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夏允闲坐在的士后座，心里急得不行。

早知道就不打的，而是坐摩托了。

听沐姐说，她和林知余了解完情况，嘱咐完必要事项后，对方的手机就关机了。

沐雪不敢贸然去找她。

现在谁都盯着添星的大门和林知余小区门口。

所以只能期盼她保持理智。

“保持理智？”

夏允闲倒宁愿她登微博去破口大骂，去指责造谣者，去控诉，去发泄，也不想看到她断掉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把自己缩在小壳子里。

沐雪没时间跟她咬文嚼字。

“我已经派人在她家门口看着了。倒是你，别轻举妄动。”

夏允闲没回话。

旧手机被摔过，电量亏空过，性能不比以前。充到15%才让她开了机。

夏允闲首先翻到通话记录。

有34个未接来电。

有很多人找她，但大概不是什么急事，即使手机没联系到人，也没有尝试其他方式。

林知余的电话被藏在中间。

今天凌晨一点，响铃十秒。

未接。

之后便没有打过来。

夏允闲伸出手指，按了拨号键。

嘟嘟声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林知余关机了，也接不到她的电话。

可夏允闲还是按了第二次、第三次……

当电话号码后面的数字变成10的时候，夏允闲又退出来，看着凌晨那条记录发呆。

她没有接电话的这十秒，林知余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内心措辞，一会儿要怎么开口。

是不是打算先跟自己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在心里祈祷，快接电话吧。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夏允闲都十分确定，无人接听的这十秒，林知余一定很需要自己。

那现在呢。

现在，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她一个人待在冰冷的房间里。

夏允闲站起身。

“你去哪儿？”沐雪敏锐道。

夏允闲垂下眼眸，“拜托你，让我去见她。”

说罢，动作却没有停留，夏允闲转身出了房间。

沐雪看着人的背影，摇摇头，“还拜托呢。根本没有在征求我的意思。”

临出公司大楼，夏允闲看见了躲在暗处的摄像头，又退回来。

她到办公层找员工借了件男士风衣，悄悄从应急通道离开。

“叭叭……”

出租车外，汽笛声此起彼伏。夏允闲从车后座向路口望去。

绿灯只剩最后五秒，但是车道大排长龙，他们堵在很后面。

夏允闲手指在车门上敲了敲。

她出来得急，连充电宝都没带，这样堵下去，她不仅到不了林知余家里，还可能把自己弄丢。

可是这大路上，周围除了车子就是绿化带，连家便利店都看不到。

除了等着，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忽然，车窗外有什么东西过去。

夏允闲身一倾，按下车窗探头。

好像是一辆电动车……

就是走得太快了。

等等，那个人怎么停下了？

还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还朝这边走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再犹豫。

夏允闲戴上口罩，拉开车门，“师傅，钱转你了，我先下车了。”

关上车门，夏允闲感觉脚底踩到什么东西，捡起来的时候，发现女生在她面前停住。

“你好，那个钱包是我的。”

“我知道。收款码给我。”

女生努努嘴，不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心道，什么人啊，捡了钱包不还还找她要报酬。

“快点，我很急。”夏允闲又催。

没办法，女生只好打开微信，付款码页面刚打开就被对方抓住手，操作一通。

等她回过神时，微信钱包提示“收款60，000元”。

女生数了数零，瞪大了眼。

再抬头，那人长腿跨上她的电动车，“抱歉，车子借我用一下。”

“诶，等等……”

女生在后面追了几米，没追上。

她家的钥匙还在上面啊。

低头又看了一遍收款通知，看了一遍微信余额。

“算了，还是找开锁师傅吧。”

夏允闲骑上电动车，车把手一拧，很快下了高架桥。

但是接着，她就犯了难。

林知余家在哪儿她知道。

怎么过去，她不知道。

她没有走过这条路啊……

果然，不熟悉的事不要随便尝试。

夏允闲丧气了一会儿，找路边的副食店问路。

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等她好不容易来到林知余门口时，身上多了些小路上蹭到的灰，裤腿被不知名水沟打湿，帽子上夹着几片树叶子。

这幅打扮的她，和装备齐全、打扮干练的记者狗仔截然不同。

保安居然很容易地就放她进去了。

按了楼层号，电梯缓缓上升，夏允闲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好脏，好乱。

还是整理一下吧。

刚摘下帽子，电梯门开了。

夏允闲马上把帽子戴上。

进来的两人看了她一眼，没发现什么问题，继续交谈。

“就是玲玲喜欢的那个，好像是爱豆出身，叫什么来着？”

“夏允闲。”

“对，夏允闲。”

