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确实有点问题。”
见眼前两人就着自己去留纷争不断,沈少舟干脆坦白:
“因为——我是穿越过来的!”
说罢,就着尴尬的沉默,他厚着脸皮,绘声绘色描述起刚才发生的事。
……
那时视线模糊一片,身处火场,眼前的一切化为火花碎片,旋转、消散、重聚……如同万花筒内的景象绚烂。
一阵清风拂过脸颊,卷走侵扰自己已久的高温,耳边的烈火爆裂声被鸟雀声代替,睁开眼,高楼火海化为长廊秋景。
“呕咳咳咳咳——”
赶在摔倒前,沈少舟忙扶在一边的立柱上,猛然咳嗽起来,身子颤抖得厉害。他赶忙捂着嘴,好让自己不会当场吐出来。
在确认咳出肺里的“烟尘”后,他才停下,通过几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过快的心率。
现在,他感到好多了,只是身边人被吓得不轻。
“沈大人,您……还好吗?”
沈少舟抬眼看去,询问的是一位面熟的青年。
见其一身锦袍,内搭白衬衣,外头又披着件西服,一手忙着收起纸扇,几次尝试将其藏进袖内。
好混搭的穿衣风格……
说起来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他低下头,摩挲着自己身上叠穿繁复的长袍,又摸向腰间佩戴的配饰。
衣兜里只有一块玉牌,外衣各类金具玉器再次碰撞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声。
“使臣的衣服比平日里要更重些吧?”
身边人开玩笑似地说道:
“幸好您平时不穿这套,不然要是通灵失败,跑都跑不掉。”
“但别说,这大桓虽不比北境冷峭,到底秋日渐寒,京城又靠北上——等见完国师大人,我们便早些回去吧?”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为什么知道我的桓国名?我这是在……”
这人听了这话,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您着急要见新任的国师吗?啊——您官话不好,没理解我的意思。”
他似乎找到说服自己面前人不正常的理由,反用北境话翻译了一遍刚刚说的内容。
这没头没尾的发言让沈少舟摸不着头脑。
他倚在廊柱,慢慢靠到坐凳栏杆上。头脑混杂一片,不去回想倒好像什么都缕清了,但要仔细琢磨,又什么事都混在一起。
“我是……”
他的头部没来由地疼痛起来,眼前风景几度变幻:“我不是应该死了?”
倏忽间,时间停止流动。
确是字面意义上的「停止」,沈少舟看着身边人的动作定住,四周鸟鸣声止。
与此同时,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脑中风响起。
「看来这次我来的是时候——需要帮你缕缕发生什么,还是我们直接开始干活?」
“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是穿越了?”
「你这是?」这声音同样发出疑问:「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沈少舟的脑子彻底乱了,他捏了捏鼻梁,尽力压下心底的无力感和慌乱:
“我……我应该是要在教会里,本来是、不对,我为什么会来当使臣,我明明已经拒绝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心中懊悔:
早知道有今天,就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早穿越话本了,现在这声音不会说它是系统,要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才能回去吧?
「你……对,我是系统,你穿越到异世界了,要帮我修复世界线,达标后才能回去。」
得到意料之中的沉默后,那声音试探到:
「这样的说法你能接受吗?」
“那要帮你修复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达标?”
沈少舟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起自己在来到这前经历的一切,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让它不至于被再次重置?当然!这过程中最重要的部分,是让现任国师喜欢你!」
这声音似乎变得很激动。
世界被不被重置和国师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沈少舟毫不理解,他下意识抬起左手,看到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后,沉默片刻: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欺骗别人感情的事!”
如此义正言辞。
声音似乎发出一段嘈杂的电流:
「可他……他是——呃好吧,这么说,天……系统里有一套规定的流程,先按这个做。」
它似是叹了口气:
「第一步是,找到山鹊枇杷图。」
听到这幅画,沈少舟心下一惊。
近乎是本能,他询问到:“它在哪?”
虽然脑子里没有关于它的记忆,但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清楚,而且能帮你的也不多,只能判断别人对你的好感以及对国师的攻略进度。」
见他不再回应,系统无奈补充道:
「我先努力让你回忆起这里的一切——不管怎样,如果有事找我的话,唤一声‘赛博仙君’便成。」
声音不再响起。
周遭安静下来,沈少舟无言,一边消化刚才的话和脑内突然翻涌的记忆,一边盯着湖面里的自己发呆。
直到秋风萧瑟,耳边渐渐喧哗起来。
这边,那位北境话颇为老练的人再度询问道:
“您……还好吗?”
沈少舟脸色有些发白,几度合眼:
“我可能不中用了。”
其他记忆还好,但他独独想不起自己与大桓有关的事来,也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见这位新上任的国师。
盯到眼前人不自在地退后几步,他再次开口。
“宁钰,”他青涩地呢喃对方姓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杳玉阁。
沈少舟被宁钰带到楼阁内,两人相互拖拖拽拽,险些一起被门槛绊倒。拉扯拌嘴声自然吵闹到躲在屏风后、认真写公文的国师。
“这是怎么了?”
