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不否认,当她听到“今晚别回去”时,连住什么酒店、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要不要紧急订一套舒服的睡袍给姐姐,再看看自己的指甲是不是没剪。
想完这茬,江荷的手依然搭在席虹腰上,席虹和乐迷们叫着要返场。而江荷已在做铺垫,等会儿要怎么开始?进房间后,先洗澡还是直奔主题?先洗澡吧,她还有时间可以再修一修指甲,不能伤着姐姐,要让她舒服。
必须是极致的体验,这种事说不定就一次。一生一次。
那姐姐喜欢在哪里做?床上?浴室?还是沙发?
江荷满脑子问题,等深入脑补出席虹躺在床上,蜷起修长的腿,脸颊潮红,咬着唇,明明受不住了,还偏要去拉她的手时,一句最重要的警示蹦了出来:你傻吗!人家席虹是直女!
是直女。江荷感觉蔫儿了。
然后觉得自己想多了,连对视都不敢呢,还上床,还开房?她至今瞄到席虹的胸口时,还会下意识将眼神移走,耳朵火辣辣的。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好看的姐姐她见过,但席虹这样能蛊人的,几乎没有。打从江荷知道自己喜欢女人时,她对漂亮的女人就一直都有偏袒。虽然以前处对象动过心,但那是年少不懂事,也不懂爱。
席虹不一样,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所有,都不一样。
江荷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了,“不穿鞋”乐队表演结束,部分乐迷离场,有的打算留下来喝酒。店里四处站着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今晚的演出。
席虹去和乐队成员打招呼,回来后把剩下的话说完整了,“小荷,今晚别回去了。我们要去后面的酒吧玩,你也一起?”
江荷才知道真实原因,有点沮丧,“那什么,我不去了吧。我不太能喝酒,而且我车还在......”
“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要不等我们喝完了一起走?” 席虹单手搭在江荷肩上,手指绕着她的发丝,“要么,我现在给你叫个车,安全把你送回去。”
现在就走,还一个人走?那铁定不行。
江荷摇头像拨浪鼓,她磨磨蹭蹭的好一阵子,“姐姐,我平时很少进夜店,喝酒蹦迪什么的,都不太喜欢。要是一会儿你看我傻兮兮地坐着,不用管我,你们玩。”
“不管你哪行?”
“没事,” 江荷顺势揽住席虹的腰,她感觉对方的小腹正贴着自己,衣衫薄,温度就高,火辣辣地烧起来。“我也想跟姐姐一起去,但你不要笑我又笨又没趣。”
江荷越说越委屈,很小声,轻轻抬起眼,怯怯地看着席虹,观察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席虹穿着高跟,江荷比她矮一点,俯看,眼睫压着情绪,眉头微皱像在担心。江荷抿着唇,喝了酒,脸也红,像高`潮后食髓知味,恋恋不舍。
不自主的,席虹滚动喉结,有些口干舌燥。她想找酒来喝,又想直接从江荷的嘴里豪取强夺。她抬起手,掌心托住江荷的脸,拇指摩擦着对方水润的唇,从中间,一点点磨到唇角。
席虹气场强,但声音温柔出水,“不能不管你,小荷,我想你开心。”
江荷已经站不住了,她对抗不了这样的姐姐,真让人自甘沦陷。活像野兽最隐秘的软肋袒露,一旦玫瑰的玻璃罩子破碎,总要一人为爱死。
只能跟着姐姐走。不需要思考。
到了酒吧,由宋巍做东,乐队成员都来了。开卡坐的黑金区,全场最中心。“不穿鞋”的主唱是朵交际花,端着杯子送人来往,乐迷和蹦友轮番敬酒。
玩开了以后,这桌就没人了。满场音乐骚动,贴身辣舞气氛火热,所以要喝更多的酒来助兴。桌上湿了一半,骰子滚落,扑克散乱,灯光里暗红明蓝交错,四处纸醉金迷。
江荷不玩,坐着回消息,手机早爆炸了。俱乐部的经理满城找不到她人,说好今晚回去看新车,还约了几位骑友聊改发动机的事。结果江老板玩消失,原来是跑到新区,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经理说:这边的事儿您不用操心了,我全都打发回去了。放心吧,没说您在看乐队表演。不过你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前段时间,不还说看不上摇滚吗?老板?
江荷回:人是要变的。新车我明早来看,改发动机的事就再约吧。
经理:刚到店的那辆焦橙色哈雷,硬汉883已经有人预定了。你猜是谁?
江荷:?
