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为是个退伍军人,说话向来中气十足,哪怕没有刻意提声,周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米小菲转头瞪了安娜一眼,安娜自讨没趣地扭头走了。
“厉先生他……”路眠犹豫着没问出来,厉枭怎么会有空?怎么又突然想起了他的生日了?
没给他过多的疑问时间,林为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车子就在外边。”
跟米小菲他们道别后,路眠上了车,一路被载到c会所的停车场。会所的门面很低调,但能开在这个路段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店。
林为将隔板放了下来,对他说:“我们稍等一会儿,厉老板忙完了就出来。”
路眠点了点头,问:“林叔,厉先生怎么突然让您来接我?”
林为思考片刻,才说:“厉老板突然改变行程而已,也不是没有过。”
话虽这么说,但路眠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打消。他平日里不会多问跟厉枭有关的事,厉枭的确经常临时要找他。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江慕宁回来了。江慕宁在厉枭心中的分量,圈里没有人不知道。
林为从后视镜看着路眠,无奈地直摇头:“今天送你去剧院之后,我又回去珠宝店取厉老板订的表。经理给你送了一份生日礼物,我到会所时提了一嘴。”
路眠这才明白过来。
珠宝店送的礼品,本来没有必要让厉枭知道,林为是装作不经意地提醒厉枭。
他知道林为是好心。
林为在厉家很多年了,平时不苟言笑,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路少爷,”林为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你别怪我多嘴,厉老板太忙了多忘事,有时候你得自己争取。”
“林叔,您的意思我明白。其实……”路眠在厉家看上去是众星捧月,但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没几个。林为算是一个,但林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
他本想让林为别为他担心,但最后只说了一声谢谢。
“对了林叔,小越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了?”
林为的儿子林越去年生病做手术,想请假又怕耽误路眠,最后还是路眠开口,管家才准了半个月的假,林为对此一直心存感激。
说起儿子,林为就健谈了不少,从手机里翻出了照片给路眠看:“那毛头小子挺好的,还长高了,自从痊愈后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复查也都没问题。”
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林为才接到了厉枭助理的电话,把车开到了门口,把挡板升了起来。
车门一开一关,灯光一亮一灭。
一上车,厉枭就把路眠搂进怀里:“等很久了吧。”
车里很暗,路眠抬起脸,并看不清厉枭此时的表情。
“不太久,跟林叔聊天呢。”
“今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什么?”
“你的生日,为什么不说?”厉枭的嗓音有些干,身上还带着会所里酒精和烟草的气息。
车子启动,路眠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坐在他腿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厉枭捏了捏他细腻的后颈:“生日就这么不想跟我过?”
路眠趴在他肩头:“不是,我知道你今天有事,而且我不怎么过生日。”
厉枭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从前没想到自己会把路眠留在身边这么久,但每次到会所看见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轻男女,还是觉得路眠最合心意。起码永远这么温顺听话,不吵不闹,还干干净净的,不用香水身上也有淡淡的体香。
他揉了揉靠在肩上的小脑袋,将人拥在大衣里。
路眠侧头望了一眼c会所的灯牌,下意识抱紧了厉枭。他方才路上在想,厉枭若是勉强来陪他过生日,心在别处,那他宁愿自己一个人过。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这样的怀抱,大概是抱一次少一次了。
在后座,路眠几乎是被吻得缺氧,才被厉枭用大衣裹着抱下车。
“不回家吗?”他仰头看向厉枭,才发现他们来的是酒店。
厉枭低头在那充满水汽的眼睛上又亲了一下:“给你过生日。”
路眠一路脚不沾地被抱上了顶层的总统套,烛光晚餐早已备好,气氛温馨又浪漫。
窗帘缓缓拉开,落地玻璃窗外是c城璀璨的夜景。他们来住过几次,路眠喜欢从这里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尤其是能看到海平面。
厉枭拿起醒好的红酒,走到他面前俯身亲吻:“生日快乐。”
路眠还有点恍惚。这是厉枭第一次给他过生日。过去几年的生日,厉枭不是正好出远门,就是答应之后忘了。
