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撩拨到付与，楚洛不急，继续练习。

连着练一个小时，他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处于虚脱状态。

必须休息半一会儿，才能再次进入状态。

而付与，犹如一个永动机。练习两个小时，没打算停。

杨夏说，付与大概练习上百次。脸不红心不跳，一点疲态都没有。

这人比想象中更强，不知道怎么练就的。

楚洛好奇，杨夏更是惊讶得小声嘀咕。

瞥见楚洛的神色，付与停下动作，道：“每天坚持练习三四个小时，慢慢就习惯了。”

坚持大概是最难的事，从付与嘴里说出来，吃饭一样简单。

楚洛倚在座位上，有点感慨：好好的一个人，偏要当渣男。

带着浅浅的遗憾，他重回“战场”，跟上付与的步伐，更加努力训练。

一个高难度动作，经过整个下午的魔鬼训练，已经像模像样了。

等到结束，楚家的保姆送来很多好吃的。

楚洛收拾好自己，看见张姨，灵魂得到拯救。

坐到餐桌前，准备饱餐一顿。

张姨手脚麻利地布菜，嘴上没闲着：“知道你今天训练很辛苦，然然特地叮嘱我做了很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楚洛扫一眼桌上的菜，果然是自己的心头好。

他笑得嘴角弯弯，就等着开饭。

“对了，还有一样好东西，你等着。”张姨神秘地朝外头招招手，催王叔赶紧拿东西进来。

王叔提个保温桶，脚下带风。

双手接过东西，张姨献宝似的放在桌子上，准备好几个碗。

杨夏凑近她身边，低头去看：“张姨，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洛儿最近负重训练，我炖点汤给他补补身体。”张姨拧开保温桶盖子，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

同情地看楚洛一眼，杨夏脚底抹油，溜得远远的。

鸡汤叮叮咚咚流进碗里，楚洛的笑容早消失了，眼里黯淡无光，靠在餐桌上，蔫头耷脑：“张姨，这么多好吃的菜，汤就不用了。哥哥每天那么辛苦，过些天还得去宁城出差，留给他喝吧。”

“已经给他送了。”张姨满脸宠溺，“你也要好好补一补，外婆叮嘱了，你得喝两碗。我炖了一上午，不可以浪费哦。”

倒完汤，张姨小心放好。

她抬起头，乍然瞧见付与皮肤冷白，毫无血色，不禁哎呀一声，赶紧拿两个大碗，给他满上。

“付小先生，这鸡汤是补气血的，你每天跟着喝两碗，一个月后，营养准能跟上。”

浓汤热气腾腾，付与透过氤氲的水汽，视线从楚洛脸上转一圈，落回张姨身上。

“谢谢。”

在张姨的殷切目光下，付与喝了一口。

汤的香味很浓烈，口感很好，喝起来特别温暖。

“付小先生，味道怎么样？”张姨很期待他的反馈。

“很鲜美。”付与声音还是冷的，夸奖显得有些笨拙，“阿姨的手艺，很好。”

张姨笑开了，皱纹里写满开心，说：“洛儿，小先生都说好喝。你也试试，肯定会对汤有所改观。”

准备几个餐具，张姨招呼躲在角落的杨夏，叮嘱他也喝两碗汤。

安排好这顿饭，她就去收拾屋子，留下楚洛唉声叹气。

看着前面两个小碗，楚洛愁眉苦脸。

不管有什么烦恼，他只要吃一顿，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唯独一种食物，不仅没法消愁，还会搅坏心情。

那就是汤。

它既不是水，也不是茶，上面还飘一层油星子。

他不喜欢这种口感，更不喜欢它的不纯粹。

张姨手艺无疑很好，做的汤也很香。

可楚洛每次喝汤，跟吃药一样痛苦。

得想想办法。

楚洛双眼锁住助理，手掌遮住嘴，声音轻轻的：“夏夏，你忙上忙下，多喝点鸡汤补补吧。”

他朝外看一眼。

张姨在后头打扫，没空管这边。

端起一碗，他非常贴心地放到杨夏面前，笑容甜得腻人。

杨夏浑身发麻，又给端回来，两只手比了个大圆。

“你看看我这碗，比你那个大两倍。”

杨夏没有楚洛那么排斥喝汤，但张姨给他倒了两海碗，再加一碗，可以不用吃饭了。

小碗汤原原本本回到眼前。

楚洛嘴唇一抿，闷闷地瞪着鸡汤。

这东西不解决，中午这顿饭都吃不下。

“洛哥，你就当喝水。”杨夏好心劝他，“实在不行，等张姨不注意，悄悄倒掉。”