经理:想都不用想!那位孟小姐,她说你卖什么她买什么。
江荷:......别卖给她,不做这单生意。就她那细胳膊腿,像话吗?是骑883的人吗?
经理:女菩萨?偏就跟钱过不去?买家卖家,又没有其他什么感情。
江荷:骑机车是肉包铁。跟她说,我们这儿的车不适合她,让她出门左拐去雅迪电动车行,挑一个合适的电驴。
经理:......你让孟小姐骑电驴,这就像话了?!
江荷:我觉得还成。行了就这样,跟她说,已经卖给别人了。
江荷退出软件,锁屏。她撑着额头想了会儿,猛喝几杯酒。
买车的叫孟衿衿,江荷认识很多年了。从她们上高中开始,两人仿佛连体婴,孟衿衿主动“连”江荷。
江荷读书,孟衿衿努力学习。江荷开始叛逆,孟衿衿跟着逃课。江荷被老师骂、请家长,孟衿衿跳出来挡刀。
以为是友情,她也对孟衿衿好。读书时,孟衿衿的消息,江荷从来都秒回。这是应该的,朋友需要认真维系,孟衿衿不快乐,江荷永远第一个出现。
直到孟衿衿表白,在江荷十八岁的生日宴。
江荷那晚喝太多,吐了不下四回合。感觉胃里的酸水快吐尽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再也吐不出什么,只能一阵阵地干呕着。孟衿衿给她送葡萄糖,几颗解酒药片。江荷浑身发烫,酒精要把血液点燃似的。她抱着马桶,头重脚轻,孟衿衿从后面抱起她,吃力地拖回床上。
喝完葡萄糖,吞下药片。江荷倒进被窝里,昏沉沉如坠云端。孟衿衿脱了鞋,也睡过去。事发是在第二天早上。江荷醒来,孟衿衿抱着她说:“江荷,我喜欢你。”
“哦,我也喜欢你啊。” 江荷依然头疼,“我的孟姐,都十八岁了,还这么腻歪。”
“不是那种喜欢!” 孟衿衿忽然大声说,“是,是想和你做`爱的喜欢!”
怕江荷不当回事,她才说得露了骨。说完,自己脸“唰”得红透了。没人知道她曾多少次鼓起勇气,最终咽回肚子里。不能再等了,孟衿衿知道,再等,江荷就要去别处了。
“你、你再说一遍?” 江荷脑子嗡嗡的,头更疼了。这都什么,喝了假酒吗?“孟衿衿,大清早的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从高中见到你第一天,我就喜欢你!”
“等,等会儿,你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就是......想接吻,想拥抱,想那个的,那种喜欢?” 江荷问得小心翼翼。
孟衿衿坚定点头。
江荷一巴掌拍在脸上,完蛋了。她爸妈知道非宰了她不可!孟衿衿是孟家单传,两家人世代交好,要真自己把孟衿衿给祸祸了,隆城绝对没她的容身之处。
再说了,她就算喜欢女的,也不喜欢孟衿衿啊。一想到那种不可描述的画面,江荷感觉手指肌肉萎缩。她猛然起身穿衣,像渣女逃离现场,狼狈极了。
孟衿衿想拉住她,问她什么意思。而江荷一句话不留,转身就走。
还是年龄太小,十八岁能成熟到哪去?换做现在,江荷会请人吃顿饭,再礼貌地回绝心意。孟衿衿很受伤,一气之下出了国,传闻去年才回来。
可依然放不下江荷,找朋友打听到野红俱乐部,也没递个信儿,直接就找上门来了。让江荷躲也躲不过,只好再见面。
“你真的躲在这儿,不去玩也不喝酒?” 身边有人坐过来,江荷看清人,是“不穿鞋”的主唱彭牧垒。
彭主唱留长发,扎起来厚厚一大把,看来没有脱发烦恼。长得很有味道,但不是主流的帅哥。笑起来露两颗虎牙,眉目慈善,弥勒佛下凡。
江荷给他倒杯酒,“我酒量不行,喝多了你们要照顾我。玩不尽兴。”
“我听说是席虹带你来的,稀,客啊!她,她真的不够意思,以前从,从不带人和我们玩。” 彭牧垒眼神涣散,大着舌头说不清。
江荷问:“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厕所吐会儿?”
