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去何处了

谢延在中秋月圆时节将远在他乡的谢家儿女一并延请至谢府团圆,却独独漏掉了一街之隔的何疾之与谢羡青二人。谢羡青一时伤感,思及此前谢延不顾父女之情,串通了姜岁寒要将自己送到姜府,更是怅然若失。

二人再踏进谢府时,已是秋末时分。何疾之准备动身前往京城,临行前与谢羡青一道作别谢曹氏。

“寒冬将至,如何这时候想着入京呢?”谢曹氏坐在堂上的木椅中,看着一旁的女儿女婿和颜悦色地问道。

何疾之暂时还不愿意坦白自己的身份,于是起身行了一礼,答道:“娘,小婿欲在明春参加科举初试,是以要提前进京。存了私心舍不得如槐,便央着她随我一道入京了。”

谢曹氏闻言眸中一亮,喜道:“这是好事。你虽家境优渥,但终究还是要谋个功名才能立稳脚根。”说着,谢曹氏忽然面露疑色,又开口道,“县州亦可初试,你为何偏偏要去京城呢?”

何疾之一时语塞,倒是一旁的谢羡青笑着开口道:“她说日后恐要做京官,早些去熟悉京中风物人情,亦无不可。”

谢曹氏看着何疾之的眼光更是赞许,道:“有志气,羡青果然是个会看人的。”谢曹氏笑意盈盈地拉过谢羡青的手轻轻摩挲着,眸中隐隐有了泪光,“老爷他在与你们二人置气,你们不必理会。入了京城若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大可以去寻你的外祖父和舅舅们,他们自是不会拒绝,你们也好有个照应。”谢曹氏说到后面有些哽咽,毕竟经此一别,下次再见是何时便说不准了。

何疾之闻说谢延,嘴角一抽,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只恭敬地应道:“多谢娘。”她抬头看向谢曹氏怜爱的神色,心中感慨万千。虽说谢延多少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谢曹氏是个爱女儿的。

何疾之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听母女两人说着些体己话。

“大夫人。”门外的婢女走进来,朝谢曹氏轻轻唤了一声。

谢曹氏这才将目光从谢羡青的身上挪开,望向婢子柔声道:“何事?”

“老爷说请小姐过去叙叙旧。”婢子福了福身,垂头应道。

何疾之与谢羡青四目相接,都有些疑惑。二人入府已有些时候,如今天色已晚,正是准备回何府的时候,怎么偏偏这时要将谢羡青一人叫过去。

想到此前谢延种种龌龊的手段,何疾之有些放心不下,道:“夜色已至,我们行将告退,便不叨扰谢大人了。”何疾之喊得生疏。

谢羡青此刻亦是心绪纷乱。若论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谢羡青自是敬爱谢延。但若念及近来谢延的所作所为,谢羡青又觉得不寒而栗。

微微握了握拳,谢羡青的神色有些动容,她看着婢子愣了片刻,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站起身来,道:“我便去见见爹罢。”

何疾之见谢羡青已做了决定,也不再劝阻,只是走到她身侧,道:“我随你同去。”

话音刚落,那婢子又行了礼,道:“姑爷莫怪,老爷说只见小姐一人。”

“这……”何疾之心间没有来地一抽,正欲再开口说话,便被谢羡青打断了。

“我去去就回,勿正不必担心。”谢羡青牵过何疾之的手轻轻捏了捏,温热柔软的触感便从何疾之的手心传到她的心间,抚平了她的不安。

何疾之看着谢羡青似水的眸子,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见何疾之应下,谢羡青便与谢曹氏作别,跟着婢子往正堂去了。

谢羡青走后不久,谢曹氏便让何疾之坐下,又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疾之呐,小女贪玩成性,若平日里有顽劣之处惹恼了你,还望你多多担待。”谢曹氏道。

“娘说笑了。如槐知书达礼、性行坦率,我疼爱还来不及,如何会惹恼我。”何疾之道,脑海里映出二人赌书摸鱼好不快活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谢曹氏见何疾之莞尔一笑的模样,心中为谢羡青感到庆幸,便又道:“那我便盼着你来年金榜题名后,我亦能添一个乖巧的外孙。”

谢曹氏是过来人。此前谢羡青回门时,观其姿态,二人分明还未圆房,那时谢曹氏还道二人不睦。如今再来时,谢曹氏以为这二人定是鱼水和谐,想来不久便有喜事传出了。

但是何疾之闻言却面色一红,因为不敢看谢曹氏而微微垂下了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曹氏只当何疾之腼腆,便也不再追问,只坐在上方笑意盈盈地看着何疾之面红耳赤的模样,心思千回百转。

谢曹氏和何疾之在偏厅中坐了半晌,直到一轮皓月已经快要当空谢羡青还未回来,何疾之便再也坐不住了。

“娘,如槐至今未归,我有些放心不下,我去寻她。”何疾之站起身来要向谢曹氏告辞。

谢曹氏对谢延做的腌臢事一概不知,但见何疾之神色紧张,也不好出言劝阻,便道:“也好。她如今应是在正堂,你可识得路?”