“不能浪费！”楚洛严肃道。

杨夏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错了。你先吃饭，等口渴了喝，好不好？”

楚洛不肯动。

换个人做的汤，他一定哭闹着别再送来。唯有张姨做的，他不能拒绝。

张姨是外婆的顺风耳。这会儿拒绝喝汤，外婆晚点就会从宁城飞来，亲自监督他喝。

他怎么舍得折腾亲亲外婆？

只是，两碗汤没推销出去，他午饭都吃不下。

任凭杨夏怎么劝，他就是不动筷子。

杨夏劝不动，喝完汤，端一碗饭跑出去吃。

“真不讲义气。”楚洛双手托腮，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又气那两碗汤，推了两把，离自己远远的才好。

楚洛和饥饿大战三百场，对面的人早吃上了。

付与夹起排骨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像在吃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楚洛不动声色地探头。

好家伙，那两大碗汤一滴不剩，喝个精光。

张姨看见得给他鼓掌。

转着眸子，楚洛灵光一闪，问得无比亲切：“付先生，鸡汤好喝吗？”

付与撩起眼皮，丹凤眼看过来。

楚洛漂亮的桃花眼写满小心思。

睫毛一颤一颤，宛如小羽毛，轻一下重一下，扫向付与的心脏。

手不自觉轻抖，付与随即转开目光，夹一块小海鲜放进嘴里，答道：“嗯。”

“张姨说鸡汤很补，你应该多喝点。”楚洛算盘打得劈啪响。

付与对上他的目光：“？”

“你陪我训练，太辛苦了，需要补充更多营养。”楚洛神色认真，满脸关心，“张姨不知道你爱喝汤，没多熬一些。正好我这里还有两碗，送给你喝吧，不用谢我。”

他左右手一合，端起小碗，贴心地挪付与前面。

解决了重大问题，他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鸡汤还暖。

付与看看汤，又瞧着他。

那笑容明媚动人，耀眼如骄阳。

刚才那片小羽毛，在付与心口撒欢跳舞。

摩挲滚烫的指尖，付与脸色不变，端起汤喝一口，说：“洛哥哥，等我想好再谢你。”

“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汤送出去了，楚洛心满意足，顺着他的话继续编。

付与吃东西不紧不慢，好在他一直没吃别的东西，只喝汤。

很快，两小碗汤见底了。

楚洛终于放下心，眉眼染上愉快，神采飞扬。夹起一块肉肉塞进嘴里，吃得无比畅快。

付与觉得，鸡汤喝很多，也没想象中那么腻。

香中带甜，很美味。

他们吃完饭，张姨也收拾屋子，洗干净衣服，回到餐厅收碗。

她走路风风火火，楚洛的汤碗还在对面，没来得及拿。

“洛儿，汤都喝完了吧？”张姨匆匆进来。

楚洛露出职业性微笑：“那当然啦，就是汤太多，好撑。”

“你啊，一点肉不见长，哪里能吃撑？”张姨走到桌边，开始收碗筷。

扫视桌面，她咦了一声：“洛儿，你的汤碗怎么在付小先生这里？”

指着两个小碗，楚洛还没开口解释，便听见付与说：“张姨，我在收碗。”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楚洛的饭碗，轻轻叠好。

张姨一点没怀疑，笑道：“早听说你手脚勤快，什么事都肯做。不过啊，你跟了洛儿，就好好陪他，这事交给我们就行。”

她摆摆手，让楚洛带付与先撤。

楚洛和付与一起去休息室。

他吃撑了，准备待会儿再回家。

付与竟然也不打算走，继续坐到窗下画画。

自己的桃没投成，反倒让对方帮忙，楚洛愿意顺着付与一点。

投桃报李，谁不会呢？

人家画画，他不打扰。把休息室让给付与，他回房间去。

刚坐沙发上，杨夏抱个平板跑进来：“洛哥。”

楚洛随口问道：“不用回家喂猫猫？”

“今天我姐在呢。”杨夏点开好看APP。

《灼灼其华》右上角出现了小红点，千钟放送了今日第二更。

接过平板，楚洛打最新一章。

他早知道剧情发展，看漫画主要享受视觉审美。

漫画更新比较慢，剧情才进行到三分之一。

花仙们误会谢濯尘吸食花魂修炼，对他喊打喊杀。花界的长老更是要联手审判他。

为了证明谢濯尘不是凶手，沈行曦每天都跟踪他，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天，沈行曦又在跟踪谢濯尘。踏花而过时，不小心踩到小花仙的裙子，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谢濯尘气得把沈行曦压在身下，想暴揍一顿，结果被反制。

