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林黛玉一直在同云章聊原著，那心情始终就没好过。
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不是眼瞎的，哪能没察觉，心中不免隐忧，甚至还悄悄同林如海刘婉莹说，可两人询问之际，林黛玉却不好说自己是因着那所谓“梦”的下场在难过，自然表示无事。
尤其对着林如海，林黛玉一想起他在这一二年过世，不觉更是心痛难忍，每每一见着人、听着他说的关切之语便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林如海大惊，不免要查查她究竟怎么了，但结果显而易见，是查不出甚么的。
最后，林如海没了辙，对林黛玉好一番宽慰，可效果甚微。
这边，云章也察觉到林黛玉的心情不好，他说了好些话逗她高兴，却不知是不是原著在作祟，这回竟不顶用，弄的云章都有些烦闷。
这一沉闷便近了端阳。
扬州城内街头巷尾都在忙着挂艾草、点雄黄、系百索。扬子江上龙舟预演，每日热闹欢腾，常有人家户早早煮了粽子，甜香之味飘的左邻右舍侧目。
林府中，丫鬟们开始洒扫，挂艾枝、悬菖蒲。一样样端阳所需食材自庄子上送进府，庖厨准备发挥神技将其做成粽子、点心、菜肴等。还有香袋百索绒花之类的，早早便要预备下……
忙碌中，林黛玉好似也忘了烦恼，专心准备过节。
她情绪一好，云章也稍稍放心。
初四日，云章早起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又默了半个时辰的书，最后开始写文章。
正写着，林如海来了。
云章搁下笔，有些意外林如海会过来，“林叔，快请。”
林如海扫了一眼问道：“在温习课业？”
云章笑道：“早起精神头足，便读了会子书。”
林如海望着书案上的纸，“那文章可作完了？”
云章道：“还差些许。”
林如海道：“你先作完。”
此话一出，云章立刻明白过来林如海是要看看自己写的文章。他倒也不意外。以往通信之际林如海都会关切他的学业如何，他还会将些许读书时不懂的问题向林如海请教。这次来到扬州，林如海也考过他，今日碰上了，想看看他的文章倒也正常。
云章依言坐下，任凭林如海在一旁看着，只自顾自的按照先前的构思提笔继续写后边的内容。
林如海望着泰然自若的云章暗自点头。
半晌，云章搁下笔，从头到尾检查一番无错处之后主动拿起纸页，“还请林叔指点。”
林如海态度温和的接过那篇字迹未干的文章，通篇看下来，面上神情叫人瞧不出端倪。
云章便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良久，林如海抬起头来，问道：“云章，你可愿拜我为师？”
云章一愣。
以往林如海都是喊他“章哥儿”，可此时为表郑重，他直接称其“云章”，语气也是温和中带着严肃，可见他是认真的。
此时代拜师，那是一件极严肃的事，不然怎会有“天地君亲师”这样的牌位供奉？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是同“父”一般重要的存在。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正经的拜了师，那将来入朝堂便和“师父”是天然的同党，不论谁犯罪，另一人也是无法逃脱的。因而，古代“师”之一字，重之又重，慎之又慎。师不可乱拜，徒亦不可乱收。
林如海不消说，自然清楚其中道理。云章到底在此活了这么些年，又是个成年人，也没不明白的。
不过他并未考虑许久，回过神后便认真的答了声，“学生愿意。”
林如海脸上露出笑来，“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林如海的弟子了。”
云章也作揖道：“承蒙先生看重，不嫌云章愚笨。”
林如海心道，若你都愚笨，那只怕这天底下便无聪明人了。他伸手将云章扶了起来，“章哥儿，明日便是端阳，这拜师宴稍推迟几日，而后我再带你认些人。”
云章自然无异议，“全凭先生安排。”
林如海自然更满意。
他会收云章为徒，一是见才心喜，云章方才十二岁便能作的那般好的文章，他心中爱惜，自然想亲自雕琢；
二是为了感谢云章对他们林家的大恩。云章是什么样的出身林如海了如指掌，像这样的寒门子弟，日后入了朝堂，即便是有才也难免叫人看低，他们之间关系好也不如“师生”这个身份来的亲厚，收作弟子，旁人在面对云章时也会看在他的面上高看他几分；
三嘛，自然是为了黛玉。他林家历来子嗣单薄，他同刘婉莹成婚几年，可至今刘婉莹未怀上一儿半女，同贾敏在时一般艰难。他知晓这怪不得她们，是他自己的身子有问题，如今他已四十多，日后只怕也是子嗣无缘。这一点他早看开了，只是他不得不为妻女打算，若他之命走到头，他希望能有一人能继续护着她们，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他知晓即便没“师徒”这层身份云章也不会不管她们，可无名无分的，到底不如那些亲戚来的名正言顺，说不准日后云章为玉儿出头，旁人还会乱嚼舌根，毁了两个孩子的清誉。再者，人心到底难测，纵然他相信云章品性，可他也不得不防一手，若日后云章之心不如今时今日纯粹，想不再护着玉儿，那有“林如海之弟子”这个身份束缚着，他也不能任凭玉儿受人欺凌，只袖手旁观。
