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的呢喃在嘴边滚了一圈,克制着咽下去,带过喉结轻轻滚动。
迟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在认真斟酌宁从闻的话,对他露骨直白的夸奖感到耳根发热,真的有说的这么好吗?
其实他觉得自己只是普通长相,和电视里的大明星完全比不了。
这种话如果说出来,宁从闻绝不会赞同。
迟叙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下颌绷得有些紧:“这样可以吗?先不要急着定我当主角,至少试一下戏,如果你觉得我表现还行,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宁从闻不意外他这样答复,对迟叙来说,这和答应了没有分别,他是个谨慎但十分善良的人,低垂的睫毛并非扇在空气里,而是挠在他心尖上。
时间还很长,他会慢慢来。
宁从闻唇角绽开热烈的笑,将某种浓稠的**遮掩,开朗道:“我的坚持从没出过错,相信我,小迟,你天生该吃镜头饭,等着成为大明星吧。”
迟叙被他感染,生出几分冲劲:“我会努力的。”
当年他只身一人来到云大,接收过来自宁从闻最大的善意,对方帮助他良多,他一定会努力报答。
宁从闻从口袋掏出一方小礼盒,推到迟叙面前。
“喏,当你帮忙的礼物。”
食堂顶灯下迟叙的脸上看不出应有的沟壑,完美经住考验,收到礼物第一反应是错愕,随后有些腼腆,脊背始终打得很直,吃饭时也是端端正正坐着。
语气带着懊恼:“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拒绝。”
算盘快打到他脸上了。
宁从闻挑眉,权当默认:“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迟叙打开小礼盒,黑丝绒的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枚烟灰色领带夹——
“这款红宝石的不适合你,太老气,烟灰色会比较衬你气质。”
脑海里画面与眼前重合,他愕然:“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宁从闻:“上次看你穿西装,想着应该缺个领带夹,怎么样,还满意吗?”
迟叙当然是满意的,只是他难免想起另一个男人的身形,与眼前的人叠不到一起,就总显得微妙。
合上小礼盒:“学长有心了,谢谢。”
“那天穿那样隆重,是去哪?”宁从闻状似不经意问。
“去面试,周氏本部的明华大厦。”迟叙说:“说来很巧,那天我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人,他也说我适合烟灰色领带夹,你们是有什么公式吗?还是其中有说法。”
宁从闻脸色僵了一瞬,随后弯起一抹笑:“随便对陌生人评头论足,这可有点没礼貌。”
迟叙为周时晏辩解:“没有,只是建议,你说的严重了。”
“……”宁从闻眯了眯眼:“原来不是陌生人,是小迟的朋友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也不算朋友……”迟叙说:“聊聊你的剧本吧。”
转移话题的手法很拙劣,但那双眼睛真诚看着宁从闻,竟然就这样敷衍糊弄过去了。
“好。”宁从闻很无奈。
如果只是一般的青春成长剧情,拍出来除了正能量没有其他表达,那样显得很空,加上电影节参奖需要叠一点buff,例如校园暴力、职场霸凌一类有深度的题材。
宁从闻说:“我写了两版剧本,剧情走向南辕北辙,一版普通一点,主角从高考失利开始一路幸运E,被社会和生活拖下泥潭,最后绝地反击,靠自己逆风翻盘。”
迟叙提问:“幸运E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倒霉。”
他点头表示了解,示意继续说另一版。
宁从闻:“另一版就暗黑很多,三好学生被校园暴力,反抗时失手杀死施暴者,埋尸荒野后独自潜逃到边境,加入了犯罪集团,之后参与一场重大毒品走私案,潜逃数十年终于落网。”
不知怎的,迟叙听完有些心不在焉,宁从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他看过来才道:“怎么在走神,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其实迟叙想说,一定要是边境走私吗?那样他演起来可能控制不好情绪,他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是消灭这个世界上所有走私犯。
“有心事?”
“没有,我觉得都很好,两版都很棒。”迟叙确实心不在焉。
“这些都是初步想法,具体怎样还要写出来才知道。”宁从闻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个月要退宿,你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想好搬去哪里了吗?”
迟叙发散的思绪被拽回现实,他面上浮现几分苦恼,显然也为这件事发愁,眉心轻轻蹙着,小小的幽怨将宁从闻视线尽数勾去。
他巴不得伸手抚平迟叙眉间的沟壑,却操持着温水煮青蛙的心,强行按捺住冲动。
灯光通明的学校食堂,这里有变态在意淫学弟。
学弟全然不知:“我打算在内环附近找房子,不过房租太贵,应该是要合租。”
宁从闻收了桌上的餐盘,连带迟叙那份一起端在手里,往食堂门口收餐处走:“好,云市我熟悉,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看房子。”
迟叙刚应声,电话就响起来,是孙景,应该是要带饭。
趁着还没出食堂,他接起:“喂?”
和往常活跃的声线不同,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阵,紧接着传出接连不断的呕吐声。
迟叙意识到不对,孙景不在宿舍,在外面。
“怎么了?谁吐得这么厉害?你出去喝酒了吗?”
