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大梁朝,景华二十八年。

夏末骄阳似火,炙烤着皇宫各个角落,午后刺眼的阳光穿透树叶缝隙,零零碎碎洒在锦绣宫主殿的门前。

太后身边的掌事赵嬷嬷手端懿旨站在廊下,看着面前紧闭的屋门问道:“公主昨夜又饮酒了?”

“回嬷嬷,陛下病重后,公主日夜忧心,这些日子又常常因婚事被那些皇子围追堵截,心情不好,昨夜多饮了些酒。”

赵嬷嬷表情严肃,又是得了太后之令来的。

景回的贴身婢女阿鱼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嬷嬷也知道,他们哪是真心为公主婚事着想,不过是为了让公主早早离开皇宫,送来的画像简直丑的人眼睛疼,家世也根本配不上公主……”

事实上,在整个上京乃至大梁,都无人能配上这景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公主。

赵嬷嬷听着阿鱼的絮叨,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手中懿旨。

“阿鱼——”

屋内传来少女的轻唤,是景回醒来了。

“奴婢在!”

阿鱼边应着,边往屋内走去,赵嬷嬷则端好懿旨,脚步快而稳,跟在她之后进去殿中。

轻薄的帷幔挡住外头刺眼的光芒,殿中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架上摆满的珍奇摆件和稀世异宝折射着不同的光芒,似是走进奇幻瑰府之中。

处处昭示着帝王宠溺。

一路行至寝殿内,赵嬷嬷柔睇地看着床上正在缓慢舒展手脚的少女。

大梁地处中原,女子相貌多淡雅,但景回却生了一副浓颜。

她莹白如美玉,眉不画而深,唇不点而朱,秀鼻流畅高挺。

最美之处当属那双桃花眼,清透如春日江水,流转间似有星光洒入,波光粼粼。

看向人时,眼尾会微微上挑,显得娇媚多情又清纯可人。

无需施太多粉黛,便美得不可方物。

赵嬷嬷请安道:“奴婢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景回昨夜饮了整整两大坛子紫金酒,醒来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她正仰躺着放空,等阿鱼端水来喝,乍一听见赵嬷嬷的声音还愣了下。

“起来吧。”

景回偏头看见赵嬷嬷手中懿旨,坐起身问道:“嬷嬷怎么来了,是祖母那边有何事吗?”

赵嬷嬷举起手中懿旨道:“是太后有令,还请公主接旨。”

景回下床,心中边疑惑着何事这般劳动太后,边伸手接过懿旨打开。

上书内容逐渐跃入眼帘,景回越看,抓着懿旨的手越紧。

待看到最后一行字,她猛得抬起头来,桃花眸中装满了不可置信。

“懿旨中所写的陆颂渊,可是近来京中所传在北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陆颂渊?”

赵嬷嬷迟疑着点头道:“正是陆将军。”

“皇祖母给我和那个煞神赐婚?”

景回登时上了火,“本公主不嫁!是不是景傲从中作怪,我要去找这个混蛋算账!”

景傲是景文帝的长子,众皇子大臣之中便是他最着急景回的婚事。

“并非,公主……”

景回将懿旨摔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薄纱披风就往殿外跑去,赵嬷嬷和婢女们吓了一跳,都连忙追上。

“公主!”

“殿下留步!”

“公主!二皇子并没有掺和!”

景回闷头冲到廊下,还是被赵嬷嬷挡住了去路。

赵嬷嬷跑到景回面前跪下,拦住她道:“太后料到公主会有如此反应,她吩咐老奴转告公主,公主若是想解惑,还请直接去养心殿,太后在那等您。”

景文帝病重之后,一直都在养心殿养伤。

太后现下让她过去是何意,景回猜不到。

这婚事总不能是景文帝的意思。

方才那股冲动的劲儿已经下去了,景回深呼口气,道:“知道了,阿鱼,更衣!”

拿着衫裙追上来的阿鱼气喘吁吁,“是!”

-

景回到养心殿时,殿前并未有每次景文帝醒来那般兵荒马乱的景象,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景文帝身边的大太监宁禄见景回来了,堆着一脸笑上前行礼道:“老奴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公公不必多礼。”

宁禄哎呦一声,笑眯眯说道:“太后娘娘前脚刚到,殿下您就来了。”

“父皇可醒来了?”

