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龚嫔番外

第一次见他的那年,我十三岁。

武州山,般若寺。

人间四月,芳菲殆尽,而山上的桃花,却正盛极一时,满树娇烂漫红,万枝丹彩春融。

那时候,父亲在县中司曹任书吏,母亲早逝,家中事务,全是我自己操持,邻家的大娘从十二岁起便为我说媒,我怕父亲一人孤寂,无人照顾,便推说自己年岁还小,不着急,还想在家中多陪伴父亲几年。那些年,乱世方歇,百姓都休养生息,稍稍喘了口气,虽说民生仍然很艰难,但是,只要不打仗,日子清苦一些,又算的了什么……

我记得,那一日,风光社燕,时节春秾。篱落前,是茂林修竹,亭台间,是松涛山风。

禅杖三鸣三振,是寺院的僧人下山来化缘。

我像往常一般,前去应门。打开门的那一瞬,竹影斑驳,投在他身上。

桃花林明明开在山腰上,可是,那一刻,我却仿佛看到:人面桃花相映红……

□□在一旁连喊了我三声‘阿蹊姐姐’,我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是个孤儿,被人扔在县城门口,城门吏抱到了司曹衙门来。衙门里的人看了都是摇头一叹,道:“还是扔回城门口去吧,这样的世道里,大家都是苟活着,谁还能多分出米粮和功夫来,养活一个捡来的孩子……”

父亲见其可怜,不忍其被人贩子抱走或是被野狗啃食,便把他抱到了般若寺,求方丈收留了下来。方丈与父亲是棋友,仰头望了望天,长叹一声,收了下来。到如今,已经八岁了。因着这点情分,他总唤父亲‘龚阿叔’,唤我一声‘阿蹊姐姐’。我去寺中上香,常常给他带块糕饼,方丈总教训他,如今大了,不可再这样叫了。□□对着方丈一笑,道:“知道了师父,那以后便叫阿蹊施主。”

柳下桃蹊,春光正盛,矜持沉静,这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龚蹊。

佛陀门里的规矩,前来化缘的僧人,是不能触碰到施主人家的女眷的,便是连衣角,也不能沾到。□□笑着将他的化缘布袋打开,将口子撑得老大,我将半碗粟米倒了进去,还没倒完,他便叽叽喳喳地喊起来:“够了够了,我今日已经完成任务了,阿姐你给明悟师弟多些,他嘴巴没我甜,化到的东西少。”

那位像一泓碧玉一般立在门外的明悟寡言少语,沉默极了。见□□如此言说,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对着小□□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谢□□师兄”,才打开了自己的布施袋,对着她道:“谢女施主”。

佛门里的规矩,排辈按入门先后,所以,这位身高八尺的明悟师父,也只得叫这位身高还不到四尺的□□一声‘师兄’。

我站在门里,他们一大一小站在门外,眼前,恍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灼灼芳华。

我知道自己的心,动了。

此后,每月的化缘,都是□□带着他。

自他来后,武州山上,春光明媚,微风懒困。桃花一簇一簇,深红浅红,艳拂文君酒,红欹宋玉墙。

我每旬上寺里参拜上香,却从来看不到他,如是几次,我便问□□原因。

□□告诉我说,是因为他身子孱弱,所以,单独在寺中后院行走,并不到前院来。暮鼓闭寺之后,他才会出来与众僧一起做晚课。而且,他因为身体原因,用饭也是单独的,就寝也是单独的,不与大家同吃同住。他还有一个嬷嬷,住在山后头,专门每日给他送饭,据称是自小照顾他的老仆人,唤作‘陈姑姑’。

原来如此,难怪通身气派,看着不似凡夫俗子。我暗暗想着,看来,是出身大家之子,寄名养在佛祖门下,祈求消灾避祸的。

后一年,父亲忽然格外忙碌,听他说,是武州山山麓进了大批工匠,要开凿佛窟,父亲被郡守派驻到工地上做录事。

据父亲说,这窟,是当今皇后娘娘捐出三万贯脂粉钱开凿的,为的是供奉佛陀,为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向佛祖祈福,那里面的佛陀之相,便是照着当朝二皇子的相貌所刻,

我每日为父亲送饭,见工匠们因岩结构,一点点凿石开山,渐渐显露真容巨壮,感叹其景蔚为壮观。时光一日日流逝,我每日看着洞窟开凿,晨钟暮鼓声中,看着宝相庄严的佛陀之相逐渐显现,忽然有一日,看着眼前完成了大半的石像,顿觉,这眉眼,不是……明悟吗!

难道……他……他竟然是,二皇子?!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桃花满头,一枝枝缀乱云霞。

******

“我要走了。我母亲要我还俗回家。这些年,多谢阿蹊施主!”

