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英胡乱应着，想着这个话题赶紧过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咱俩见了这好几面，还没正经聊过天呢。清英，你老公干嘛的呀？孩子几岁了？男孩儿女孩儿？长什么样啊？有照片给我看看呗？”

顾清英呼了一口气：“我还没孩子呢。”

柯婷娣呆看了顾清英一眼，笑道：“真的假的？我说呢，没孩子扰乱你的生活，你看起来就是年轻。你老公不急呀？你结婚几年了？你们是丁克，还是过几年再要呀？家里人没话说什么？”

顾清英又呼了一口气：“我还没结婚呢。”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柯婷娣又是一阵惊呼：“真的假的？你还没结婚呢？怪不得呀，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不一样，我们这些已婚妇女的状态和你完全不能比的。我好佩服你呀！真好！不婚也不错呀，多挣点钱为养老做准备，照样过得精彩。这社会啊，什么选择都没错，何时决定也不晚。”

顾清英奇怪地问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年龄不结婚，是很古怪的一个人吗？”

柯婷娣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会觉得古怪？我二十岁结婚生子，不也是一个古怪的人吗？我不觉得你是一个古怪的女人！你有你的生活方式和人生选择，这是一件好事呀，只要你觉得可以，那就行了。我当时二十岁生了我儿子，觉得自己在别人的眼中肯定是一个怪物，肯定会有人议论我，我也害怕、后悔、迷茫，但这是我自己的生活选择，没有妨碍别人任何事。有认同我的家人，有理解我的朋友，这就足够了。干嘛要去看别人的脸色？他们的脸还需要我们动手去给他们洗吗？”

顾清英惊奇地问：“真的假的？你真是这样想的？你真不觉得我奇怪？”

柯婷娣说：“在背后胡乱猜忌你、聚在一堆议论你、当面冷嘲热讽你，那些人才是奇怪的人，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你没有妨碍他们的生活，可他们非要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你不觉得他们有毛病吗？比如我，我的儿子也不是那些人帮忙养得啊！还有你，你也没有靠着别人接济啊！我们就做自己啊，心安理得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这没错啊！”

顾清英紧紧拥抱了柯婷娣，在她耳边说：“你是除了我爸爸妈妈妹妹干妹妹邻居阿姨卢声和他奶奶之外，对我给予包容的人。”她松开她，感激地看着她。

柯婷娣拍拍顾清英的肩膀，笑道：“有问题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他们才不是好人。对了，招竣还有没有找你啊？”

顾清英佯装生气：“喂，人家是有妇之夫，这样的玩笑不要再开了，我跟你说过两次了。”

柯婷娣笑道：“同学嘛、朋友嘛。是你自己想歪了。”她挎上顾清英的胳膊，“不走吗？一起走吧，我让我老公送你回家。”顾清英摇头：“不了，免得你再对我多了开玩笑的话柄。”柯婷娣笑道：“没关系的，我不往心里去。”顾清英还是摇头：“你是疯子，我不陪你疯。”

顾清英后悔了，早知道就坐柯婷娣老公的车回去了。她乘坐的公交车抛锚了，半道上遇到了招竣，还有他的妻子柳卿。

招竣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对顾清英的爱慕之情，大大方方向柳卿介绍：“这是我的初中同学顾清英，汲汲顾影的顾，林下清风的清，落英缤纷的英。当时我俩是前后桌，我追过她，她却不领情。这是我内人柳卿。”柳卿看了顾清英，又看向自己的丈夫，那眼里充满了光芒，是她从未见到的光彩。

顾清英听到招竣对自己的介绍，不觉做了滑稽的脸。那样的词汇用在自己的身上，她感到一丝恶心。她也觉察到了柳卿的些许不满，忙着挥手告别，狠心去附近的地铁站，票价三元的地铁让顾清英的心在滴血，闭着眼睛捶胸顿足。

柳卿的话里带了酸味儿：“哎哟，人家现在还是不领情啊！”

招竣笑道：“我眼光不错吧？”

柳卿也笑：“你眼光一向不错，要不然也不会看上我！”

招竣结婚也不早，俩人的女儿今年五岁，长相上集合了两人的优点，真是漂亮极了。招竣总说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这个招人爱的女儿。他早就和柳卿说了，如果两人离婚，他可以净身出户，但女儿必须得给他。

柳卿忽然开起了玩笑：“老情人相逢，你是不是可以抱着女儿走了呀？”

