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之后，天已经微微亮。

叶复惊去浴室洗澡，哗哗的水流声中，沈鸦阖着的眼皮微颤，她身上都是汗，但是仍旧不想动，手臂酸的用不上任何力气。

对沈鸦来说，生理上的亲近是另一个层面上，无法取代的。

她一直以为她和叶复惊会在某一天她彻底恢复后走到这一步。

叶复惊洗完澡出来，套着T恤和黑色长裤走出来，他拿着毛巾一遍擦头发一遍坐到床边。

他是刚刚才想清楚的，沈鸦犯病的时候最喜欢言不由衷。

她想分手是是真，不喜欢他是假，他差点被她骗了，她明明就是故意气他，故意提分手，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

叶复惊的头发擦得半干，毛巾被他扔在架子上，他站在床边，拿过外套穿上，弯腰拨了拨她脸上被汗水浸的半湿的头发，口气平淡：“我先走了，有事找我。”

沈鸦没搭理他，翻了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叶复惊看了他一眼，捞起手机出了门。

到了走廊，他找出宋听南的微信打了个电话，现在这个时间不到五点，宋听南还没醒，她迷迷糊糊的接通电话，听到是叶复惊清醒了几分。

她和叶复惊一向没什么联系的，除了事关沈鸦。

现在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沈鸦。

果不其然，叶复惊的声音倦怠：“沈鸦最近状态不大好，你方便来陪她两天吗？她可能不大想见我。”

宋听南边听着边给领导发信息请假：“好。”

挂了电话，叶复惊循着导航找到了东师校门，在门口被保安拦住，签了名之后才放他进去。

早晨五点的东师薄雾蒙蒙，水汽浸透发丝，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潮湿。

叶复惊先是去学校餐厅逛了一圈，这个时间餐厅里基本没什么人，买早饭的窗口也不多，他找了个买馄饨的窗口买了三份馄饨提着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宿舍楼下的人不多，但也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他拦住了一个穿着黄色外套的女生：“同学，能麻烦你帮忙叫一下503宿舍的齐园吗？”

女生看了看他英挺的五官，愣了下：“嗯，好，好。”

“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

女生上楼十分钟后，齐园从宿舍楼门口出来。

叶复惊只在手机里见过齐园几次，但还好他的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了她。

齐园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大老远就看到宿舍楼外站着一个男生，来叫她的女生形容他：巨帅。

她原本还奇怪，她也不认识什么巨帅的帅哥啊，但一见到他的背影就反应了过来，这不叶复惊吗。

手机里见到和现实见到还是不一样的，面对面的，叶复惊这张脸还是给她很大冲击力的，他看起来得一米八六左右的个子，松松垮垮的靠在宿舍楼前的花坛前，单手抄着兜，另外一只手提着几个塑料袋，凑近了，会发现他眉眼浓烈，但是看起来很冷淡，一瞧就是不好接近的那种。

齐园面对这种帅哥有点怯场，而且还是舍友的男朋友，她不是很自然的问：“你，找我有事吗？”

叶复惊知道自己有些唐突：“实在对不起，这么早打扰你。”

“不不不，没，没有。”他那么有礼貌，齐园还有点不习惯，她以为这种帅哥都是那种目空一切的。

“我是想问一下，最近沈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叶复惊单刀直入。

齐园有点迟疑，沈鸦不想告诉叶复惊，她总觉得自己如果背着她说了总是不大好的：“沈鸦，她还好吗？”

叶复惊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她在公寓。”

齐园眼皮半垂，应该是不太好的，如果她状态很好的话，叶复惊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了，想到前天发生的事情，齐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翻出手机相册里的截图递给叶复惊：“你先看一下这个吧。”

叶复惊接过去，看完后又把手机还给她，齐园小心睨着叶复惊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十分平淡，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愤怒，齐园猜测沈鸦不愿告诉他的原因，小心的替沈鸦辩解：“你别误会，沈鸦不是这样的人，这两年有很多人喜欢她的，但她都没搭理过他们。”

叶复惊的语气却四平八稳：“我知道，沈鸦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那就好。”齐园的心放肚子里，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他们的感情。

叶复惊：“麻烦学姐把这些截图发给我吧。”

“好。”齐园点开蓝牙，“不过我总觉得沈鸦可能知道是谁发的这个帖子，但她不说，虽然现在这帖子被删了，但是整个学校都在传她的风言风语，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甚至有些说她当过坐台小姐，在外边买，几百块钱想做什么做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注意到叶复惊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大好看。

叶复惊却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发凉：“继续说。”

“其实前天沈鸦的父母找到学校来了，因为那天沈鸦在考试，我们怕担心影响她的状态所以一直没告诉她，后来给她打电话她就不接了，她爸妈好像也知道这些事了，看起来很生气，我也不清楚她父母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你让沈鸦好好和她爸妈说一说，别冲动。”

“好，谢谢。”

“不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他们那么污蔑她，真的很愧疚。”

叶复惊：“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回去了。”

“嗯，等一下。”

齐园扭头来看。

“这是给你们买的早餐，时间有点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凉了。”

齐园接过来：“谢谢。”

宋听南坐了最早的高铁赶来，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公寓门外放着两份外卖没有人动，她叫了半天的门没有动静，宋听南给沈鸦打了无数的电话，公寓里既听不到手机铃声，沈鸦也没有接电话。

宋听南有些慌了，她敲响了隔壁的房门，要到了托管公司的电话叫来了管理人员。

一开始管理人员是不愿意给宋听南开门的，宋听南急的原地打转，她双眼通红，翻出自己和沈鸦的聊天记录，极力证明：“我真的是她朋友，你看，我真的是她朋友，你把门打开，她已经很久不接我电话了，她会出事的。”