宁禄摇摇头,叹道:“并未,陛下已经睡了整整一日了。”

“本公主进去看看。”

“殿下请。”

养心殿中,厚重的帷幔挡住大半日光,衬得白日如黄昏般昏暗,汤药的苦味扑面而来,似乎味道比昨日晨起她来时更重了。

景回走进去,一眼就坐在窗边榻上低头看书的太后。

桌上烛火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景回从来与太后不亲近,在模糊的幼年记忆中,她的母后似乎也与太后之间有什么龃龉。

“孙女见过皇祖母,祖母万安。”

太后抬头,垂眸扫过景回,“起来吧,坐。”

“谢皇祖母。”

景回坐在一旁,看向太后。

先帝早逝,景文帝幼年登基。当时朝中动荡不安,四方强敌虎视眈眈,是太后垂帘听政帮扶朝政。

甚至在强敌来犯之时,太后不顾阻拦,强行带着年幼的景文帝前去战场,坐镇中军,最终大获全胜。

可以说如今的大梁有此盛世,完全脱不开太后功劳。

后来景文帝亲政,太后便在慈恩宫中安心种花养鸟,这些年过去,她面容虽愈显慈祥,身上那股威严却丝毫不减。

太后放下书,给景回斟了杯茶,开门见山道:“收到哀家的懿旨了?”

“是。”

景回看向太后,“敢问皇祖母,为何如此安排我的婚事?”

太后看着景回愤愤的模样,忽而笑了。

“你可是觉得,哀家是见皇帝过于疼你,生怕你像你母亲那般祸乱朝政。哀家要为那些皇子扫清障碍,才这般做的?”

“非是祸乱。”

景回说道:“父皇身弱,母后照顾父皇的同时,像祖母从前一样帮扶朝政。那时朝中安稳,无一人说母后不好。缘何到了皇祖母这里,母后就是祸乱了?”

“哀家不与你扯陈年旧事。”

太后哂笑一声,“你母后不是祸乱朝政,可你却是如今朝廷动荡的最大原因之一。”

景回嘴角微沉,眸色黯黯看着太后。

天下皆知,景文帝与慧孝皇后伉俪情。

景回身为两人唯一的血脉,自落地起便被景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慧孝皇后薨逝后,景文帝疼爱她更甚。

待稍稍长大些,景文帝见景回慧心巧思,人品贵重,便亲自去请帝师出山,暗地里将她当做储君培养了起来。

此事传出,景文帝多子,且多皇子,他们早就不满景回虚占储君之位了。

是以这遭景文帝方得急症病重,各皇子们背后的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都张罗着想让景回快些嫁人,且嫁入自己的阵营。

一来,这一出嫁便是外人,景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立景回为储君,让她继承大统。

二来,将来景文帝想立储,他也必定会选于景回有利,能给她撑腰,保她一世的皇子。

众皇子和大臣无心朝政,四下给景回搜罗画像,拼命往她宫里塞,景回不胜其烦。

朝中那些忠于景文帝的老臣知晓此事后,自然是站在景回这边。

每每上朝各方势力都要争吵,偌大朝堂如菜市场般,连带着朝局都开始动荡。

“因为你的婚事,不是吗?”

景回想说什么,太后抬起手臂制止她,说道:“哀家相信皇帝就算是在病中,也能处理好朝中事。但此次为你订婚,并非只是为了稳定朝纲,更是为了你父皇的身子。”

景回下意识看向景文帝,见景文帝在床帐遮挡下胸膛规律起伏着,睡得正好。

她皱皱眉,“祖母这是何意?”

