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会越来越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李英爱”的身影出现在汉城不同区域的银行网点。她总是穿着朴素,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疲惫(这对她来说很容易)。

在柜台前,她会递上要取出的韩元存折,要求兑换成美元现钞。当柜员偶尔出于关心或例行询问时,她会压低声音,带着感激又有些难为情的神色说:

“之前在美国治病,借了一位好心人的钱……当时说好了,一旦缓过来,就连本带利还回去。这钱啊,还是早点还上,心里才踏实。”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一个重病初愈、知恩图报、恪守承诺的单身母亲形象跃然纸上。既解释了她为何需要美元(偿还美国债务),也巧妙掩饰了兑换行为的真实目的,甚至还能赢得旁人的一丝同情和尊重

这个过程如同蚂蚁搬家,缓慢而谨慎。

今天在这家银行换一千美金,明天去另一家换八百。

每次兑换的金额都不算巨大,不会触发任何特别的关注。

“李英爱”表现得就像任何一个处理正常财务往来的普通人。

随着时间推移,家里那个不起眼的小箱里,绿色的美钞逐渐增厚。它们沉默着,却代表着未来抵抗风暴的坚实壁垒。

到年底前,最后一笔兑换完成。

“妈妈”回到家,轻轻对我点了点头。

我心中默算:

累计兑换:约1万美金。

消耗韩元:约800万。

汇率:大约1:800。(1995年左右的汇率水平)

这意味着,我们几乎将股票盈利的大部分,加上一小部分本金,都转换成了硬通货。

看着小箱子里的美金,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这笔钱,是撬动1997年机遇的支点,也是我们母女二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兑换美金的事情告一段落,心头一块大石落下,生活的节奏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腊月二十几,汉城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尽管经济高速发展,但传统的年节气氛依旧占据着大街小巷。

“妈妈”拉着我的手,去了附近最大的传统市场。这是穿越以来,我第一次如此放松地融入这人间的烟火气。

市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摊位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春联、福字和各式各样的灯笼,虽然韩国新年更注重祭祀,但中华文化的影响随处可见,这种红火的装饰颇受欢迎。空气中混合着炒年糕的甜辣、鱼糕汤的鲜香、还有干货和糖果的复杂气味。

“妈妈”今天显得格外有兴致。她凭借“满汉全席”的天赋,对食材有着精准的挑剔。

“世真,你看这鱼,眼睛多亮,一定要选新鲜的,寓意才好。”

“这家店的五花肉层次分明,做红烧肉最合适。”

她还买了不少韩国过年必备的食材:雪白的米糕(用来做岁馔汤),饱满的红枣,以及各种色彩鲜艳的干果。

看着“妈妈”熟练地挑选、还价,将大包小裹的食材放进带来的小拉车里,一种平凡而真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这不再是扮演,而是我们共同在经营一个真正的“家”。

回到家里,厨房变成了“妈妈”施展魔法的舞台。

她系上围裙,开始忙碌。处理活鱼,刀工精准;腌制肉类,调料配比恰到好处。那源自顶级天赋的掌控力,让一切准备工作都如同行云流水。我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帮她剥蒜、摘菜,感受着那份参与感。

锅里炖着红烧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酱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另一边,她正在准备包饺子的馅料,剁肉声和切菜声交织成忙碌而悦耳的乐章。她还特意准备了几样精致的韩式小菜,摆盘十分讲究。

我知道,这顿年夜饭,不仅仅是为了果腹,更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是对过去一年所有伤痛、颠簸的告别,也是对我们这对特殊“母女”未来新生的祈福。

除夕这天,“妈妈”先是打电话给姨母表达了新年祝福,唠了一下家常,并表示让过完年后让姨母带着表哥他们一起来汉城玩一下。

挂了电话就带着我一起进行大扫除。

我们擦洗窗户,掸去角落的灰尘,将旧物归置整齐。这个过程,仿佛也在清理着内心的阴霾。打扫完毕,整个家焕然一新。

接着,我们一起贴上了新买的春联和福字。虽然韩国的家门上少见这样的装饰,但“妈妈”笑着说:“这是我们的传统,贴着喜庆,心里踏实。”红色的纸张映着窗外冬日的阳光,给这个曾充满悲伤的房子注入了勃勃生机。

