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指老师来的时候，楚洛正在压腿。

上午做了四个小时体能训练，全身柔韧度差不多打开。

张老师让他先进行基础施法，确认是否需要从最简单的动作练起。

楚洛没演过仙侠剧，接到本子后，特意看过相关纪录片。

基础捏诀和结印，都能做出来。回想纪录片里的动作，他模仿了几个。

张老师赞许地点点头：“楚老师的动作很有味道，我们直接练习难度高一些的动作吧。”

“张老师，叫我小洛就好了。”楚洛送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张老师也笑着答应，给他演示一遍新动作。

小时候，楚洛学过两年古典舞，张老师的速度他能跟上，动作还挺标准。

但他练得少，力度不够。

这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

张老师扫他一眼。

这张脸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手白白嫩嫩，凝脂一样。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实在不像能吃苦的。

思来想去，他提议：“小洛，这套动作要求的力度很大，确实难做。我可以改一改，做起来会轻松很多。”

说白了就是改简单。

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久，他见过太多不愿吃苦的演员，动作做不好，不愿花时间和精力去练。说得多了，还耍大牌。

他们当然主张改简单，免得互相折磨。

“张老师，我觉得你的动作设计得很好，很符合谢濯尘的人设。”楚洛收起动作，喘息声不止，“还一个多月开机，我勤加练□□能完成。”

如今肯下苦功夫训练的人不多了。

张老师颇为惊讶，连连叫好：“今天先练习这个动作。”

指指付与，他提议：“小与的动作蛮有力量感，你可以跟他一起训练，互相学习。”

转头看着搭档，楚洛笑道：“付先生，麻烦你多多指导我了。”

“嗯。”付与毫不客气答应。

两个小时教学结束，张老师离开了。

接下来是自由训练时间。

楚洛没有休息，继续练习。

为了呈现出更完美的效果，他愿意花时间和精力。

哪怕过程很辛苦，还是一遍一遍重复。

镜子照出楚洛吃力的模样，因为力量不够，动作软绵绵，就像捶棉花。

捏捏酸胀的手腕，他重新过一遍动作。

进行到一半，背后乍然变凉，贴上来一个人。

“洛哥哥，发力的时机不太对。”

楚洛应声抬头。

镜子里，付与面无表情，握住他的手臂。

胸膛紧贴他的背脊，透着丝丝凉意。

他本能想推开身后的人。

付与抓住他的手，贴得更紧：“手没张开之前，背部是松弛的，张开手臂的瞬间释放力量。洛哥哥，你先放松。”

温度透过运动服传到楚洛的身体，砰砰的心跳砸在背上。

直愣愣的触感。

咚——

咚——

要给他砸个洞。

楚洛的追求者们，大多数爱情履历很丰富。

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他不喜欢，觉得脏。

付与是渣男，怕是更糟糕。

往前走两步，楚洛拉开距离，说：“付先生，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怎么做。我想，我能听明白你的话。”

“洛哥哥刚才说，让我指导。”手在空中停留，付与好一会儿才放回身侧。

摩挲手臂，楚洛转身注视付与。

眼前的人安静伫立，又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仿佛从没碰过任何人。

“张老师指导时，不需要靠这么近。”楚洛语气温和，“难道说，付先生很喜欢手把手教别人？”

付与盯着他，半晌，回答道：“不喜欢。”

“那就好。”楚洛扬了扬下巴，转身继续练习。

动作进行到一半，背后传来淡漠的声音：“我没教过别人。”

“单纯讲解很浪费时间，手把手教，你能快速掌握动作的要领。”付与说，“洛哥哥，我们时间不多，不选最有效率的方法吗？”

楚洛停住动作，暗骂付与牙尖嘴利。不就是套个近乎，说得像为别人好。

骂归骂，他很清楚这人的话没错。

越快练好这些动作，练习吊威亚的时间就越多。

他必须注重效率。

楚洛噙着客气的笑：“付先生，那就请你，效率教学。”

不想被浑浊的气息熏到，他甚至想戴个口罩。

付与却先他一步动了。

大长腿向前一迈，瞬间站到他面前。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洛露出惊讶的神色。

眼前的人，霜雪一样，清冽而纯粹。

干净到不染俗世。

好吧，贴贴也不是不行。

楚洛不动声色深呼吸，他转身背对付与，张开双臂，等后面的人指导。

几分钟过去，还没等到动作，他问：“付先生，时间不多，我们就别罚站了吧？”

话音刚落，付与迅速握上他的手。

*

付与给楚洛提示每个动作的爆发点，楚洛练不好的时候，付与手把手指导。

楚洛的动作确实更有爆发力。

接下来，只要每天坚持进行力量训练，动作不会有问题。

张老师没离开时，他们就在练习，到这会儿，连续练了一个半小时，楚洛大汗淋漓，浑身发软，拖着沉重的身体，到门边的沙发休息。

付与静静跟在他身后。

到门边坐下，楚洛让开一个位置。

一抬头，付与根本没坐，往卫生间去了。

杨夏端盘水果进来，发现只有楚洛，问道：“付先生呢？”

指指卫生间，楚洛扎一块瓜送进嘴里，味道甜滋滋，可算缓解一点疲惫。

杨夏坐沙发上，给他擦额头上的汗，低声说：“洛哥，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付先生，你的动作他都练得很熟。他是不是……也想演谢濯尘啊？”

