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此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屋内燃着熏香,且缘眯着眼睛看向云眠星。

“诸相非相。”云眠星把玩着鸣鸾刃,语气中不乏威胁的意味:“大师,香要烧完了。”

“好了。”且缘闭上眼,念了声佛号。

熏香燃尽,最后一丝青烟消散。

云眠星看向床上的苏淮秋,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果然不再发烧了。

下一息就见眼前人睁开了双眼,怔怔看着她。

“阿云。”

“淮秋!”

霜至和岑焱围上来,“老天呀,你终于醒了!”

苏淮秋扯出一个微笑:“头有点痛,我睡了多久?”

“拿温水来。”云眠星支使霜至,回头对苏淮秋笑道:“你睡了一个月。”

“啊?”

看着苏淮秋呆傻的样子,岑焱差点憋不住笑。

“云哥儿逗你呢。”霜至把杯子递给了苏淮秋,“你睡了三天,现下我们在青州呢。”

苏淮秋喝下一大杯水,“怎么会在青州?”

云眠星见桌子边的且缘脸色不好,起身道:“你俩照顾着点他,我和大师去隔壁说会儿话。”

苏淮秋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和尚,更疑惑了。

“大师,谢谢你帮助我义兄醒来,你想要什么报酬?”云眠星给且缘倒了杯热茶,双手递过去。

且缘接过热茶,“昨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呵呵,我昨天去的时候可是低头请你的,你赶我走我迫不得已罢了。”云眠星翻个白眼,“先礼后兵,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了。”

昨天就差一路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押过来了。

“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造孽。”且缘咬牙道。

苏淮秋那边,岑焱把了脉后,并无大碍,之后多吃些药膳调理就好。

“昨儿我们下船请了两位郎中,都没有办法,后来一位郎中说得请法师来看看,云哥儿就带我去找云游僧人且缘。”岑焱走到桌边演示起来。

“去到亲贤客栈,且缘与我们隔着个屏风,一眼就看出云哥儿杀过许多人,嚷嚷着佛祖慈悲他不慈悲的,赶云哥儿走。云哥儿低声下气求了好久,最后……”

岑焱一抬退,做出踢屏风的动作,再跑到床边摸上苏淮秋的脖子,把他慢慢放倒。

“今日你不想救也得救!所有因果是我的罪过,我一人承担就行。我今日倒要看是因果先报应我,还是我先杀了你陪葬!”

霜至吓了一跳。

“我愣了下赶紧上去拉着云哥儿,怕她真做出什么事儿来。然后且缘咳嗽变了声调,云哥儿发现他易容了,他竟然是个大小伙子!”

“这可给云哥儿捏住了他的把柄,三下五除二就……”

“咳咳。”且缘这时候推门进来,岑焱立马站直走到桌边坐下,彷佛刚才眉飞色舞的不是他一样。

且缘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知道云眠星和他说了什么。他将香灰倒进炭盆中,轻轻拂去飘落在桌上的灰,“这引魂香,吸入后因人而异可能会有几日不好安眠。”

“谢过大师。”苏淮秋顿了顿,“方才……我已知晓,阿云性子莽撞些,一时情急,希望大师海涵。”

“无事,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嘛。”虽是这么说,还是能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云眠星权当没听见,“你俩坐这里干嘛呢,霜至去厨房端吃的来给淮秋,岑焱,出去给大师买份豪华素宴来。”

“是,是。”岑焱赶忙逃离这尴尬之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云眠星坐到床边问苏淮秋。

“还好,和没上船一样。”苏淮秋让她扶自己下床,活动活动身子。

“你现下这样,是你回去换秦观来,还是我陪你坐半个月马车去熠州?”

“坐船去吧。”苏淮秋看了一眼且缘,“我不会再晕船了。熠州那边不好耽搁,今日走也可。”

“真的?”

“真的。”

云眠星无奈道:“上船后你有任何不适我都会把你送回京城去。”

“别这么紧张嘛,我真的不会再这样了。”苏淮秋笑道。

“且缘刚好也去熠州,和我们顺路,听小二说下午应该有去熠州的船。”

苏淮秋微微诧异,问道:“大师去熠州可有落脚的地方,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住处,当一点点报答。”

“应该是没有了,原本我靠着我师父的脸还能蹭些饭吃。”且缘故作叹气,“可惜被某个粗鲁的人扯坏了。”

云眠星一点不在意被说粗鲁,“罪过罪过,在下的侍从刚好会些易容之法,让他给你修好,以后保准你还能蹭饭。”

“是吗,谢谢,不知是否能多弄几张面皮让我换着用呢?”