夏允闲背过身去，默默拉高衣领。

出了电梯，夏允闲“近乡情怯”，忘了整理仪容仪表。

手指按下门铃，忐忑地等待。

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赶来开门的走路声，也没有“来了”“谁啊”之类的人声。

屋内安安静静，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记者还守在外面，林知余不可能出得去。

可能是睡着了吧。

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还是出什么事了？

夏允闲又按了两下门铃，还是没有动静。

她深呼吸两口气，伸手按了第三遍。

万幸，这次有动静了。

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是……”

夏允闲迫不及待地推门挤进去。

“林知余，网上的东西……”

说到一半，她陡然停住。

进入屋里，她得以见得林知余现在的样子。

疲惫无神的双眼，微微弯曲的后背，脸上被浸湿晕开的妆容。

林知余好像涂了很厚的粉底，好像哭过。

泪水干过之后，在她脸上形成两道分界线，露出了眼下青黑色的眼圈。

夏允闲突然不想说了，怕提起难过的事让她伤心。

可林知余听到了，哪怕只有几个字，她还是听到了。

像是应激的猫，林知余抄起手边的东西，全部朝她砸过去。

夏允闲没有退。

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

也没有解释。

如果林知余打她能发泄，能好受一点，那就砸吧。

可是林知余又哭了。

明明痛的人是她，可林知余哭了。

但是夏允闲不觉得有任何不公。

她知道林知余是心在痛。

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话，早就被沐雪净化了一遍，但还是那么不堪入目。

那林知余呢？

十个小时之前的林知余呢？

夏允闲抓住人的手，“别哭了。”

但林知余好像没听见，还在不停地挣扎。

她只能用尽全力抱住她。

“是我，”夏允闲说，“是我。”

林知余身体僵了一下，细细回想这声音。

“夏允闲？”

“嗯。”

“夏允闲。”林知余又念了一遍，人已经放松下来。

夏允闲却没有撒开手。

“嗯。”

“你又欠我一次拥抱了。”

林知余这么说着，心情却和星空那晚截然不同。

她希望夏允闲抱久一点，更久一点。

“我知道。”夏允闲蹭着她的脸，点点头，“都记账上。”

林知余没忍住笑了，伸出手，似乎是要摸对方的脑袋。

可那双手落下后，却是收紧手臂，抱紧了对方的躯体。

夏允闲的腰，夏允闲的背，都那么真实，都有温度。

“阿姨呢？”

就着拥抱的姿势，夏允闲问。

“她回信城老家了，说是要找什么东西。”林知余说，“我给她打电话了，让她最近别回来。”

“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家？”

夏允闲顾左右而言他，“总有办法知道的。”

“把衣服换一下吧。”林知余松开手，“快到中午了，我去给你煮东西吃。”

夏允闲：“还是我来吧。”

没道理人都憔悴成这样了，她让人做家务。

“可是我很怀疑你的厨艺。”林知余认真思考，“味道我倒是不介意，就怕……”

就怕吃出人命。

这话林知余没说。

但夏允闲很快懂了，她撸起袖子，誓要为自己正名，“下个面条我还是会的好吧。”

“好的，这位大厨。”

林知余做了个请的动作。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食材，她想。

夏允闲经过她，要往厨房去，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两手在里衣上擦了擦，才拿出湿纸巾凑近林知余的脸。

林知余往后躲了躲。

“我自己会洗。”

夏允闲不由分说，左手禁锢住她的肩膀，“我来。”

接着，重点是眼下，次之是嘴巴，给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将一张脸打扫干净。

湿纸巾变黑变黄，夏允闲想再换一张。

“不用了，”林知余拦住手，“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夏允闲没勉强，把纸巾放回口袋，却忽然看到什么，弯着腰靠近，鼻尖几乎贴上。

“怎、怎么了？”林知余说话声有点不稳。

夏允闲两手捧着她的脸颊。

林知余呼吸有些乱了。

奇怪，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感到不适，把人推开才对。

可是手好像不听使唤。

心也不听使唤，“咚咚咚”地吵闹起来。

眸中倒映的夏允闲一脸担忧。

林知余听见她说：“你的脸好红，是不是我力气太大了，弄疼你了？”

什么？

脸红？

忽然想到什么，夏允闲笑起来，“我给你吹吹吧。”

接着嘴巴撅起，凑得更近。

林知余一掌推开她的脸。

夏允闲踉跄两步站稳，抬头看见林知余背对着她。

对方说，“我饿了。”

“无情。”

夏允闲哼了一声，踏着哒哒的脚步声走远。

林知余听见这声音，才终于安心下来。

她来到镜子前，用冷水浇灌自己的脸。

表面的脏东西洗干净了，绯红色却从皮肤里透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林知余摸了摸脑门。

她也没发烧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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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