“以前都错过,”厉枭在他对面坐下,“今年补上,你想要什么礼物,都补给你。”
路眠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最开始的两年,他的确盼着每个节日都能在厉枭身边,但后来渐渐习惯了厉枭的来去匆匆,他从来没想过,厉枭还会给他过一个生日。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看着眼前男人,他的喉咙突然有些紧。
“厉先生,今天你给我送过礼物了。”手上的这块表比他的身家还贵。
厉枭没接话,从一旁拿起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
路眠打开一看,是一份房产文件。
厉枭往后一靠,胳膊搭在座椅上,轻描淡写道:“你喜欢这里,就搬过来住。”
路眠诧异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又抬头对上厉枭的眼神:“搬来这儿?”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突然。”
“突然吗?”厉枭品了一口酒,扯了扯领口,“半岛那边的老别墅,该装修一下了。而且你不是也不喜欢那么多佣人,这边有酒店服务,就不用他们了。”
路眠没有多想,点头答应着。当时厉枭让他从公寓搬到半岛,也没有提前通知他。
“这里离公司也近,我过来方便。”厉枭抬了抬下巴,“签个字。”
“我住过来就是。”路眠把文件合上,他知道只要他一个签字,这房子就过户给他了。这几年厉枭很大方,动不动就要给他送房子车子,但他一样都没要。他想要的,应该是等不到的。
刚刚他看见房产文件的第一反应是,厉枭会让他收了房子然后看远离厉家。其实只要厉枭想让他走,他会立刻搬出去,不拿一分一毫。
他真的希望到时能够这样体面地离开。
厉枭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路眠的性子清高。但路眠收不收是一回事,他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晚餐配的酒是顶级的好酒。厉枭一般是不让路眠多喝的,因为知道他酒量不好。
但是小酌怡情,又是生日,今天他没拦着,路眠便多喝了一些。
路眠平时不会贪杯,而今天他却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脸上很快就一阵晕红。再次想倒酒时,厉枭面无表情地把酒杯挡了下来,将人抱到沙发上。
他的手触到了厉枭的领带夹,停了下来。
厉枭每天的穿搭都是专门配好的,今天出门时戴的不是这个领带夹。
这是一款颇有设计感的领带夹,但比较新潮,不是厉枭平时会用的款式。江慕宁的专业好像就是设计,路眠有些迷糊地想,也忘了掩饰自己的目光。
厉枭顺着他的眼神,低声问:“你喜欢?拿去好了。”
路眠摇了摇头,条件反射般地弹开了手。厉枭既然从不在他面前提江慕宁,那一定也不喜欢他碰他送的东西。
厉枭看着他僵在空气中的手,皱了皱眉。
“怎么?”
“没……”路眠的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厉枭不喜欢看见这种神情,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明明他待人冷淡,也希望别人对他不要过分热情。但这路眠这里不同,他喜欢热情一点的路眠。
这么多年,路眠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哄一哄的人。
“生日还有什么心愿?”厉枭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嗯?”
路眠此刻清醒了一些,收了收神,视线从领带上移开,看着厉枭。
如果是今天早上听见这句话,路眠会很高兴。
厉枭记得他的生日,给他准备惊喜,问他的心愿。
但是现在听起来,一切都这么像最后的晚餐。这些以前他还能奢望一时的东西,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了。
微醺时总是难掩真实的情绪,路眠都没意识自己已经是眼泪汪汪。
厉枭皱了皱眉,伸手去给他擦眼泪,低声问:“受什么委屈了?”
“谁欺负你了?”
“今晚全都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厉家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居然还有能让路眠委屈落泪的事?
他一向来让手下的人好生对待路眠,谁都知道这是他厉枭的宝贝,谁敢欺负就是跟厉家过不去。
路眠仰起氤氲的双眸,他这个私心不能说,但是另一个私心,他不得不说。
借着酒劲,他鼓起勇气开口了:“厉先生,过完年后舞校有一场很重要的舞剧演出,关系到能不能加入皇舞……”
舞剧档期早就定下了,原本大都会的场地就很吃紧,他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舞校根本不可能定上。他已经开始联系其他的小剧场了,但大都会院长知道后生怕得罪厉枭,硬是给匀出了一天。
路眠望着厉枭,认认真真地说:“这出舞剧,我想自己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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