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面的事何必想了一夜,但尚无头绪。她在之前的世界,为了备战高考,曾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了半年。她关于租房的经验,也就那么一次。租房的流程,一来先看好房子,二来验实房东身份,三嘛签订合同,然后就是交租金,拿到钥匙入住。傅流云昨日说的,好像也同这个差不多。
如鹤松下楼时何必正在放神。如鹤松见到何必,走来问一声早。
何必回过神,看到是如鹤松,邀他同坐,接着又问:“小表哥,你对租房可有了解。”自打听说了身母的故事,何必就半开玩笑喊如鹤松表哥。
即便不是第一次听到何必这样称呼,如鹤松听到时还是被茶水呛了下。他抬起衣袖,半遮面容轻声咳嗽。末了他问:“何……必瑶表妹是想问什么?”
何必问:“我现在想租一间房子,有什么能够确定,租房给我的这个人就是房主呢?”
如鹤松道:“可以核验元契。”
“元契?”傅流云昨晚也提到过。
如鹤松解释:“元契是朝廷制作,发放给房屋所有者的凭证,用于证明所有者身份。”
那就是房产证了。傅流云昨夜说过,她确有核实租房给她那个人的元契,以她做事的谨慎,能骗过她的,元契即便不是真的,也是足以以假乱真的。既然是朝廷制作,仿制应该不容易,那个骗子又是如何见过真正的元契。
何必看一眼如鹤松:“小表哥,你今日可有事忙?”
如鹤松摇摇头。
何必道:“那你帮我个忙吧。”何必将傅流云租房被骗的事简单同如鹤松一讲,她讲时只说是一个朋友,未告诉如鹤松是傅流云。
如鹤松问:“不才,能帮上什么忙?”
何必道:“今日我计划去那铺面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我想请你同去,说不定你可以从我忽视的地方找到线索。”何必想毕竟自己只能算半个风朝人,对与朝廷有关的事不如如鹤松知道的多。
如鹤松点头答应。二人简单用过早饭后出发,去了傅流云提到的安业坊。安业坊开东西坊门,内有东西横街。两人从东边坊门进去,没走多远看到了那家店面。从店面的位置,附近的道路,四周人流来看,这里开家药铺确实不错。
两人到时正好见店门开着,两人走过去,恰遇一人从里面出来,手里还带了门锁。那人看打扮有几分像傅流云说的那个管家,看他样子,似乎是早起来看了下铺子,现在已准备锁门离开。
何必见了问:“请问一下,您是这间铺子的房主吗?”
对面的人上下扫她一眼,带几分笑问:“您要租房?”
何必将错就错道:“我们想租房”
对面的人听了说自己是管家,然后邀何必与如鹤松进屋看房。
何必与如鹤松对视一眼,随那管家进去,看过一圈后道:“我们想与房主见一面,您可否约一下?”
管家道:“本家让我全权负责租房事宜,您可以放心跟我谈。”
何必道:“说来可能冒犯,但口说无凭,我如何相信您是管家。”
“您若看上这房子,我可以给您看元契”他说着一顿,又扫视何必几眼,疑惑一句:“你们不是来租房的吧?”
何必心虚,和如鹤松没有搭话,坦白道:“我们前几日租了这间房,也签了赁房契,租房那人也给我们看了元契。”
管家道:“昨日那位姑娘和你们认识吧?昨日我着急了,与她没说明白,之后才想明白,她怕是被人骗了。租给她房子那人,一个月前租了我家这间铺子,说是来京做生意的南商,找个地方做仓库。”
何必问:“他与谁签的赁房契?”
管家警惕看她一眼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必道:“我想与签契约那人见一面。”
“见一面又如何?骗你们的是那个人,那人我们不认识。昨日我也与那位姑娘说过,这事就算闹到公堂,我们也在理。”
何必心急道:“这是你家的房子,那人租了你家房子行骗,你说一句不认识,就能撇清所有嫌疑吗?如何证明你们不是同伙?”
管家听了眉毛一拧,有些生气。
如鹤松出面道:“我们知道您与那行骗之人无关,我们只是想与您家主人见一面,确认一些细节。可否劳烦您给安排一下?”