那人一口闽腔,语调和缓。
见显眼的赤缇水仙暗纹明制披风一荡,声音的主人慢慢绕到人面前。
那空青色的长发一如既往地好好束在一齐,仅留几缕不安生的鬓发,与那鞓红的眸子相对应。
林君山……看清其模样的刹那,他的脑内自动跳出这个名字——他记不清了,或是旧时相识。
眼见他发出无奈的叹息声,沈少舟下意识放弃挣扎,呆愣愣由着一旁的人将自己推到其跟前,讲述起自己的“病情”。
“老师,真的好奇怪啊!这沈大人早上见面还好好的,但在刚来的路上,人突然就、就不中用了,胡言乱语的。”
宁钰没头没脑地介绍着沈少舟的症状,想让自己老师能快速确诊病因。
沈少舟则是安静、甚至有些期待地盯着面前眉头紧锁的人,希望他能认识自己,好让这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许久不见,他还是长的这般好。
没来由想起这点,他悄悄去望对方眼睛。
四目相对间,也许是自己的目光过于炙热,林君山用广袖半挡住脸,将视线飘忽到其他地方去。
“哎老师,这会不会是水土不服还是其他什么,我听家里的老嬷说过,这种情况可以泡家乡土——”
“这就是他这么急着要见我的理由?”
或是错觉,林君山的语气有些失望:
“不中用得去找医生啊,千里迢迢过来找个剑修有什么用?”
他打断宁钰开始跑偏的念叨,转身要去拿起墙边木制电话机的听筒。
「看来这个时候的他没认出你,别叫他让医生将你带走,要是医生判断你脑子有毛病,被遣回北境就糟糕了。」
赛博仙君兀然开口,将沈少舟吓一跳。
「快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他是国师?是那个我要攻略的国师吗?
「啊,是。」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沈少舟原本不耐烦地啧一声,后回过味来,先是有些震惊地看向空气,发现自己看不见系统,又将目光落回林君山身上。
我现在重新选择攻略他还来得及吗?
「可以啊可以啊,」原本恹恹的赛博仙君立马激动起来:「我记得这部分,你应该先把玉牌……」
不知为何它声音又一次噼里啪啦成一团,后续的话沈少舟半句也没听清。
玉牌……
他从兜里掏出那块玉牌,忙先递上前去:
“等等,国师大人,我有一块玉牌想呈给您看。”
林君山立马停下打算拨号的动作,只是手里仍握着听筒,另一只手接过那块雕琢精细的玉牌。
那是块长方形的化冰翡翠,质地晶莹,被人细细雕刻过,多层次镂空,在局部飘翠处飞出几株青竹来,外部牌型为枇杷花,一双飞燕巧攀其上。
“这玉牌哪里来的?这是你的东西?你、还记得是谁给你的吗?”
听筒被人无情地摔到一旁,好在编绳的牵引下没砸到地上。
沈少舟被对方连续几个发问打得头昏脑涨,林君山步步上前逼问,他只得步步后退,直到被堵到一旁的书架上,也答不出什么话来。
“我不知道,或许是别人给我的……”
见他双眸明亮,一脸期盼着自己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沈少舟心中有愧,将其揪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分开,去捧住对手的手。
随即,一串电流窜过身体。
剧烈的疼痛迫使他松开手,双腿一阵发麻,狼狈地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
宁钰没看清状况,只当是使臣大人自己没站稳摔了,想上前扶他。
“我可什么都没做。”林君山急着解释,看来手足无措:“先找医生……等晚点再找教会,让他们换个人过来。”
见其要去碰那西洋机器,宁钰回身忙制住:
“等等老师,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留学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使臣大人正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而且他通灵很厉害啊!肯定帮得上忙。”
“但不管什么理由,这样的身体状况都没办法在杳玉阁工作吧?”
林君山明显也有他要让人走的道理:“通灵不是很耗精力吗?硬要他留下来工作,后期难免搞出岔子,不如一开始就让他回去养身子。”
沈少舟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听不清身边两人的争吵,但赛博仙君的话还是清晰地传来。
「这很奇怪吗?」
它如是说,声音也异常平静:
「我看了,现在他对你的好感不到35%,你们关系应该没好到能牵手的程度吧?」
什么?这是什么道理?
牵手还要看数值?
沈少舟顾不上多想多问,见林君山在送自己离开这方面,于情于理都占到上风后,他赶忙爬起身。
“等等!”
本着北境教会的常年教导,沈少舟将「做人要诚实守信」和「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最好诚实告诉他人自己情况」这两点牢记在心。
等两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他清清嗓子:“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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