陆渊的小舅子要演谢濯尘，楚洛说不定会让。

杏眼里流露出危机感，杨夏很担心。

楚洛忍不住逗助理：“夏夏，你把付先生当成我的对手，是承认他也适合谢濯尘咯。”

“谁也比不过我洛哥呀。”杨夏蹭地站起来，“而且，这是千钟专门为你画的角色。就算他很强，也不能抢。”

楚洛听笑了：“千钟半夜给你托梦，说这是专门为我画的角色？”

杨夏哼哼唧唧，重新坐回来，复述千钟为他反黑的事。

翻出千钟为他画的图，杨夏说：“如果不是专门为你画的，他怎么不帮别人反黑？”

“他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用职业之便来见我？”楚洛反问。

杨夏还不放弃：“他……他肯定是社恐。”

小助理这么坚持，楚洛不打击，只当人家看多了营销号。

扫一眼手机里的图，他指了指：“发给我，要原图。”

“洛哥，你也觉得好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杨夏贼兴奋，“千钟要是知道你那么喜欢他，一定很开心吧……”

小助理还想夸千钟，莫名感觉背后凉凉的。回头一看，付与杵在那，正看着这边。

他眼神十分冷淡，冰刀一样，能杀人。

忍不住打个寒战，杨夏赶紧起身，朝门口挪两步，低声说：“洛哥，我泡茶去了，你们聊。”

抱着手机，小助理飞快跑路。

楚洛端着留好的小半盘瓜，等付与过来。

谁想，这人目不斜视，走回训练室中央，接着训练。

似乎下定决心演好沈行曦。

付与练习的动作是“雨露”。

张合度小一些，叫小雨露。这是花神的专属法术，可以复活枉死的花仙。

张合度完全打开，则是大雨露。

施展之后，沈行曦会化作雨露。雨露灵力充沛，喂养花仙们，能让他们在危险之中有自保能力。

大雨露要求献祭沈行曦的生命，他的动作，必须带着看透生死的从容，悲天悯人的情怀。

双手悬在身前，付与快速结印，然后迅速张开双臂。

像桃花绽放。

一收一放之间，刚柔并济，飘逸灵动，力度很符合沈行曦的设定。

感情却没有到位。

付与献祭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微妙感。距离很遥远，缺乏悲悯与亲和力。

这样盲目地练下去，出不了效果。

对于爱投桃报李的人，楚洛打算先投点桃。

放下盘子，楚洛走过去，给付与示范一遍。

动作一模一样，配合充满神性的姿态和表情，氛围截然不同。

楚洛目视前方，坚毅中流露忧愁。

他捏个剑诀，摆动手臂，划出流畅的弧度。略略垂下眼眸，悲悯之情爬上眉眼。

训练室里只有两个人，他的眼里，却装下芸芸众生。

剑指运回胸前，他唇角翘起，露出淡笑，扫视一圈，把眼前的每一位“小花仙”装进眼里。

确定所有人都在，他倏然抬头，双臂迅速张开。

绽放的一瞬，春风落在浓密的睫毛上，好像下一秒，真要化作雨露，泽被万物。

从戏里出来，楚洛抬眸。

春风还没散去，桃花眼柔情似水，比往常更多几分爱意。

视线落在付与身上，对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里的漠然有一瞬消失不见，眸色深沉，幽邃如大海。

楚洛轻咳一声。

瞬间，那眼里的汪洋大海凝结成冰。

翻书都没他情绪变得快。

楚洛翘起唇角，问：“你试试？”

付与抬起双臂，开始练习。

略过动作，楚洛主要关注他的神情。

他的表情没平时那么冷，温温的，遗憾的是，他眼里始终只有楚洛一个人，不见苍生。

神的悲悯不知道在哪里。

此刻，他依旧是付与，不是沈行曦。

练习几遍，楚洛甚至把每个表情都拆解了一遍，付与还是难以表现那种情感。

楚洛走到付与面前，伸出巴掌，轻轻放在他胸口。

心脏砰地一跳，身前的人已经退开一步，脸上冰冷无比。

楚洛隐约能感受到情绪波动。

“你说手把手能快速掌握要领。你刚才的问题是情感不到位，我应该感受你的情绪，发现问题，并想出解决办法。”楚洛说。

付与别开脸：“不用。”

“怎么不用？付先生，你喜欢礼尚往来，我也要投桃报李啊。”楚洛眉眼弯弯，“不喜欢我碰你？没关系。”

楚洛上前一步，逼近付与，抓住冰冷的手掌，往自己心口按：“你感受我的，找找灵感吧。”

掌心贴在胸口，滚烫一寸寸传递着。

很快，楚洛的衣服有点泛潮。

汗从付与手上渗透出来。

楚洛眼瞳水波潋滟，荡漾出层层涟漪，主动淌进付与幽邃的深潭里。

蜜糖似的眼神，铺天盖地落下来，连空气都是甜的。

两人目光纠缠的一瞬，楚洛胸前空了。

付与扯走手腕，吐出一句话：“情绪问题，不能急于求成。”

这语速比平时快多了，音调也比往常高。

楚洛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一个渣男，还装得挺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