夜幕降临,丰盛的年夜饭摆满了小桌。有鱼有肉,有饺子有年糕,中西合璧,也象征着我们复杂而独特的背景。

我们面对面坐下。

“妈妈”举起盛着果汁的杯子,眼中有着温柔的水光:“世真,新年快乐。愿我的女儿,从此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我也举起杯子,用最真诚的语气说:“妈妈,新年快乐。谢谢你……回来找我。”

这句话,半是扮演,半是真情。无论她的本质是什么,此刻,她就是我的家人。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当时韩国并未完全禁燃)。我们一边吃着美味的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日特别节目。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国度,我们这两个孤独的灵魂,却在这个夜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定。

旧岁已除,新年将至。

大年初二的上午,阳光正好。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我和“妈妈”对视一眼,都知道是谁来了。她整理了一下居家但质地良好的新毛衣,我则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正是姨母一家。姨母手里提着大包小裹的家乡特产,姨父穿着略显拘谨但干净的西装,志勇和敏浩表哥则好奇地探头探脑,打量着这个他们只听过却没来过的“新家”。

“姨母!姨父!大哥!二哥!”我露出惊喜的笑容,侧身让他们进来。

一进门,姨母一家就明显愣了一下。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但氛围已截然不同。窗明几净,阳光充沛,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好闻的果香。简单的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墙上贴着喜庆的福字,窗台上还养着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整个空间温暖、舒适,充满了精心打理的生活气息。

这和他们想象中“孤儿寡母凄凄惨惨”的景象完全不同。

“英爱,你这……收拾得真好啊。”姨母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敏锐地注意到,李英爱的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眼神里有光了。

姨父没多说什么,但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默默地将带来的礼物放在墙角。

真正的震撼来自午餐时分。

“妈妈”笑着招呼大家入座,然后从厨房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菜肴。当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摆满桌子时,连一向沉稳的姨父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哪里是家常菜的水平?

红烧肉色泽红亮,颤巍巍的诱人;清蒸鱼形态完美,火候恰到好处;就连最普通的炒时蔬,都翠绿欲滴,勾人食欲。还有几样他们没见过的、造型精致的点心。

“英爱,你这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姨母惊讶地问。

“妈妈”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在国外治病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一位老中医学了点药膳调理,慢慢自己也喜欢上做饭了。觉得能让世真吃得好点,比什么都强。”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将惊人的厨艺归功于“久病成医”和母爱。

饭桌上,气氛格外融洽。志勇和敏浩表哥吃得头都抬不起来,连连称赞“大姨做的饭天下第一”。姨母一边给李英爱夹菜,一边说着回老家发生的趣事,眼眶时不时泛红,但这次是高兴的泪。

年夜饭的餐桌,因为姨母一家的到来而显得格外热闹。志勇和敏浩表哥对“大姨”的手艺赞不绝口,姨母和“妈妈”拉着家常,姨父也难得地放松,小酌了几杯。

然而,在这片看似圆满的喧闹之下,始终涌动着一股无声的暗流。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一个名字,一个本该是这张餐桌绝对中心的名字——朴成焕。

没有人提起他,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因为记得太深。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温柔。姨母一家怕提起妹夫会勾起“姐姐”和“外甥女”更大的悲伤,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团圆气氛。而“我们”,也同样不愿在欢庆的日子里,用眼泪去刺痛关心我们的亲人。

姨父多喝了两杯,话也多了起来,对“妈妈”说:“英爱啊,看到你和世真现在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妈妈”立刻摇头,握住姨母的手诚恳地说:“别这么说,淑珍要是没有你们,世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这一刻,过去的些许芥蒂,在真诚的交流和美食的温暖中,真正地烟消云散了。

临走时,“妈妈”给两个表哥塞了厚厚的压岁钱,又给姨母姨父准备了精致的礼物(用之前摆摊和投资的小收益购买,分寸得当)。

姨母推辞不过,收下后,拉着“妈妈”的手低声说:“英爱,看你过得挺好,我们就踏实了,以后常带着世真回来看看。”

送走姨母一家,关上门,屋里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窗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次拜年,像一次无声的宣告:朴世真和李英爱,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正朝着更好的生活稳步前进。

“妈妈”走到我身边,轻轻搂住我的肩膀。

我们共同创造的这场“戏”,圆满落幕。它不仅安抚了关心我们的亲人,也更坚定了我们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我知道,1996年,将是我们真正扎根、蓄力起航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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