招竣生起气来：“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准说女儿，她这辈子只管幸福就行了。你不要乱开这种玩笑。”

柳卿冷笑道：“说到你心坎上去了吧？”

招竣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前，柳卿心内憋了一股火，满脸怒容。

俩人当晚就分房而睡，连晚饭都没做。幸好女儿不在家。两人工作忙，一个常加班，一个上夜班。女儿在老人那里住，两人有时间了就一起去看看。

招竣知道柳卿肯定躲在被窝里偷哭，借着追剧的剧情哭天抹泪。他知道她想让自己哄她，但他真的很腻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不需要这段婚姻了，他已经不在乎柳卿是不是开心，有没有受委屈，不在乎她哭肿的双眼是否难看。虽然柳卿为家里牺牲了很多，但招竣也没有在物质上亏待她。他每晚只想抱着被子去另一个房间，甚至盼着柳卿每月里多几个夜班。

柳卿明白招竣又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借着骂游戏里的队友发泄不满。她知道他的工作很累很辛苦，但她真的很嫌弃。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这段婚姻了，她已经不在乎招竣是不是辛苦，有没有劳累感，不在乎他疲惫的双眼是否难受。虽然招竣为家里牺牲了很多，但柳卿也没有在情感上亏待他。她现在只想让他抱着被子去另一个房间，甚至盼着招竣每月里多几天通宵加班。

两人是相亲促就的婚姻，严格来说，并没有恋爱期。柳卿是护士，这个职业对于老人来说有着很强的吸引力。那时招竣的妈妈身体不好，几乎天天要待在医院。所以，当招竣的妈妈听媒人说柳卿是护士的时候，率先答应，又劝儿子这样的女孩儿好，对家里有帮助。

招竣很听妈妈的话，没多说什么；柳卿也听妈妈的话，就因为自己的年龄有些大了，不敢再等，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见了面，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认真看，就结了婚生了女。说来也怪，柳卿似乎是这个家里的福星，招竣妈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这几年竟是浑身也没有疼痛感了。双方老人对于彼此的儿女都很满意，和谐融融。

两人也不是没有甜蜜期，相敬如宾的日子里，倒也过得下去。特别是女儿的出生，使得两个人真正死心塌地起来。招竣没想过要出轨或是真的离婚，柳卿也没有要离开这段婚姻，只是在看到顾清英之后，两人的内心都起了波澜。

顾清英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使得一对夫妻有了隔阂。招竣和柳卿见了面就吵，对着彼此说着恶毒的话，恨不得这个家立马散掉。平静下来的时候，两人又都是懊悔的。

索娜看顾清英愣愣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轻声问她：“清姐姐，你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愣神儿，有什么事吗？”

顾清英望着对面的大白墙，眼睛直直地，问道：“娜娜，你那几个男朋友当中，有没有让你后悔的呀？”

“后悔？”索娜用了埋怨的眼神看着顾清英，“清姐姐，揭人伤疤可不是有教养的行为啊！你要是能帮得上忙，提了也无妨；要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我跟你翻脸啊。”

“我跟你说啊，我只跟你一个人说。”顾清英拉着索娜的衣襟坐到床边，又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你说我这个年龄了，还嫁得掉吗？是不是我这辈子没有姻缘呀？我最近才知道，以前有个男生对我有意，只是时间不太对，应该算是姻缘吧？反正我是错过了。不过呢，即使时间放到现在，我对他也没感觉，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索娜道：“那天咱俩不是算过了吗？你有姻缘的。是一个年龄比你小的人，不是身边的就是正在来的路上。咱俩不是有目标了吗？卢声啊！他对你多殷勤呀。你有天晚上回来晚了，他不让我吃饭，偏要等你回来才行。你看，这不就是眼前的姻缘吗？”

顾清英偏过头来盯着索娜，笑比河清：“我跟你说了，卢声不可能，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俩差十岁。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却跟我开玩笑。娜娜，你可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她将索娜的手甩开，“要不说呢，干妹妹就是不行，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的，不会真心相待的。”

索娜眨巴眨巴眼睛，说：“鸿姐姐是你亲妹妹，但她从来不与你谈心事。”

顾清英起身抱过桌子上的零食桶，重又坐回到床上去，一包一包往索娜身上扔。索娜好身手，接连几包都接住了。“你扔吧，我接到了就是我的。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