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过后的第三天晚上,林子寒选了一家羊肉汤馆,请沈佳晴三人。
关于遇到沈佳晴舅舅的事,沈佳晴没打电话过来,林子寒也没主动说。心照不宣,又或是都没想好怎么说
“阿姨好,我是薇薇的朋友,你叫我小林好了。你们请坐”
四个人站在包厢的大转盘桌前多少显得有点突兀。
“是嘛,你好,小林”沈佳晴的母亲在看到林子寒的第一眼,有了明显的微表情变化,嘴上回应着,眼睛却是看向沈佳晴。
沈佳晴像是没看到,低着头,只是把女人身旁的椅子再往外拉了拉。
四个人坐下,林子寒夹在沈佳晴母亲和舅舅的中间,沈佳晴却是坐在母亲的外手边。
“前天我去医院办点事,那么巧刚好碰到叔叔,就多问了一句。没想到是薇薇的舅舅。欢迎你们”
“那么大的医院,你们都能遇上,还真是太巧了”
林子寒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有点心虚“这个天冷,吃点羊肉暖和,希望你们喜欢”
随后,她又对男人问道“看叔叔喜欢喝什么,白的啤的我都准备了,多少都陪你喝点。”
“整白的,啤的喝起来没味”或许是锅里翻滚的羊肉和空气里的香气激发了男人的兴致,男人丝毫不见外,直接拿起桌上的五粮液研究起来。
“好。叔叔,我喝白的不行,但必须陪你一个”林子寒配合着拿起白酒杯,“我来倒”
渐渐,食物和酒精的加持,氛围热络起来。
“小林,你是本地人?”沈母突然问起。
“也不算,只不过毕业后就一直呆在这边……我老家离这里不远,在一个小县城里”
“我们家也在小县城,只是离这边远。跟薇薇难得见上一面”
“现在交通发达……这边天气环境都不错,很多外地的老人都选择在这边养老”
“我老了,身体又不好,就不在这里拖累她了……再说也住不习惯”
“妈——”
“姐,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脖子泛红,“小薇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你们辛苦养大的!抱回来不就图个养老送终?!”
“现在老了都住养老院,哪个还靠子女……我们三个一起好好过个年,我还是要回去”
“那我也跟你回去,以后就守着你”
“别说瞎话!你还年轻,何况现在孩子”女人说这话,似乎有点顾虑,停顿下来凑近林子寒,“小林啊,薇薇孩子的事你也清楚吧?”
沈佳晴身体瞬间像是被雷电击中,满脸惊愕。
林子寒眼角瞟了沈佳晴一眼,云淡风轻说道“知道一点,不多”
“我当年就坚决反对要这个孩子!小薇还在读大学,自己都还是个孩子,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年纪轻轻的当什么妈?!”男人一口喝完酒,边倒酒边继续骂骂咧咧“结果学没上完,现在还多了这么个拖油瓶……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白血病这病不好治,还烧钱!”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生下来了,总不能不管吧……薇薇啊,治这个病要花不少钱,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我找朋友借的”沈佳晴投向林子寒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年头你还能找朋友借到钱,也算本事。不像我的那些所谓朋友,现在看到我做生意赔钱了,一个都联系不上”男人自说自话,又倒满一杯。
“小林啊,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们家薇薇,她在这边就一个人,性格又内向,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
“阿姨您客气了,朋友间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况且薇薇也有帮我……前段时间还多亏她帮我照顾我妈”
“那就好。这样我回去也就放心了”
“妈,那我跟你回去,我不放心您”
“你舅舅一直对我都很好,有他在不用担心”
“他是舅舅,我是女儿,不一样”
“你是女儿就要听妈的话”
“对不起,妈,这话我不能听”
“要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来!”
“既然来了,我更不能放手!”
“闭嘴!”男人酒上头,“有什么好争的?!那个破地方什么好回的?!还嫌之前的事闹得不够大?!回去一直等着被戳脊梁骨?!”
沈佳晴的脸色顿时惨白,头快埋进碗里了。
“都过去几年了,还提什么?!……小林,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林子寒举起酒杯,“叔,我喝白的确实不行,我尽力,你也随意,喝开心”
两个人碰完杯,林子寒看着男人又是一口闷,也只得厚着脸皮喝完。
“我说的是事实。再说,我现在什么情况,姐你是最清楚的,老婆孩子没了,还欠一屁股债……我自己都TMD的活不下去了,到时候真顾不上你,我的亲姐啊”
“对了,阿姨,我给您挂到号了,明天上午10点”林子寒急忙岔开话题,“到时候我可以接送你们……我有车,方便点”
“这么快?!不错不错,靠谱,来喝一个!”男人眼睛里溢出来对林子寒的欣赏,
“小薇就该多交你这样的朋友,我文化水平虽然也不高,但就是不喜欢她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不是看不起农村的,TMD纯粹的不要脸。她就是被那堆人毁了。你不知道说到那个姓肖的——”
“谢谢小林”沈佳晴养母提高声调,“接送就不必了,我们住的地方离这边也不算太远,我们自己打车,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阿姨客气了,不麻烦,这不快过年了,早放假了……我也是托朋友的关系,还是需要当面感谢专家”
“小林啊,你跟薇薇是怎么认识的?”