“朝廷内部动荡,你父皇尚且能压住。但那远在北境,土生土长,手握边关二十万大军,从未见过你父皇的将军,以你父皇现下模样,可就未必能压制得了了。”

景回一愣。

“北境兵权从圣祖皇帝开始便流落在外,此后,便是每任皇帝的心头病。”

太后道:“陆颂渊比之过去任何一位北境统军的势力都要大,都要难对付。”

陆颂渊的大名,是近来才传遍上京的。

传闻中,他虎背熊腰,青面獠牙,仅带千人便横扫西北六国,所到之处屠/城,虐/杀,鞭/尸,处处布满血雨腥风。

将北境之外虎视眈眈的七部之一的重沙部落,直接灭族并入大梁为重州后,他势力越发壮大,所得兵权尽数握在手中。

他本想一鼓作气,将其余六部也灭掉,却在行军时不慎被暗杀毒伤双腿,再不能站起来。

此战传遍天下,百姓对这个将军是又爱又怕。

景文帝本是要召北境统军赵谀回京问罪,岂料赵谀不慎死在战场,便只能由接任他统军的义子陆颂渊代为回京。

而这陆颂渊手握兵权回京,是断断不能降罪的。

此事在朝堂传了许久,景回知晓。

太后如今以联姻之名与陆颂渊表亲近,便可知陆颂渊如何令朝廷人忌惮。

忌惮之余,景回不免有些钦佩。

英雄嘛,无人不向往。

但若让景回嫁给他,她不愿。

“他既然肯听父皇之命乖乖回京,可见并无不轨之心,祖母这般,若他不愿,岂非激怒他。”

“如你所说,他若并无不轨之心,便不会被激怒。”

太后站起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景文帝,低声道:“哀家的懿旨还未下放,你若不愿,哀家也不强求,无非你父皇拖着病体,多费心与他周旋罢了。”

太后说完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后,太后顿住脚步,又道:“你父皇方才,咳血了。”

门扉轻轻合上,桌上的烛火在景回眼中跳了跳。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整根火烛已然熄灭。

太后不愧是太后,三言两语就能捏住她的命门。

景回僵硬地站起身,走近床边看着景文帝的睡脸,半晌后,咬咬牙往外走去。

门外,赵嬷嬷已然手中端着华服等在那里。

“公主殿下,这是太后娘娘为您准备的宫宴华服,明晚太峦殿会设宴,为陆将军接风洗尘,敢问公主可去?”

去,便是应了这圣旨,不去……

无不去的可能。

景文帝最疼景回,景回知道北境兵权向来是景文帝的心头病,她不能不顾景文帝的身子。

“阿鱼。”

阿鱼上前接过赵嬷嬷手中华服,跟在景回身后,黑夜降临之前的几缕光倾泻在她翻飞的袖袍上,只留下阵阵风声。

-

隔日晚间,景回穿上太后送来的华服,坐着软轿前去太峦殿。

火红的华服衬得她苍白的脸倒是有了些血色,一路到了殿前,景回拾级而上时,瞥见两侧侍卫皆身穿黑甲。

他们气势凛然,带着股肃杀之气,且面孔陌生。

“这些人似乎不是御林军。”

阿鱼随着景回的目光看去,低声回道:“回公主,奴婢听说这些人是陆将军带回来的北境军。”

连手下士兵都这般气势,不知正主是何模样。

景回收回目光,问道:“父皇可醒来了?”

阿鱼回道:“宫人来报,陛下今日身子不错,早早便上朝了。”

景回点点头,往殿内走去。

殿中,来参加晚宴的皇子公主及大臣妃子们都已经到了,景回缓步走进去,并未看见有身坐轮椅之人,倒是一眼看见了背对门口端着酒杯手舞足蹈的景傲。

景傲身形肥壮,华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臃肿。

景回与他向来不对付,刚想走去座位上坐下,便听见景傲大笑着喊她名字的声音。

“景回一小小女子,早些日子不选本殿给她找的人,还对本殿恶语相向!这下好了,祖母把她许给了那煞神,谁人不知陆颂渊凶恶残暴,还是个断了腿的!本殿就等着看,新婚后回门,她能不能走出将军府。”

景回脸一沉,抬步就往那边走去。

那群官员看见景回来了,拼命朝着景傲眨眼示意,偏景傲未知未觉,嘲讽的语气甚至还大了些。

“父皇从小到大培养精心培养她,她脑子还如此不灵光。别的不说,那陆颂渊在房事上都满足不了她吧哈哈哈……”

景回被这蠢货气笑,凑近景傲耳边阴森森开口问:“是吗?”