“喝酒……喝!”孙景叽哩哇啦哭嚎着,醉得神智不清,呜咽道:“迟叙,你来接我回学校好不好?我好像喝醉了。”
“你在哪?怎么醉成这样,你先把定位发我。”迟叙说。
“我在……嗝!我在汀山会所,这里好多人啊,迟叙你快来接我,快来啊。”
汀山会所,这是哪里?迟叙面色难看,不知道好端端发什么酒疯。
不怪他紧张,平时孙景就是正儿八经一个宅男,没课的时候能窝在宿舍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怎么一出去就玩这么大,在什么会所喝醉酒。
打开导航看定位,迟叙一边安抚孙景:“你待着别乱跑,我现在去接你,最快也要半小时到,你等我。”
宁从闻问:“怎么了?”
挂断电话,迟叙迈开脚步往校外走:“是孙景,在外面喝醉酒要我去接,在什么汀山会所,我现在去找他。”
“汀山会所?他怎么会去那里?”宁从闻问。
“不知道,这个地方很有名吗?”
“倒不是有名,这是私人会所,没有会员卡进不去,你先别急,等我打个电话。”宁从闻拦住他。
迟叙只隐约知道孙景家境好,从不为生活费发愁,但他也没有表现的很富家子弟,一时去这种高端的私人会所喝酒,他难免感到担心。
宁从闻不知给谁去电,三两句挂断后拉着迟叙的手臂往外跑:“走吧,我联系好了,正好今天我开车,送你过去。”
迟叙不懂这些,但宁从闻却很了解,汀山私密性极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平日供给政商要员聚会,来往的都是上面的大人物。
孙景怎么会在那里?
一路上卡着限速边缘飞驰过去,宁从闻开保时捷,同样是坐感不佳的跑车,迟叙觉得尾椎又开始隐隐发痛。
“别着急,这种私人会所安全性有保障,你室友不会有事的,应该只是喝多了。”宁从闻见他面色发白,安慰道。
“如果没事他不会打电话给我。”
宁从闻有点不爽:“你们这么亲近?”
迟叙很直接:“当然,他是我的朋友。”
“如果今天是我喝醉到不省人事,你也会这么担心我吗?”宁从闻轻哼一声,拈着酸似的。
“学长,你开车的时候看路,不要一直看我,注意安全好吗?”迟叙不懂他发什么神经,但还是说:“当然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会担心的。”
宁从闻还能说什么,他不是早知道迟叙就是这样的性格,纯粹认真到令人心生退让,不忍靠近。
听到迟叙说也会担心自己,唇角轻微勾出笑,车速都提高了些。
“坐稳。”
迟叙点头,严阵以待。
汀山会所顾名思义,建在半山腰上,沿着环山公路一路往上,远远就设立关卡。
工作人员拦下他们的车:“先生,请问有邀请函吗?”
宁从闻放下车窗,报了一串会员号码,谁知工作人员却摇头:“抱歉先生,您没有邀请函,不能入内。”
“你们不是会员制?”宁从闻皱眉。
“今日满场,没有邀请函的确不能入内。”工作人员态度温和,语气却强硬。
满场?
那就是有人包场,的确是这样的规矩,包场了必须要邀请函才能说明你是主家的客人,不然随便什么人进去,会惹麻烦。
但在汀山包场,是谁手笔这样大,要知道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随便拿出一个也是得罪不起的,发了邀请函势必要拒绝一部分人入内,就如同现在的宁从闻一样。
一般人付不起得罪人的代价,除非目中无人到一定地步,又或者根本不怕得罪谁,本身已经贵无可贵。
思索半天,脑海里也对不上具体人名,这也太张狂了。
宁从闻对迟叙道:“你先别急,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自己出来。”
迟叙点头照做,但孙景的电话却迟迟打不通,一直忙音占线,车里很闷,他解开安全带走去一边,继续一遍遍拨通号码。
还是没人接。
迟叙神色紧绷,唇角笔直抿着,夜色愈发将他面容衬得冷峻。
宁从闻停好车,走到他身边:“我再打个电话给我舅舅,问问他那里能不能拿到邀请函,等我一下。”
“好。”迟叙顾不上麻烦他,刚刚那通电话他不止听到孙景的呕吐声,还有隐隐约约不怀好意的调笑声,所以才会这么急。
就在这时,孙景的电话终于回拨过来。
他连忙接起:“喂,我到门口了,这里没有邀请函进不去,你还能走路吗?能的话先出来。”
纷乱嘈杂的电音从扬声孔传出,半天听不见人声,迟叙努力分辨,生怕漏了孙景的声音,蓦地,一声巨响尖锐炸开,是酒瓶砸地的碎裂声——
“孙景,孙景!”迟叙心中一凛。
无人回应他,电话彻底挂线。
“小迟,抱歉,我舅舅那里也没有邀请函,电话打通了吗?怎么样了?”宁从闻打完电话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靠近询问。
迟叙勉强揉了揉眉心镇定下来,脸色沉的要滴水。
“不清楚,电话那边很乱,好像有人打架,不行,孙景可能出事了,我得进去看看。”
他往前刚走了两步就被拦下:“先生,先生!没有邀请函不能入内,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尽快离开,不然我们会通知安保来处理。”
迟叙到底不擅长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他用力挣了下退后两步,被宁从闻抓住手臂扶稳。
“小迟,你冷静点。”
迟叙心急如焚,根本冷静不下来,就在走投无路时,他灵光一现,脑海里浮现一串陌生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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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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