四年后的又一个春日,化缘后,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忽然这样对我说。

“去哪?”我心下一急,脱口而出。

“都城。”

“我……我也想去都城。”

“阿蹊姐姐,你家在这,你怎么去?除非……你也去参加择选?”□□嘟囔着:“最近寺里香火正盛,都是女施主来上香的,听她们嘴里叩拜着念叨,希望自家的女儿被选入宫中,期盼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都城,我一定要去都城。

入宫,我一定要入宫去!

父亲听说我要去参加择选,想要入宫,哭得老泪纵横:“宫里,哪里是咱家这样无根无基的人家去得的!”

我对父亲说,我不想一生终老乡间,想去看一看都城,看一看皇家宫阙,看一看这世间最高处。

我走的那日,家门口拜别父亲,邻家的大娘倚在门上嗑瓜子,一地的瓜子壳几乎要吐到我家门上,尖利刻薄地笑着:“我倒是说,怎么这般孝顺,一直推说要在家陪伴老父,不肯嫁人,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也不瞅瞅自己那一身山雀的毛!”

父亲气得脸都红了,要上前与她分辩。

我拉住父亲,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偷偷告诉我,他化缘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隔壁庄子上的陈员外两年前丧妻,想娶我做填房,托了她做媒,她收了陈家十两银子做保媒红包,拍着胸脯向陈家许诺必定事成。如今,想来是只能将这十两纹银原封吐出来了。

我坐上了官府的车驾,去往都城。行经山脚下,我回望了一眼武州山,那一片桃花林,十里芳华,那是我深信的一生一世。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这世上,有一个他,轻轻一声,将‘阿蹊’二字,唤得温柔婉转,动人心肠。

******

我以良家子入宫,在他的安排下,入中宫服侍皇后。年长的姑姑们说,每隔几年,皇后就会挑选身边的宫女赐给儿子。他身边的张良媛就是宫女出身,是从小服侍他的,如今已经为他生下了长女嘉诚县主。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张良媛,并无甚男女之情,不过尔尔。

每每无人之处,或偶遇上,他便温柔地唤我一声‘阿蹊’,什么话也无需多言,便已心坠蜜海,甜到发齁。

我事无巨细,小心谨慎,日子过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是一想到他,便什么忧愁烦恼皆忘记了。

宫中规矩,生母不能亲自抚养皇子,因此上至皇后下至嫔妃,都会从自己母家挑选年龄合适的女郎养在身边陪伴,一是消磨宫中孤寂的时光,一是培养未来嫁给众皇子为妻。以此维系母家与皇室的关系。楼家大姑娘,是皇后母家楼氏这一辈选入宫的族女,虽然不是皇后的嫡亲侄女,但身份尊贵,自小养在宫中,与他一同长大,六宫之人皆知,她是皇后亲自择定的太子妃。

每回,他来,楼姑娘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娇娇怯怯地唤着:“二哥……”

他温柔淡淡一笑,不亲不疏地任她抱着胳膊:“阿婉身子可好些了?”

那样子,真是碍眼得很。

我一直以为,楼姑娘在他心中,多少是有点分量的,终究是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直到,突然有一日,他给了我一包药粉,叫我偷偷将东西下在她日常饮食中。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不让女子怀孕的药。他不许别人生下他的长子。

便是这一句,叫我为他死,也毫不退缩。

可是,没多久,张良媛又怀孕了,听说,太医把脉把出这一胎,洪钟有力,断定是位皇孙。陛下听闻此时,龙颜大悦,当即赏了张良媛好些贵重宝器,宫中皆传,大皇子战死,没有来得及留下半点血脉,如今太子膝下即将添一位皇孙,将来必定富贵至极。

消息传开后,楼姑娘关起门来哭了整整一天,摔瓶砸碗,好一顿闹腾。她的随身侍女奚真是她从楼家带来的,素来得力,又脑子清楚得很,但这一回,连她也劝不住。众人见此,纷纷不愿意去她房里送膳食,生怕被牵累,落一顿责骂。见此,我便揽了下来,前去送饭。

果然,楼姑娘的脾气,险些将碗盏砸到了我脸上,奚真怕她得罪人,赔笑着道歉:“阿蹊妹妹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着说:“奚真姐姐,姑娘是个直性子,奴婢知道的。世间女子,谁愿意还没有过门,丈夫便有了庶长子的……况且姑娘这般尊贵的身份……”

“阿蹊,整个中宫,也只有你是个实心实意的,不似外面那群小蹄子!”楼婉哭得眼睛红彤彤的,帕子都湿了。

“姑娘,不过是怀在肚子里,又没生下来,变数多着呢。奴婢在家乡的时候听长辈们说,妇人生子,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送一顿饭的功夫,我便把当初听来的陈员外发妻生子被歹毒小妾暗害而亡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楼姑娘果然聪慧,没过几个月,张良媛临盆,母子俱亡。

