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月亮,你知道我昨晚有多倒霉吗?我告诉你,真是离了个谱......”
司月丹动作迅速离开房间,电话那头是自己的闺蜜,唯一的仅此一个的嫡长闺,姓缪名怡,缪作为姓氏读miao,这也让她有了小猫的小名。
听着缪怡在电话那头将自己酒精中毒半夜进医院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而司月丹也由担心转向了好奇,毕竟她们彼此了解,对方的话处处都流露出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
在作为一个合格听众的司月丹,很好地接过缪怡话语处的微小停顿。
终于问到了关键处,电话双方都陷入了几秒的静默。
“给我看诊的医生是骆决明。”
啊!原来问题的关键、关键的问题在这儿呢。
作为完全知晓这两个人兜兜转转,绕也绕不开的“孽缘”的见证者,司月丹此时也没有作为旁观者清该有的清,毕竟......
“月亮,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我......我就是会不甘心。”
缪怡声音中难掩失落无奈,透过电话隔着大洋洲传到司月丹的耳朵里,就像让她又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欸,男人啊,都没一个好东西!
“小猫,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可以,没什么不对的。”
“诶,对了,我听说今天要给一位vvip看诊,谁这么金贵,到底怎么回事啊?”缪怡突然画风一转。
“患者信息保密,不能说。”司月丹毫不留情拒绝了她的八卦。
电话还在继续,两个稚嫩的少女仿佛又回到了上学时,分享喜乐,共感哀愁。
诊室内的博山炉吐着沉香,温和醇厚的香味轻柔充盈着这间不大的诊室。
这是外公特地嘱咐她点的-沉香,味微辛、苦,却可行气止痛,纳气平喘,温肾纳气,是上等的行气药。
洛维恩从诊疗床撑起身时,后颈处传来一阵酥麻,不过许久未曾有过如此舒适的睡眠,像是孩提时沉浸睡梦中,无忧无虑,虽然这场治疗的效果是短暂的。
回去就让人把熏香换了,洛维恩起身整理衣物时,脑海里不想别的,反而在想着换熏香这回事。
窗外的细雪小了许多,想来再过一小会应该就能停,薄薄的霞光洒在青缎枕巾上,一小片的潋滟波光。
他望着窗边那道白色身影——司月丹背对着自己,已经换下医生外袍,一身常服,正用红木茶匙从陶罐里舀茶叶,霞光穿过她发带上的珍珠,在天青釉茶碗上投下颤巍巍的光斑,明明不染铅华,坐在霞光下却如同最浓墨重彩的油画般,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上个月我外公从国内带来的茶叶,尝尝?”
她拎起竹节柄铜壶,九十度悬冲入孟臣壶,茶沫在壶口堆出雪顶,手法从容将茶水倒出,一转一盖,不过几个瞬间,一杯香茶于女人手中诞生。
诊室陷入奇异的寂静,轻风敲打纱帘,院子里栽种的青竹发出簌簌的声响,隐约能听见茶汤在砂壶内壁流动的细吟。
司月丹将新沏的茶推到他面前,杯底沉着片舒展开的茶叶,像宣纸上晕开的远山。
司月丹透过浅浅的茶雾看向男人,低眉品茶的样子,跟那个人,像又不像。
洛维恩接过她手边的束口杯,温润的杯壁还留着指痕的余温,他仰头饮尽茶汤,喉结滚动时尝到蜜兰香里裹着杏仁的涩,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茶水,怪怪的。
“你也是厉害,把200的茶叶泡出200万仪式感。”或许说,那个大洋彼岸国度的人都喜欢如此。
洛维恩仰头轻笑,喉结在冷白皮肤下滑动的轨迹,让周遭空气都泛起细密的涟漪,金色的发梢沾着细碎金箔般的霞光,随动作在颈后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把整个纽约的晚霞都渲染在那截修长的脖颈曲线里。
“不识货的家伙。”什么两百的茶叶,乡巴佬,就说漂亮国是最没文化的吧,前人曾不欺我。
司月丹低骂一声,微微挑起的美眸盯着洛维恩,眼中透露出几分不满。
“你刚刚说什么?”
因为她刚说的是中文,洛维恩不明何意,但女人心情的变化却是十分明显的,他望着茶海上腾起的热雾在她眉间缭绕,忽然想起自己针灸睡着前脑海中出现的那颗珍珠,晶莹如玉,宛若在雨声里碎成茶沫上的浮光,一触即破,脆弱不堪。
他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脱口而出的话了,毕竟这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至少他所接受的教养不会令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高雅。”她认真纠正。
“抱歉,我的意思是......”
洛维恩想不明白,明明在旁人面前从来进退有礼,八面玲珑的自己,在她的面前竟然不假思索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正想要解释,可却被女人冷声打断。
“算了,小洛先生以后只配喝白开水。”
这是真生气了?