他礼节得体,说话温润,那管家竟神奇地被他安抚住。管家看他二人一眼,只说:“本家身份尊贵,事务繁忙,我可以帮你们提一句,但主家不一定有没时间见面。”
如鹤松听了道一声“万谢”,在那管家离开之前,又约了客栈附近茶楼见面。
管家离开。何必也与如鹤松原路回去。路上何必冷静下来,心中只觉得幸好带了如鹤松一起。他们今日不一定等到那个房主,房主即便来了也不一定见到他们,约在客栈附近的茶楼,差些银子给店伙计,若是有人来寻,可让他前往客栈报信。何必路上冷静下来,想明白这些,只觉得如鹤松做事妥当。
两人回去先去了茶楼,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寻,到中午时准备回去客栈吃点东西,起身准备下楼时,走到楼梯看到楼下迎面上来一个人。
那人抬头看到何必,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何姑娘?”
“宋听澜?”
如鹤松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愣,看向宋听澜时剑眉微蹙,暗中将来人扫视几番。
宋听澜走上二楼,看四周一圈,未曾注意如鹤松。
“真巧,你是来找人的吗?”何必说完想到什么,迟疑一句问:“安业坊那家铺子,不会是你家的吧?”
宋听澜些微诧异,看向何必。两人对了几句话后明白过来。
宋听澜道:“家里铺面什么的都是小妹在管,那间铺子也是她租出去的。事情管家跟我讲了,小妹不在家,我知道后怕对方着急,就先过来了,怎么也没想到是何姑娘你。”
何必叹一声气,有些发愁问题怎么解决。
宋听澜想想道:“你若着急,可随我回府,在府里等小妹回来,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问她。”
“可以吗?”
宋听澜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铺子是我家的,又是小妹租出去,那人用我家铺子行骗,我家也有责任查清真相。就是别人被骗,宋某也会尽力相助。”
如鹤松看着宋听澜的眉宇舒展开来,目光中有赞赏意,心说这位宋公子,比那位宋小姐倒是通达许多。
何必觉得心里一暖。其实这件事与宋家没有关系,宋家虽然将铺子租出去时,并不清楚那人租房是为了骗人。但听宋听澜这么讲,何必只觉得宋听澜真够义气。
三人离开茶楼。如鹤松出了店门迟疑一下停住,对何必道:“不才忽然记起来,学堂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告辞,晚些客栈见。”
何必道一声“好”。
如鹤松对宋听澜微微欠身,眼角扫过一眼转身离开,未曾直面。
宋听澜道:“何姑娘,方才未来得及请教,那位是谁?”
何必回:“如鹤松”
宋听澜眼神微亮,顿了顿道:“方才他说的学堂,难道是国子监?”
“是”
宋听澜目光微微带笑,低声一句:“原来是他”
何必没听清楚,问:“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宋听澜没同何必解释。
被退婚的事也不方便同别人解释。宋听澜想起来几日前发生的事,那日他从外面回到家才知道,他那位媒妁之言的未婚夫携了族中在京城有名望的长辈来宋府退婚,礼数周到,言辞也是客气,但是被自家暴脾气的母亲大人冷脸怼了一番,那位未婚夫携长辈气白了脸离开。这事是宋听筠转述给他的,转述时多少带了几分自己的感**彩。因为宋听澜不相信母亲会冷脸怼如家的人。这桩婚事原本就是母亲自己同如家定的。他没觉得生气,定亲时他远在边疆,连这位未婚夫的人都没见过,这婚事退了倒也趁他心意。只是想退婚却很难。婚事背后,其实是宋家与如家的联姻。母亲想要如家的声望人脉,如家也需要与当朝者保持一定联系,维系家族声望,两厢情愿,愿的是两家。
两人行没多久到了大将军府,正门进去,门房问一声“少爷好”。宋听澜嘱咐一句:“若是小姐回来了,让她来找我”。门房应一声。宋听澜带何必进府。
穿过大门进到院里,何必目光被院子房屋亭台走廊给吸引了过去。她在景云城随林启山学过关于风朝的建筑,一眼认出了府里建筑与别处的不同之处。风朝官员府邸由朝廷分配、工部建造,工部建造时会按照尊卑之分,对不同等级的官员府邸在构造上予以区分。宋将军府内房屋用的是悬山顶,侧有悬鱼、惹草装饰,院里曲廊迂回,多奇石树木。这种配置,是皇宫之下,最高等级的官员府邸配置。
何必随着宋听澜穿过一间前后敞开的厅屋,从前院进到二院,准备绕过十字的石板路时,正面那间堂屋走出一个妇人,长缨在手,英姿飒爽。
宋听澜见到,欠身道一声:“母亲”。
妇人停住,看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何必,正疑惑,宋听澜已出声介绍。
“这位是何必何姑娘,她有事找小妹。”
何必已猜出妇人是谁。手握长缨枪,又被宋听澜喊“母亲”的,是那位宋大将军无疑了。何必行了个拜礼。
因为女纨绔,何必也曾去了解过这位宋大将军。宋大将军,本名宋涵,其父是开国将军,封国公。风朝建立之后十几年,国局逐渐稳定,那一批开国之臣也垂垂老矣,老宋将军告老还乡。二十多年前,北夷扰乱边疆,如今的皇帝,当时刚登基的少年天子,身边无能将可用,去请老宋将军出山。老宋将军托病,但让其女,也就是眼前的宋大将军宋涵出战协助天子。这位女将军战绩斐然,一路将北夷赶出祁连山北百里,**年多未敢来犯,风朝百姓尊称之为常胜将军。
可是再成功的女将军,府里还是有个不学无术的女纨绔。
“何必?”宋涵看何必一眼,问:“你也姓何?”