听说,他极为悲痛,要将案子彻查,彼时楼家正如日中天,手段极为干净,哪里能叫他随便拿住把柄。

他来中宫向皇后请安的时候,神色委顿,憔悴了不少,但是一看见我,依旧强撑着精神,还是那般温柔地唤我‘阿蹊’。

我看着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心中心疼得不行,但是一想到,以后,我会为他生儿子,生许许多多的孩子,便觉得眼前的沮丧不算什么。从小,般若寺的庙祝解签,便说我是‘宜子孙’的命格,将来,我的儿子,贵不可言!那时候,我觉得那解签人不过是惯常哄人的言辞,想多讨两个赏钱,到而今,我相信,我的儿子,确实,贵不可言!

后来,皇后看张良媛逝世后,他整日郁郁寡欢,便真的开始挑选宫女下赐东宫。我顿觉苦苦熬着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可没想到,皇后竟然没有挑中我。而是另外两名出自楼氏的宫女。可他明明喜欢老实本分,温婉沉静的,张良媛当初便是因了这个性子,才被皇后挑中,赐给他近身服侍的。怎么,怎么会这次挑了两个狐媚子一般的贱人入东宫?!我不解,不服!

不过,好在,他似乎也并不喜欢。听东宫的小宫女说,他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宣召过几次,之后,再无侍寝。

我心想着,尊者赐,不可辞。他并不喜欢她们,但是因着皇后所赐,他不好推辞,总之,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两个月后,居然,那两个贱人同时传出怀孕了!我愤怒,我不甘,我想等他来的时候问问他,可是,当我看到他一脸失魂落魄,毫无半点欣喜的时候,我犹豫了……直到,几个月后,我无意中发现,那两个贱人,同楼公子的苟且,我才恍然大悟!皇后,竟然昏昧如斯!

再然后,我才发现,皇后,一直知晓此事。昏昧的不是皇后,而是我自己……

皇家,竟然真是血腥残忍,毫无半点人情味之地。

君不君,臣不臣,母不母,子不子。

皇后将我赐给了七王。一听说这个消息,我疯了,我不管不顾地找到他,我以为,他一定会救我,会去求皇后收回成命,会去向皇后将我要去。然而,他劝说我,遵从皇后的旨意,去王府。

那一刻,这么多年坚定的信念,被打破在地,碾成了齑粉。

他说,他需要我。七王统御兵权,且日渐势大,而且七王谨慎,他的身边铁桶一般,插不进人,他需要我为他在七王身边暗中经营。

他说:“阿蹊,除了你,我再无可信之人。除了你,再无人真心助我……”

我不知怎么了,像中了邪一般,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后来,我入了王府,生了煜儿,父亲升了官儿。整个家族,都因我而有了底气。

我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他一朝登基,君临天下,我一生沉默,安守一隅,直到,她的出现。

她是南帝唯一的女儿,听说,也是幼年丧母,跟着她祖母长大。可她的祖母,却不是个平凡老妇人,而是天下人共知的孝成太后。

她来以后,我看到,他的眼中,开始有了光。虽然他极力收敛,不想被人看出来,可是,自心里溢出的喜爱,怎是想遮掩,便能遮掩得了的?

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如沧海明珠,如蓝田暖玉,如这皇位,如这美人,又怎会一人独爱而无人争抢?我渐渐发现,这太子妃,不仅让他的眼里有了光,也让王爷的眼里,有了光。

在王妃还在打杀丽姬出气的时候,我便已经觉察到,那个扎进了王爷心里,而让王妃备受冷落的人,哪里是什么区区一扬州瘦马出身的丽姬……

听说,王爷与太子妃北上的这一路上,可是患难与共,生死之交。一个舍命挡刀,肩膀上留了碗大的一个疤,一个舍命相救,黄河激流中不离不弃,连大婚嘉礼,都是王爷代他去迎的亲,不知,他的心中,作何感想?

不得不服,与楼王妃不同,她待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我不禁疑惑,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她真的是皇家子女,怎么竟然一身的明媚,半点阴暗腌臜之气也无?温和大气,和善亲蔼,贵女们身上的通病她统统都没有,连嘉诚都跟前跟后地一口一个‘母亲’唤她。

那年除夕宫宴,陛下给众王府皆赐封,我们府里因为没有嫡出子嗣,这份好处,便落在了煜儿头上,封了爵位,我第一次以侧室的身份有资格列席。

钟磬绕梁,珍馐满桌,储君夫妇,一双璧人。

楼王妃恨得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她却不知道,我,比她更恨。

我暗暗跟着他们夫妻,只见那一片寂寂红梅迎雪怒放,谁还记得武州山上的灼灼芳粉桃花迎风凋零……

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更或许,我,连旧人,都算不上……

正打算暗暗离开我,远远听见她说了句:“谁还没个年少倾慕之人,”然后映着雪地里的月光,转头笑着问他:“难道殿下没有吗?”