“自然。”

景傲接话后发觉声音不对劲,猛地转过头去。

景回姣好的容颜近在眼前,景傲甚至看清了她鼻梁上面的小痣,他吓得一哆嗦,杯中酒洒出大半,脸憋得通红。

“说啊,怎么不说了?”

景回缓缓直起身,冷眼看着他开口问道:“不敬父皇和太后,背后造谣护国功臣,恶意编排本公主。这便是悦嫔对皇长子的教养吗?”

悦嫔是景傲生母,因前些日子在御前侍疾时争风吃醋,现下正被太后禁足。

景傲僵硬的脸色变了下,“本殿实话实说,他陆颂渊就是断了双腿……”

“那又如何?你能在此夸夸其谈,便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是我大梁的功臣,回京之后父皇都要封赏,你是以何种身份这般说他。”

景回长眉微扬,斜晲了景傲一眼,“再者,她是本公主的驸马,行事如何,身子如何,只有本公主才可说,何时轮得到你来说了?”

景回极其护短,她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

有了太后懿旨,她自然默认陆颂渊是她这边的人。

当庭折辱他,在景回心中,与折辱自己无异。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景傲被景回训了一顿,面上挂不住,还想说什么,景回直接伸手拿过一旁桌上的酒杯,朝着景傲泼了过去。

“洗洗你的脏嘴吧。”

“啊!”

酒液溅到景傲眼睛里,刺得他大叫。

还不待景傲反应,景回又一脚踢在他膝上,景傲一时没站稳,后退几步踉跄地倒在椅子上。

“景回!你疯了!你敢打本殿下……”

“殿下!”

“您没事吧?”

身边大臣和侍卫们慌忙上前扶住他,乱做一团。

“本公主就打了,如何?”

景回才不想看景傲的丑态,她嗤笑一声,准备去座上坐下。

只是这一转身,景回瞬间愣在了原地。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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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钓系小白兔X阴暗疯批小狼狗

宋知晚嫁给贺清的当晚,贺清接到了皇帝诏书。

敌军突袭,命他即刻出发边疆。

临走之前,他把宋知晚托付给胞弟,连房都没圆便走了。

而后不过半月,边疆传来了贺清战死的消息。

刚入门便要守孝,宋知晚捧着丧报,听着四面八方传来克夫的指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提议将她赶出府去,上前便要拉扯她。

这时,一人挡在她面前。

宋知晚如同抓住救命藤蔓,抱住来人的腰拼命摇头,“不,我不走,不要赶我走……”

贺寒山低头看着长嫂垂泪欲滴,拼命往他怀里钻的模样,想起贺清临走前的托付,滚了滚喉。

“她嫁进来,便生死都是贺家人。”

-

这日之后,贺寒山任家主,宋知晚知道若想留下,一定要和贺寒山打好关系。

于是……

春日的花,夏日的冰,秋日里的衣衫,冬日里的碳。

宋知晚讨好贺寒山的同时,也在帮着他料理家务。

只要是能帮到贺寒山的事,宋知晚都会去做。

包括他的婚事。

某日,外传贺寒山喜欢的女子来府中,拜托宋知晚将她亲手做的补汤给贺寒山喝。

书房里,贺寒山低头看了看下过药的补汤,又抬头看向一脸期盼的宋知晚。

“你做的?”

宋知晚想起那姑娘的托付,点了点头。

“那你吃。”

宋知晚眨眨眼,也不问为什么就吃了。

待她咽下,贺寒山瞬间双眼猩红,上前环住宋知晚滚烫的身子。

“嫂嫂,你可知我等这日等了多久……”

-

宋家世代行医,却惨遭灭门。

为报仇,宋知晚乔装留在上京。

待利用贺家查出真相准备走时,传来了贺清未死,即将回来的消息。

接风宴,贺寒山把宋知晚抵在她和贺清成婚时的婚床。

“嫂嫂今晚要跟大哥同寝吗?我怎么办?”

衣衫纠缠在一起,宋知晚无奈看着贺寒山发疯,正准备安抚,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门外正是贺清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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