“也不是不行,像你这样的人的确该多几张备着,撕开一张,嘿,还有一张!”

“你,你,你再说!”且缘瞪着她。

“哎呀呀,这不是你提起的么?”云眠星扭过头不再理会他。

苏淮秋无奈扶额,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能与人吵嘴的和尚,偏偏还和云眠星吵,要知道她小时候在阁里一众同龄人中可根本没有敌手。

霜至只拿了粥和煮鸡蛋回来,“客栈厨房暂且只有这些……”

粥有些烫手,云眠星吹了吹才拿给苏淮秋。

岑焱动作倒是快,苏淮秋还没喝完一碗粥就拿了几个食盒上来,里面有几盘素菜,素包子,素点心的,还有一盒是装的肉包子,牛肉片之类。

这屋里一时摆不下,云眠星让霜至和岑焱拿到隔壁去陪且缘用餐,自己则拿了个鸡蛋慢条斯理地剥壳。

苏淮秋走到行李旁,摸出个锦盒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放回去了。

云眠星剥壳很是讲究,从头到尾,壳须得连成一条,剥完蛋是蛋,壳是壳,壳还能堆成原来蛋的样子。

苏淮秋知道她这手是从乐狂青那学来的,为了这手“绝活”,她曾在听风楼剥了几个月的鸡蛋。

“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坐到云眠星身边。

“做噩梦了吗?”

“只是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苏淮秋看着她,“在碰到你之前,我曾经坐上了一艘船,有些不好的回忆。”

“这可能是我醒不来的原因,我陷入了梦魇。”

云眠星停了手里的动作,“你从未和我说过,你既害怕坐船,为什么还要自请和我来熠州?”

苏淮秋双手一摊:“我若不跟你来,你打算明年再理我对吧。”

“……”云眠星无法反驳。

“梦魇也没什么可怕的。”苏淮秋笑道,“福祸相依,我已经不怕坐船了。”

他终究还是没说出梦的结尾。

“平安就好。”云眠星也不提她生气不理他的事,将剥好的鸡蛋递过去,又给他盛了碗加了肉沫的粥。

“是,能再看见你真好。”他吃下一大口鸡蛋,心底却是别样的滋味。

几人乘船在五天后抵达了熠州。

一下船云眠星就被人抱住,正是她念了许久的陈凌蓉。

“蓉姐姐!”

“乖星星,让姐姐抱抱,好久不见长高不少了!”陈凌蓉把她抱在怀里蹭了好久,最后依依不舍松手,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场面把一旁的且缘看得呆了,其他几人则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裴渊招呼几人,将行李搬到马车上,进了陈府。

熠州不愧是南方最繁华之城,路上行人少有穿得单薄或者破旧的,城中建筑也各有奇异,与京城相比是另一种繁盛风情。

其城东边有连接海外贸易的港口,可见到些异族人聚居。

云眠星还在路上见到带了昆仑奴出来的大户人家,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可也没见过几次。

陈府不算太大,由几个小院子组合而成,其中山水布置尤为趣味,养了好几只大白鹅和些锦鲤。

“这大鹅用来看家护院不比狗差。”陈凌蓉指着它们:“叼一口可痛,别招惹它们哈哈哈哈哈哈。”

云眠星和苏淮秋分了两个相邻的小院子,到且缘时,裴渊才问道:“这和尚什么来历,跟着一路,是你们新结交的朋友?”

“是,先前不是写信说淮秋发烧不醒吗,我们在青州请了他来帮忙。”云眠星咬定了只是帮忙,什么“救命之恩”是没有的。

且缘倒是没有再易容,船上他解释了那时到青州为见一个师父的老友才用了面皮,回客栈没来得及卸下,凑巧云眠星过来,那一掐一撕属实破了他的道行。

“路上这位小娘子对云星很是热情,小僧没有机会说话。”且缘弯腰行了个礼:“在下法号且缘,为云游僧且缘第九代弟子,今日叨扰,小僧借地放下行李,晚些时候会去白相寺报到修行。”

这名号陈凌蓉有些印象,有些云游僧以法号传承,一生只一位弟子,她小时候去白相寺好像碰见过,那时候的且缘是个白胡子老头。

“噢噢,且缘大师,幸会幸会,我叫陈凌蓉,他是裴渊。”陈凌蓉装作很熟的样子:“我与你师父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还能碰见他的弟子。你不着急去白相寺,我这地大,你想住几日都行。”

这客套话且缘听得多了,也不会当真,“谢过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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