“小姐，可能房客现在在午睡，手机静音了。”

“不，不是，不会的，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了，我今天一上午都没打通她的电话，你快把门打开，会出人命的。”

“小姐，你朋友也可能不在家。”

“她真的会死的!"宋听南又急又气。

看她都要哭出来了，管理人员迟疑了下：“如果出了事情，我们公司是概不负责的。”

“不会让你负责的，出了事算我的，你快开门。”

管理人员一打开门，宋听南飞也似的跑了进去：“沈鸦，沈鸦。”

公寓里空无一人，茶几上的水杯被打翻，客厅的椅子凳子和毯巾抱枕都被胡乱的扔在地上，奥特曼见到她躁动不安的蹭着她的裤腿叫个不停。

宋听南一下就慌了，管理人员也不知道这什么请款，他问：“这，这要报警吧。”

宋听南回神：“对，对，报警。”

她拨了报警电话后又给叶复惊打过去：“叶复惊，沈鸦不见了。”

而另一边。

沈鸦坐在沙发山，神情颓然的盯着茶几上烟灰缸，她的面前一左一右站着的是沈兴业和李兰君。

李兰君的双眼通红，不停的啜泣，而沈兴业满面怒容，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沈鸦，你到底想干什么吗？你能不能放你爹妈一条生路，你天天出去和那些男的在一起，你脏不脏啊。”

听到他这句话，沈鸦倏然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沈兴业的脸，像是要看看他还能说出怎样的话。

她这样的目光让沈兴业恼怒，他抄起桌子上的水杯朝她砸过去，沈鸦的额角瞬间鲜血直流，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手抹了一把，看着手指上的血却没有任何痛觉。

李兰君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像是觉得沈鸦这么过分是该受些教训，因此也没有说话，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沈鸦，从你高中毕业开始你就没干过一件让我们省心的事情，说什么你都不听，你有自己的主意，结果你看你现在你都做出什么成绩来了，23了大学还没毕业，还和那么多男的搅和在一起，你这样以后谁还会要你。”

她看似苦口婆心，却每句话都刺在沈鸦的心脏正中，沈鸦冷笑一声，十分平静：“但是这和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们是你爹娘，怎么没关系！”

爹娘，沈鸦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她觉得他们虚伪极了，沈鸦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茶几被踹了一脚挪了几公分，她大吼：“你们算哪门子的爹娘，说我脏，沈兴业，你以为你多干净啊，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多少，不就是像养只小猫小狗，开心了逗一逗，不开心了一脚踹开。你记得多久没给你要过生活费吗？你不记得，你甚至从来没问过我一句最近有没有钱吃饭，也不关心我没要生活费钱是哪里来的。”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才和那些男人出去，难道你给我要我会不给你吗！我是你爸！”

“我就是不想给你要！为了那两三百的生活费，我要忍受你每天骂我，我不愿意！我也不想有你这么一个爸，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恶心，你们这段婚姻也很恶心，你还记得两年前吗，你给我发信息，东川佳丽，记得吗，什么意思啊，两三百的生活费不愿给我，花钱招妓就愿意了。”说完这些话，沈鸦连看都没看李兰君，她知道她必定伤心，或许还会有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有什么不可置信的，沈兴业不一直都是这幅德行，“你说我脏，那你是什么，你不怕得病吗？”

沈兴业恼羞成怒，伸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沈鸦歪了歪头，低声讥讽：“你也只能在我面前刷刷当爹的微风了。”

李兰君声音里都透着崩溃：“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自暴自弃，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啊。”

“嫁人？嫁谁？嫁给第二个沈兴业吗？而且依照你的逻辑我还能嫁人吗，你不会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事情就真的没发生过吧，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在知道我小时候被诱.奸后还一如既往的和那一家人来往，你就那么缺朋友吗，你觉得我没有心吗？你知道我多恨你吗？”

沈鸦再也不想为这个家粉饰太平，明明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偏要装的和正常人一样。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看着沈兴业：“在你心里从来都是亲疏分明，你的父母，你的姐姐，甚至你姐姐的丈夫和孩子都是你的家人，我们都是外人，为了你二姐当初离婚的事情，我妈跑前跑后最后被人说多管闲事，是，你二姐多无辜啊，她多可怜啊，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眼里无辜的二姐和自己的姐夫偷情啊。”

当年沈鸦初三，二姑和二姑夫突然闹离婚，说是二姑夫出轨，有个十几年的情人和十五六岁的私生女，事情闹得很大，沈兴业气急败坏把二姑夫打了一顿，李兰君为了她们这事忙前忙后，最后两人也没离成婚，李兰君反倒成了他们眼里撺到两人离婚的人。

沈鸦是后来才知道二姑其实和大姑父偷情也很多年了，她当时觉得这一家人都好恶心啊，而自己身上流着这一家人的血，自己更恶心。

沈兴业听到这么大的消息都来不及反应，李兰君一脸惊慌的训斥她：“沈鸦，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有胡说，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二姑夫找你，发给你他俩的通话录音，想让你告诉我爸，让你当这个出头鸟，我劝你别管，不要引火烧身。”沈鸦的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她转头看向沈兴业，“不信吗？我的手机不是在你手里，打开微信，里面有一段收藏的录音，你可以听一听。”

说完这些，沈鸦连他们的脸会是什么样子都不想看，她转身回了次卧，反锁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