我冻得麻木的双脚埋在雪里,一颗心砰砰直跳。

“并无……”他就那么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看着她,冷清,平淡……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听见那娇俏的太子妃,抱着几枝红梅,遗憾惋惜地感叹。那一刻,竟觉得这个南朝来的小公主,真是可爱极了……

待得他们走远,连脚印都快被雪埋起来,我,才缓缓从假山石后走出。走回太极宫的路上,月光被云层密密遮住了,天地,都黯淡无光。原来,我,真的连旧人,都算不上……

再后来,王爷成功夺权,当了皇帝,我封了嫔,煜儿是皇长子,因着他的体面,又给父亲封了爵位——安乐伯。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进宫来谢恩的时候,紧紧抓我的手:“娘娘光耀了咱家的门楣!”

然而,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

因为,他死了。

那一夜,我在王府,听得一阵呼号喧闹,外头仆人们在喊:“宫中走水了!”

我爬上王府最高的殿阁往内宫的方向望去,火光冲天,那是东宫的殿宇!

第二日,都城盛传,皇帝**而死。

我不肯信,直到,玄鸟纹的暗号传来,这是他豢养的间客死士之间联络的密号。

他,真的死了。

我的心,也随他一起,死了。

我细细思索,这些年来的种种,竟然,了无生趣。

那两个贱人与楼氏的苟且他知道吗?那两个庶子是他的血脉吗?

把我赐给慕容衍真的是皇后的主意吗?还是他在背后使的手段?

便是当初,他与我告别,是真心的,还是以退为进,诱我为他痴狂,为他卖命?

我……不敢再想……

我关起了房门,一段白绫垂过房梁。

蝼蚁一般的人,对于这世间,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走……

年幼的煜儿竟带着家奴将门劈开,把我救下,那一日,正好是都城为六镇兵马所破之日。

没想到,府中盛传我是怕被乱军所污,为王爷殉节明志。后来,本只能封三品夫人的我,因为这个缘故,还被提成了正二品的九嫔之一。

王爷登基继位,整个王府,鸡犬升天。我本以为,余生,便要这样寂寂无声度过了。

直到有一日,忽然听说,王爷一直在暗中寻她。

再后来,听说,竟然被他寻到了,还封了晋阳长公主,赐府居住。新寡的皇嫂,新登基的小叔,日日滚在一张锦幄中。

终于,哪怕是文臣扬言要‘文死谏’,也挡不住帝王一颗炽热躁动的心。那个曾经叫六宫侧目,将暗沉了多年的东宫照进阳光的太子妃,进了新帝的后宫,赐封‘左昭仪’,位同副后。楼皇后,彻底沦为了摆设。

远远地看着她挺着一日大过一日的便便孕肚,被皇帝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连在御苑散个步,都恨不能抱着她走,我默默望了一眼天上,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你,可看见了?你,可瞑目了?这,便是你心上的女郎?

皇后到底经过了这些年,总算是长进了些。终于不再只会摔瓶砸碗,还会将我叫去,不冷不热地说了一番‘她一朝生下皇子,那,煜儿的储君之位,可就没有指望了……’

虽说略有长进,可是,委实还是指望不上了。那,便只好由我代劳了。

他离开武州山的那日,我躲在桃花林里,远远地望着他,恢弘车驾,锦绣服章。明明那么远的距离,我却看见,他朝着我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时,我深信,他是在看我。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眼中,或许,从来都未曾有我……

自惭多情污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人生一场大梦,到头来,全是我自作多情一场。

高级的猎人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真实的目的。细细思来,他对待女人的态度一向是不主动、不拒绝,对我如此,相信,他对张良媛,楼皇后亦是如此……仿佛他都从没实际付出过什么,就让女人们前赴后继,为他生,为他死……只是不知,这番手段,是否也用在了她的身上……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倒也不是所有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不是也有例外的吗?将两任帝王,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木栈桥上,大腹便便朝我缓缓走来的左昭仪,我微微一笑,五步远,朝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大寒时节,灵芝池整个被冻成了冰面,不知,来年春天,武州山上的桃花,是否依旧十里红妆,灿若烟霞……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如果向佛陀许愿,我愿以轮回为换,许愿武州山依旧春光明媚鲜妍,十里锦绣,禅杖三鸣三振,我打开门来,依旧是一泓碧玉一般的那个人,依旧是我在门中,他在门外,依旧桃李,笑春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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