“真,真男人不说不行。喝喝喝,来,你叫什么名字?席虹是不是,喜欢你?我跟你说,她最喜欢藏着掖着,我就想她今天来得那么晚,发消息也,不回。原来是跟你在一起,诶,你叫什么名字?” 彭牧垒端起酒杯,没和她碰一个,仰头闷了,打个酒嗝儿,还要问什么。
席虹这时回来了。手里拿着杯子,已经走不太稳。她看江荷难以应付彭牧垒,于是拍拍他肩膀,说鼓手在找他,要他过去玩骰子。彭牧垒是个骰子迷,爽快放下杯子,起身风似的走了。
现在身边没了人,长长的沙发只有她们。江荷坐在那,又恢复了紧张局促。席虹犹豫几秒,放下杯子靠着她坐。
夜店冷气足,但人潮浪来浪去似火,四处热得只差一根柴。或许席虹天生体质偏寒,她的手臂挨着江荷时,江荷心里只有两个字,好凉。
江荷悄悄用手指碰了碰席虹的手背,席虹直接反手握住。她偏头倒在江荷的颈窝处,像是不胜酒力,已经坐不稳了。隔了会儿,席虹才说:“你的温度是比我高一些。”
“啊,恩。” 江荷脑子短路,席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她不敢咽唾沫,怕席虹察觉什么。而席虹贴得太紧,姐姐的曲线太曼妙,她用手臂代替了双眼,去“一览无余”。
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江荷唾弃自己没定力,大着胆子去看席虹。她低下头,嘴唇刚好挨着席虹额头,“姐姐?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去?”
席虹抬起头,只差那么一点,就会挨着江荷的嘴唇。可她停下,隔着一厘米的距离说:“好像是有点喝多了。今晚这酒不对劲,后劲大,头疼。”
席虹说头疼,江荷真急了。“那怎么办?去医院?还能回家吗,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想走......走不动,” 席虹伸出手臂,挂住江荷的脖子。她看着对方眼睛,“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家......”
这句话说得像撒娇,软绵绵。江荷冷不防地撞进席虹眼睛,呼吸一停。那眼里水光如波,有柔情万种。仿佛道士下山遇上的女妖精。江荷圈住席虹,手撑在她身体的另一侧,挨着姐姐浑圆挺翘的臀。
怎么办?想抱她,深吻,绝对地占有,想给她极致快乐。江荷明明没喝多少,但她脑子卡壳,有点手足无措。席虹没说话,她埋在江荷颈窝处,能感受对方心跳加速。跳太快了,咚咚咚咚咚咚,敲门一样。
最后江荷约了车,司机到夜店门口打电话,席虹已经站不稳了。江荷始终半抱着她,承了一半的重量。没打招呼,拿起席虹的包就走。从里面出来,狂浪的音响仿佛猛然扔在真空层。
下半夜,暴雨刚停一会儿。路上拥挤地停着出租车,等待喝醉的客人。新区也没什么路灯了,居民楼陷入一片黑暗。江荷抱着席虹坐进车里,问了好几遍地址,司机踩下油门。席虹就住新区,这里面积不大,车程最多十几分钟。
期间江荷多次问她,想不想吐,司机有塑料袋。席虹柔声说还好,不是很难受。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两人加了微信。席虹通过后,没有改备注,仰躺在江荷腿上,闭着眼,哼起歌来。
窗户关着,不让风进来,微弱的光亮趁了机,落一半在席虹脸上。江荷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垂眼看她红唇微张,似乎念着歌词。
不能再看了,江荷深吸口气,把脸转向窗外。感觉到视线移走,席虹就睁开眼。她看着江荷的下巴,收出精美的尖。
到了席虹家。江荷送她上去,司机留在下面等。江荷没时间磨蹭,席虹也就没留她坐坐。江荷反复叮嘱,“姐姐,如果你一会儿特别难受,就给我打电话。今晚我不回主城,随叫随到。”
席虹靠着门,似乎醉得听不清了,“恩?你说打什么?”
江荷不厌其烦,“我说,姐姐难受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想吐,吐了还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我随时都可以来。”
席虹半睁眼,看了看江荷。她笑了,再一次用指腹磨过江荷嘴唇。“知道了,快回去吧。乖。”
“那你睡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江荷问。
席虹点头,“好,给你发消息。”
“一定?”
“肯定。”
关上门,听江荷的脚步声远去,席虹才脱了鞋,打开客厅灯。她走到茶几边,将包放在沙发上。她刚伸了腰,次卧门打开,一男生从里面走出,揉着眼睛问:“姐,又这么晚回来。刚才和谁说话呢?”
“没谁,快去睡你的。” 席虹说。
男生顿了顿,不吭声地回房睡了。
席虹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烟盒。她慢条斯理地点燃烟,看江荷刚发的信息,每一句都充满在意。放下手机,仰头靠着沙发,盯着天花板。席虹用指尖摸了摸嘴唇,然后笑了。
她清醒着,没有一点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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