沈佳晴身体又是一颤,求救的眼神看向林子寒。
“我去她上班的店里买东西”林子寒不紧不慢“她服务很好,很专业,慢慢觉得她很有上进心,人也很不错,一来二往就成了朋友”
一本正经说谎是真的,但林子寒带着几分醉意看向沈佳晴的眼光里的爱意也是真的。
“除了你,薇薇在这边还有其他朋友吗?”
“她大学同学王雪以前刚好又是我同事……我们平时三个人也时不时一起吃饭聚个餐什么的”
“王雪?好像有点印象……都三个人一起啊,那还可以”
林子寒顿时有种被打到七寸的感觉,“阿姨,今晚这羊肉味道怎么样?还合您胃口吧?”
“我对吃的不讲究,能吃饱就行”
这句话无疑又是对林子寒的一瓢冰水“看您还需不需要其他的?这家的凉菜也不错,比较正宗”
“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小林啊,你是做什么的?看样子你比薇薇大,孩子几岁了?”
“我不结婚,也不生孩子”
“你们,还真是……我当年是做梦都想自己生,可惜生不出来……现在这个社会真是乱了套了,女人怎么能不生孩子?都不生,以后还有国家吗?太自私了”
林子寒一怔,她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比自己亲生妈和善得体100倍的女人,居然也是“女人就该生子”论的坚决拥护者。
“我去放个水!”男人撑起身,晃晃悠悠,林子寒本能也站起身,急忙拉住男人“我找个男服务员陪你去”
也许是沈佳晴母亲刚才那句话,林子寒别过脸,像没旁边两个女人一样。
出了包厢门,她喊了最近一个男服务员,交代完以后,就想回包厢,刚走到虚掩的门口,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薇薇,现在没别人,你给妈妈说句老实话,你跟这个小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不要骗妈妈。她那个装扮,还有她看你的眼神……我们来的事,一定是你告诉她,又怕我生气,才用这种骗小孩子的技俩认识舅舅……没想到这么几年了,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我真没告诉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遇到舅舅……她,人是真的很好”
“还说你们俩没关系,这跟你当初护着姓肖的一模一样……姓肖的当年害死你爸爸,难道你想让姓林的害死我?!”
“妈!你不要这么想,我怎么可能?!”
“哎,如果确诊是癌,我也没多少奔头了。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几天,以后这种事想都不要想……你爸爸的事,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选择原谅……你要是还不改,我到死都不想再见你”
“妈,我跟她真没什么——现在光是小弟的事,已经够我忙得了,我没时间也没资格谈感情……男人女人,我现在都没心思”
“那就好……男人还是要花点心思。你还年轻,长得也漂亮,找个有经济能力的男人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就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能看到你结婚穿婚纱的样子”
“妈,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赶紧另外找个男人,再生个孩子……至于这个孩子,也不是说不看,有钱还是治,没钱就听天由命,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爸爸呢?知道他生病的事吗?来看过没?”
“妈,我不想说这个”
“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孩子的亲生爸爸是谁!以前孩子没病没灾的,就不说了。现在孩子病得这么严重,他当爸的,凭什么不管不问的?!钱了?他出钱没?”
“妈,孩子是我要生的,与他无关”
“我真是被你气死!你不用出面,我和舅舅去!是不是就是张阿姨家的那个?!你们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好,当年你前脚怀上孩子,他后脚就出国!肯定是他!对不对?!”
“妈,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薇薇啊,你怎么这么傻?!妈妈也是不想看到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你这是何必了?你把那个男人说出来,妈妈和舅舅出面替你做主……当然,因为孩子,你们能在一起是最好的,毕竟是原配的好”
“妈,不可能!我跟他永远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广告都说一切皆有可能……你就是性格太孤僻,不爱说话,又太独立,男人,需要哄,需要女人示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
“阿姨——”林子寒听不下去,推门而入
沈佳晴的母亲被打断,皱眉,不悦地说道“小林啊,起码的礼貌敲门还是该有的”
“不好意思,阿姨,我也上了个洗手间,耽误有点久”随即,林子寒故意一脸惊讶,“怎么?叔叔还没回来?”
“你们不是一起吗?你怎么不等着他一起回来?”
“我让一个男服务员陪他去的。应该没事,最多喝多了,在厕所吐会儿”
“哎呀,果然还是不靠谱。万一他喝醉了,摔了怎么办?”女人说着,把面前装着碗的盘子往前一推,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包厢。
沈佳晴也跟了上去,却被林子寒一把拽住胳膊
“你就没话对我说?”
沈佳晴慢慢转过身体,直视林子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小弟是我生的,姓肖”
“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连我父母都没告诉,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你爱他吗?”
“林子寒”沈佳晴忽然笑了,“不要问我,哪个答案让你好受点,你就替我选吧”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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