洛维恩动作一滞,茶杯放下时意外溅出的茶水在深色的茶案上洇开水痕。
他盯着她垂眸斟茶时睫毛投下的阴翳,忽然注意到她耳垂上戴着两枚绞丝银环,环侧面嵌着粒雀卵大小的茶晶——那抹烟褐色,很不寻常的颜色。
他记忆力极好,在过往记忆中找到了那段色彩的回忆,那是与他高中时陪同父亲去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主人家给他们父子俩沏茶陈年普洱茶的颜色,茶水与女人小小耳环的颜色别无二致。
“是我的欣赏水平有问题,茶很好。”
洛维恩总算找回了那个面面俱到的自己,语气诚恳,可歉意不达眼底,偏偏言行又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果然,老钱家族培养出来的,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应对自如,哪怕他出了错,可骨子里依旧高傲。
算了,多说无益,事实会证明的。
司月丹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男人身上,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一头金发因针灸躺下有些许的凌乱,但给人看上去平添几分肆意,不同于身份带来的轻狂,是男人这副出众的脸赋予他轻狂的资本。
温柔霞光斜斜切过雕塑般的下颌线,在喉结凹陷处聚起一小汪琥珀色光斑,当睫毛垂下时,蓝色眼眸像极地冰川水面,没有一丝温度,冷冽中浮动着某种危险的蛊惑那抹幽蓝又化作潮汐,要将人吞没。
他忽然抬眸,整张脸暴露在光下,白皮上任何一丝瑕疵都会被放大数倍,男人鼻梁上浅褐色小痣在逆光中微闪,这个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轻微侧身,鼻梁投下的阴影将面部分割成明暗两个世界,薄唇抿成暧昧的弧度,可眼底却清明一片。
不像他,现在一点都不像他了!
一点儿那个人的影子都没有了,那个人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他只会像看琉璃瓷器般,小心呵护。
要说司月丹像瓷器,洛维恩觉得,像又不像。
青瓷,天青色水洗过绝世珍品,他曾在祖父的收藏中有幸见过,那尊青瓷瓶身弧线完美,指腹触碰时沁出的凉意像是触摸深潭里捞起来的玉石,但转瞬又恢复暖度,凉而不寒,类玉似冰。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隔着一层口罩,通过声音以及剩余在外的面部五官,洛维恩只觉得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医生,而且是一位中医。
对于未曾接触过的事物,他保持着谨慎尊重态度。
而接着在他和Allen发生争执时,她也只是托着腮,静静的瞧着他们,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司月丹有双漂亮的眼睛,至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眼睛,不同于欧美人一贯的大外双眼皮大眼睛。
她的眼睛是少见的丹凤眼,眼眶弧度自然,内眼角收尖似早春柳叶,垂帘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宛若金丝雀尾羽,凝视着人时眼波如同镜泊湖水面,如同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清冷,不容亵渎,转而扬眉轻笑起又如同一弯新月。
可在他无意冒犯她国文化时,却又马上收敛笑意,看起来纤弱又坚韧。
同时不像那些自以为打着爱国的幌子高指政治话题的“疯子”,而是用自己的态度告诉他,她的立场,不做无谓争辩,因为只要够强了,一切偏见都会迎刃而解,甚至无需自辩。
洛维恩自小就懂得的道理,很巧,她也明白。
时间差不多了,药房也将药材代煎好,并妥帖标明用法计量,收拾整理装袋。
司月丹将人送到门前,秉持着职业精神,才怪!一点都不想微笑营业的司医生戴着口罩,神情淡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看病。
“小洛先生,慢走,下周末记得复诊。”
“下周还要来?”
“是的,中医调理需要时间,以及根据您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方,所以下周有时间的话也请前来复诊。还有,这是您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一定要按时服用哦。”
司月丹将手中的中药袋子递给洛维恩,此时的她眼中多了几分真诚,语气也听起来满是医生对病人的贴心叮嘱。
“多谢。”洛维恩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可具体哪儿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
“那下周我还能喝到司医生的茶吗?”
“看我心情。”司月丹也不惯着他,下巴微微扬起随口回了一句。
这是还没完全消气?算了,现在她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司月丹站在门口看着车辆远去,摘下口罩深呼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就这么明晃晃的,美人笑容明媚惹得一旁的小护士连连侧目。
“司医生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就觉得我今天开的药方格外漂亮。”
“啊?”没头没尾的一句,小护士细想了一会儿,司医生今天就只给那位洛先生看病了,不会是?
“你给他开了什么药?”
“对症下药呀,不过我特地给他开了黄连和焦栀子,清热祛湿。”
司月丹想着,既然他可以吐槽自己把两百块的茶泡出百万的样子,她当然也可以让他的金口尝尝这百元苦药的滋味呀。
“嘶,听着就苦,可有的他受了。”小护士吸了口凉气,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位外国帅哥要遭罪了。
“不过,司医生这真没事吗?要是他嫌药太苦不来看诊了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良药苦口利于病,再说我是正常给病人看病开药的,药方肯定没问题。”
司月丹露出无辜的表情,毕竟这药方就算是外公看了也说不出错处来,她可的确是为了这位小洛先生的身体着想,只不过这药的确是苦了些,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她喝。
不过,说起喝,今天这茶真不错,嘿嘿!
外公得知自己珍藏的茶叶被月亮泡给这小老外后,狂摁膻中穴,内心os:我就让你点沉香,怎么还买一赠一???
月亮:啊?我看你把沉香和茶叶摆一起,想着地主之谊嘛。
外公:我看是你早就盯上我的茶叶,故意找的借口!
月亮连连否认:我不是,不没有,不许污蔑人!
外公:再说了,他才是地主,你算什么地主啊!
月亮猛然醒悟:咦,是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雪里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