“识得。”何疾之心中紧张,便也不再与谢曹氏多言,“小婿先行告退。”说罢,转身便向正堂匆匆走去。

正堂烛火稀稀拉拉的,只有谢延一人端坐其上闭目养神。听见有脚步声,谢延睁开了双眼,定睛一看果然是何疾之,道:“来了啊,何小公子。”

“如槐呢?”何疾之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谢延轻蔑一笑,道:“送走了。”

“送去何处了?”何疾之拳头一紧,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谢延抬了抬眼皮,看了何疾之一眼,俄而又将视线收回,道:“自是定了亲的姜府。”

何疾之闻言已是怒不可遏。

当日何疾之只是下令把黑衣人押去扶江秘密处置而未昭告谢延和姜岁寒自己扶江何氏子弟的身份,便是念及留川谢氏与会清姜氏均是世家大族,不能因为自己伤了面上功夫的和气。却不想自己一忍再忍,一瞒再瞒,换来的却是谢延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得寸进尺。

她恶狠狠地剜了谢延一眼,道:“我不伤你,是念及你是如槐的父亲。若今日如槐有三长两短,我便让你谢府上下都为她谢罪。”

掷地有声的语句震得谢延心中一颤,他终于忍不住正眼看向身前的少年,只见她眉头紧蹙,怒目而视,一瞬间,谢延竟以为身前之人有天潢贵胄的压迫如山海一般席卷而来。

谢延稳了稳心神,看着何疾之转身行色匆匆要往外跑的模样,冷声道:“你以为你今日出得了我谢府?”说罢,便有谢府的府兵将何疾之团团围住。

何疾之在明晃晃的大刀面前站定了脚根。她回首睨视谢延一番,而后毫不犹豫地一脚将身前的府兵踢翻在地,又眼疾手快地夺过那人手中的大刀,趁周围跃跃欲试的府兵围上来之际,手起刀落便将地上之人斩首。

电光火石间热血四溅,将周围吓得战战兢兢的府兵和何疾之的衣裳都染得鲜血淋漓。何疾之提了府兵的头,再转身时,府兵的头颅便圆滚滚地落在谢延的脚下。

谢延低头看清了府兵睁得浑圆的双眼和脖颈上参差不齐的血肉,一时吓得胆战心惊,直从木椅上跳了起来。再看向何疾之时,便看见她溅满鲜血的面庞上那一双血红的眸子。

谢延万万没想到这个文弱儒雅的小子剁起头颅来那般利落。他突然忆起此前几次托人对何疾之下手都落败而归,看着如今身前这人一副罗刹的模样,谢延的手脚亦发起抖来。

她不是弱不禁风么?谢延颤抖着瘫坐回木椅上,嘴唇哆哆嗦嗦,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一旁的府兵也是饱食终日的,见到这般阵仗都不敢再有所动作。

何疾之环视一周,沉声道:“我说过,若如槐有三长两短,你谢府今夜便是人间地狱。谢延,好自为之。”说罢,何疾之踏着一地的鲜血便往外走,血色的脚印一直漫延到阍室外的马厩。

利落地翻身上马,何疾之狠狠地朝座下的骏马抽了几鞭子,烈马吃痛地长啸一声便扬起马蹄向外奔去。

紧赶慢赶出了城门,何疾之终于看见前面疾驰的马车。马车雕梁画栋,用料亦是极好,何疾之当下便确定那是谢府的马车。

“留下谢羡青,饶你不死。”何疾之快马加鞭行到马车之前,而后勒马转身,将马车堪堪逼停。

“你是何人。”马车夫急急地勒住了缰绳,从身侧抽了大刀欲与何疾之对峙。

何疾之见眼前之人态度强硬,便不欲与他多言,飞身下马将他踹倒在地,而后挑断了他的手筋。看着脚下之人狰狞的模样,何疾之径直往前掀了轿帘,果然看见被绑了手脚的谢羡青正躺在里面苦苦挣扎。

“如槐。”何疾之连忙上前为谢羡青解了绳索,而后查探起谢羡青周身的情况。

谢羡青坐直了身子,眸中含泪,看着何疾之糊了一身的鲜血,紧张地问道:“勿正你受伤了?”声音有些哽咽。

何疾之摇摇头,道:“不是我的血。我杀了谢府一个府兵。”

谢羡青闻言,方才的委屈与恐惧悉数涌上心头,她抱着何疾之,身心都有些颤抖:“对不起勿正,我不该不听你的话,非要去见我爹。”

“不怪你,如槐。”何疾之怜惜地搂着谢羡青,“他是你父亲,你对他不设防并不怪你。你我都不曾料到他竟是这样狼心狗肺之人。”

谢羡青紧紧地靠在何疾之怀中,心中悄怆,却终究哭不出来。她无法再去回忆谢延是如何给她喝下蒙汗药,也无法再去回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如何能够做到这般心狠手辣。

何疾之感受着谢羡青在自己怀里蔫巴巴的模样,内心亦很不是滋味。其实当何柳氏向自己提起欲要手刃尚在襁褓之中的自己时,何疾之也是落寞却又无助。她恨不起来,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谢羡青被自己的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作玩物抛弃,何疾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槐,你想要如何处置他?”如何处置谢延,何疾之将这句话问出口,便是在告诉谢羡青,无论她想如何对待谢延,何疾之都二话不说为她办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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