何必不明白宋涵何意,答一句:“是”
宋涵扫何必几眼,似乎还想问什么。忽然一阵破空呼啸声传来。宋涵皱皱眉间,宋听澜已察觉到不妥,脚下用力扭身一闪,抬手一挡。一根长棍贴着宋听澜身侧刺过长空,细看那长棍却见是根甘蔗。
何必听到动静,转身见是宋听筠。
宋听澜无奈道一声:“小妹!”
宋听筠见第一招被避开,更有劲头,眼睛一亮道:“看招!”说话间她手腕一转收回甘蔗,正欲将甘蔗作棍再出招时,却被宋涵喝止。
“宋听筠!”
无论哪个做儿女的被家长喊了全名,那都知道事情不妙了。
偏偏宋听筠从小到大,被母亲喊全名的次数只多不少。回想起不久前的祠堂禁闭,宋听筠心有余悸忙将甘蔗藏到身后,垂首不敢言。
堂屋里又走出一位妇人,妇人翩跹而至。宋听筠见到时眼神微动,似乎得救一般。
宋涵也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来者在她肩上披一件衣裳,柔声一句:“你身体不好,伤了风寒可怎么办。”声音温柔,人更温柔。再生气的人,见到她都生不起气了。
宋涵无奈叹一声气道:“你就惯着她吧。”
妇人笑笑,看宋听筠一眼道:“岂非是你让我惯着她的。”
“我……”宋涵只说了一个我字便不再说了。
这个妇人,看样子就是宋大将军夫人姜云竹。姜云竹是宋涵表妹,清河姜氏女。何必曾了解过,这清河姜氏是堪比如家的名门世家。只是京城的百姓提起姜云竹来,说的最多的却是慈母多败女。
宋听筠看准时机出声道:“母亲,女儿只是想同哥哥切磋一下武功。”
宋涵听了瞪她一眼。
宋听筠心虚转过头,看到何必时愣了下,道:“何必瑶,你来我家做什么?”
一家四口的视线一下都集中在何必身上。
宋涵看向何必,疑惑一句:“不是何必吗?”
何必还没开口,宋听筠先出声道:“何必是她的字,她全名叫何必瑶,那首边塞诗就是她写的。”
宋听澜也看向何必。诗的事他是从妹妹宋听筠那里知道的。那日宋听筠回家,兴奋地告诉他,说她为兄长写了首边塞诗。宋听筠将诗念罢,宋听澜只觉得一腔热血,想若是在军中做宣传,倒是可以振奋军心。自家妹妹什么水平当哥哥的自然知道。他后来问了两句才知,是妹妹参加诗会,得第一的那人写的,又问那人叫什么,宋听筠说叫何必瑶时,宋听澜只心说有机会希望能认识一下。倒不知他们已经认识了。
宋涵视线在何必脸色打量一番,问:“你姓何?”
“……是”何必心说这问题刚不是问过了吗,这位大将军难道失忆症比她还严重?
宋涵接着又问:“你来自景云城?”
“……啊”这问题奇奇怪怪,何必听了都想问一句:是姓何不对还是来自景云城不对。
宋涵没有再问,只是视线落在何必身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宋听筠道:“何必瑶,你还没说来我家作什么呢。”宋听筠以为何必来找茬,出言带了几分不善。
宋听澜也回过神,想起来还有事,对宋涵道:“母亲,何姑娘找妹妹有私事,我们先行告退。”
宋涵回过神点点头。
宋听澜忙拉着妹妹喊何必离开去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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