看完这段漫画，楚洛和小助理笑作一团。

平时充满神性光辉的沈行曦，竟然也有犯迷糊的时候。

尤其是漫画里的沈行曦，顶着那张美艳的脸，露出尴尬的表情。不仅没让看的人别扭，反而觉得可爱。

蓦地，楚洛的脑子里，出现付与那张脸。

代入之后，阴沉沉的人，居然生动起来。

楚洛点开评论区留言：

他们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今天也是喜欢太太的一天/撒花/撒花/撒花。

“你哪里喜欢人家，都不肯当面道谢。”杨夏笑嘻嘻拿回平板。

杨夏低着头，瞥见楚洛手腕空空如也，那条铂金手链不见了。

“洛哥，你手链呢？”杨夏问。

楚洛没注意什么时候掉的。

他寻思，难道又是付与干的？

“我去找找。”他起身往外走。

*

更新完漫画，付与没退出。

数位屏放在窗前的桌子上，他拿出手机刷微博。

几个造谣者的道歉视频挂在热门，下面全是为楚洛说话的。

其他关于楚洛的话题，已经淡出大众视野。

他关掉微博，板子的提示音响了。

好看app的特别关心里，跳出一条评论，ID是洛水汤汤。

捏紧鼠标，点开评论，指针停在那行字上，他看了好久。

“喜欢”两个字显得格外大。

还没为这表白高兴太久，外头有人敲门。

他不动声色切换窗口，拿起笔，淡定地画火柴人，然后沉声应了。

楚洛从外面走进来，专注地看这边，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与神色如常，然而，手不知不觉发热，滚烫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脚步声逐渐变大，紧张的呼吸在空气里流淌。

屏幕里的火柴人双手掐诀，栩栩如生。

明明毫无破绽，但他几乎捏烂手里的笔。

楚洛越来越近，在他身边停下。弯下腰来，不知道要做什么。

感觉楚洛在看屏幕，他屏息凝神，画画的手僵住。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冻住他的思绪。

连灯光都停止跳动。

叮铃——

耳畔传来清脆的金属声。

三十秒钟，付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恍惚间回过神，余光瞥向楚洛。

粉嫩的手捏一条铂金手链。

竟是来捡手链的。

付与无声吐出一口气。

戴好手链，楚洛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落在付与身上，问：“付先生，你在画火柴人吗？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画这个。”

付与：“嗯。”

“不打扰你画画啦。”楚洛微微一笑，出去时好心给他关上门。

门渐渐合上，那抹笑还印在付与眼前。

楚洛粉面桃腮，眉眼含情，笑一笑，便绮丽夺目，破开昏暗，满室生辉。

很暖，充满温情。

像2017年7月5日，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楚洛丰姿冶艳，满屋子黑暗竟衬得他更夺目。

从不关注这些的付与，这一刻，也无法忽视这份光芒。

付与第一眼瞧见他，第二眼，注意到闪闪发亮的桃花戒。

从人到配饰，是耀眼都不足以形容的光华。

楚洛闲庭信步走进来，身上散发淡淡桃花香。

付与一时分不清，是戒指的香味，还是楚洛这朵桃花自带香气。

恍然之中，桃花似乎开到了屋子里。

楚洛走到桌边，眉开眼笑，弯下腰，把礼盒放在桌子上，轻言细语：“听说你喜欢画画，用这个方便一点，可以随意携带，不用担心太黑看不清。”

这声音纯净温润，肆无忌惮地涌向“雪山”。

从那天起，付与用这个平板学习绘画，画出天马行空的故事，献给最明媚动人的燕城春色。

凝视早已紧闭的门，付与思潮澎湃。

他们的相识历经两次。

在恍如梦境的过往，付与得见楚洛意气风发，目睹他形销骨化。

悔恨将付与杀死，深爱之人重新站在面前，却不敢爱。

直到刚才，再一次看见似曾相识的笑容，仿佛驱散尘埃，找到归途。

沉寂的心逐渐活过来。

收回目光，他切回APP。鼠标移到评论上，截好图，小心收藏进桌面的文件夹里。

视线落在文件夹，他喃喃自语：“楚洛，这一次，你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