了，小弟的病，你打算？”

至从知道孩子是沈佳晴生的，这段时间，病床上那张稚嫩没血色的小脸总时不时在林子寒脑海里晃荡。

“这个不用你担心，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治好，医药费多少我都负责”

“那实在太好了……林总，还有一件事，不要让薇薇知道我给你说了这些……你多少了解她，她的自尊心很强”

“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比你有数”

“好”肖敏站起身先给林子寒的酒杯倒满，又给自己酒杯倒满，刚想碰杯，林子寒却缩回自己的酒杯

“肖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啊？什么？”林子寒脸上肃杀的表情让肖敏瞬间石化。

“以后我再听到关于薇薇的半点风言风语，我一定不饶你。连床上的私密事都拿出来说，你TMD的真不是个东西！”

林子寒说完，仰头把杯子里的满杯酒一口喝完，“我去上个洗手间”酒杯一放，拿起手机起身头也不回离开座位。

肖敏愣了几秒，缓过神，也一口喝完酒杯里的酒，然后拿出电话，停了几秒，直接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夜市小吃街上。

沈佳晴刚忙完手上的活，就接到肖敏的电话。

“我忙，长话短说……你少阴阳怪气，我现在跟她几乎不联系……林子寒是个人才，什么意思？你要么说清楚，要么就不要说……我很好，生意也很好，不用你照顾……除了跟小弟有关的，都不要联系”

不等对方还说什么，沈佳晴气呼呼直接挂上了电话。

“薇薇怎么了？谁打的电话？”雪儿靠了过来。

“肖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烦”

“那个不要脸的，还不死心？！哪天把她约出来，看我不好好削她！这种人就是欠抽！就知道欺负你脾气好！”

“不管她”

“薇薇，老大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沈佳晴想起肖敏刚电话里那句话，莫名有点烦躁，“有什么好联系的？”

“有段时间没见她了，还有点想她了”王雪咕哝着，“没事也没说主动联系我们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

“你直接打电话给她，说你想她了”

“薇薇你胡说什么啊，我说不出口”

“那就是承认你喜欢她了……你们俩挺般配的，又不是不可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了……喜欢她的人多了去，轮不上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说不定她对你也有意思”

“我倒是觉得你跟老大挺配的”

“别扯上我！我对她没兴趣！”

“哦——我明白了”雪儿朝不远处方向看了眼，“喏，你现在有兴趣的人呢，就开始嫌弃我了吧”

“什么啊？”沈佳晴一脸雾水，看向王雪指的方向，立刻反应过来，“不要胡说”

“小伍不错啊，天天过来守着你出摊……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已经背着我确定关系了？”

“我跟她不可能……我说了好多次她不听，自己要守的”

“今天卖得差不多了，天又冷，要不我给老大打个电话，晚点一起吃宵夜？”

“不去。你们约”

“为什么啊？你们俩都是我好朋友，你们也很熟。我们一起4个人又刚合适……每次都是灯泡，我容易嘛我？”

“你们老大最近应该都没空，要陪人”

“啊？你怎么知道？你们俩个又背着我联系？！陪谁啊？”

“陪——”手机来电声再次响起，

当看清来电显示，沈佳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至从养父去世后，几乎4年没联系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