这般谋划，确有利用之意，林如海心底不免有几分愧疚，因而指点云章的文章时更悉心了些。
其实，云章哪能猜不到林如海的打算呢？只不过此乃人之常情，加之他又从未想过要不管林黛玉之事，便也没觉着有甚么。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说过文章，又略略聊了几句，林如海才道：“章哥儿，如今你既住在府中，我又是你先生，那明日端阳你便同我们一道过。”
云章心下一跳，“先生，你说的‘你们’可有林姑娘？”
林如海道：“自然。”
云章：！！！
所以，他要见到林妹妹了？！
云章心脏狂跳，可也有所顾忌，“先生，这是否有些于礼不合？”
虽然他很想见到林黛玉，可他也不想坏了林黛玉的闺誉。
林如海心中欣慰，暗想他果真没看错人，嘴上却道：“不妨事，拜师宴虽还未摆，可我已经收了你为徒，那你同玉儿便是兄妹，何况还有我和你师娘在场，传出去旁人不会说甚。”
林如海都这么说了，那云章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原是如此。”
待林如海离开后，云章眉梢眼角都是喜意，马上就要见到林妹妹了啊！
这般想着，云章便遣掉周围伺候的人，然后打开系统，将这个消息告诉林黛玉，「林妹妹，林叔收了我为徒，还邀我明日同你们一道过端阳。」
看到这消息的林黛玉：！！！
她差点将手里的玉器摔了。
林黛玉忙问道：「怎这般突然？」
云章道：「想是林叔觉着我如今一人在外，怕我思乡寂寞，便叫我同你们一道过佳节吧。」
林黛玉：「那这弟子呢？」
云章笑道：「许是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见猎心喜，便收了我为徒？」
原本紧张不已的林黛玉：“……”
林黛玉：「呸，云哥哥当真好不知羞，也不知脸臊红了没。」
云章哈哈大笑，逗人逗的很开心。
这边，刘婉莹原本正在安排明日端阳的各项事宜、以及清点各处亲戚送来的节礼，结果就听到林如海说他收了云章为徒之事，还要一道过端阳、办拜师宴，刘婉莹自然惊讶。
老爷待章哥儿当真是有些许不同！
刘婉莹忍不住问道：“老爷怎么突然收了章哥儿作学生？原先不曾听老爷提起过。”
林如海道：“此子胸有大才，纵寒门出身，可品貌才性样样不输大家子弟，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我实在喜欢，便收了徒。”
刘婉莹望着林如海眼底的赞赏、听着他那一系列赞美之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禁从脑海里蹿了出来。
黛玉今年十一，云章今年十二，两人年纪相仿，老爷难不成是想挑云章作女婿？
越想刘婉莹越觉着是这般，从她进门起，老爷同云章的来往书信便没断过，待他比任何亲戚子弟都亲近，年年还有节礼往来，云章下江南游学老爷让其住在府上，如今干脆还收作弟子、明日一道过节，这……
刘婉莹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意外，面上不免泄露了几分，叫林如海瞧了出来，“夫人可是有何疑虑？”
刘婉莹是个进退有度的聪明女子，平日里关切些小事便罢了，像林黛玉婚事这样的大事，她是不会插手的。因而，她没提自己刚想的那茬，只道：“原本我给章哥儿备了几样节礼，可如今老爷认了他为弟子，那东西想来便有些许不合适了。”
闻言，林如海便笑道：“夫人倒也不必担忧，只照着给玉儿的东西再备一份便是。”
这下，刘婉莹脑海中那个念头更甚，面上却端的四平八稳，“既然老爷都这般说了，那妾身今日便偷个懒，只打发他们去备了。”
林如海温声道：“辛苦夫人了。”
刘婉莹嗔道：“老爷说甚呢，操持这些，本是妾身应做之事。”
林如海望着眼前这端庄娇嗔中却又面染疲色的女子，眉眼愈发温柔，“清点节礼之事只管打发管家和管家媳妇们做便是了，夫人莫要太劳累。”
刘婉莹心中一暖，“也就几家重要亲戚我看看，其他的我就过过礼单，老爷放心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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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红楼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