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酒同奚云珩作别,径直回到炼器房。
去密林沼泽前,厉酒曾问过横断山下的材料铺老板,老板说断货,厉酒回来时再问,仍旧缺货。
因夯兽全身骨头坚硬无比,又因其脑子空空蠢笨不已,很好捕捉,所以颇受炼器师喜爱。
但,到底是供不应求。
各大城池的材料铺子都缺货,不得已,厉酒这才动身前往沼泽密林,谁知道出了泽村那事,住在沼泽的夯兽全都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迁徙,还是被捉去当炼器材料了。
距离修真大会还有半月,时间紧迫,厉酒只好转而求其次,用其他材料代替夯兽腿骨。这样一来,法器的坚固程度是要差些,但他炼的这件法器,本质并非攻击或防御法器,硬要算,应当算作战斗辅助类法器,并不需要一味追求坚固度。
厉酒在炼器方面,说得好听点,是追求完美,说得难听点,就是龟毛,他是个比甲方还像甲方的乙方,凡他出手,必是精品,从选材到外观造型、法器功能上,都必须是最好的,否则宁愿不出手。
等厉酒将剩下步骤完成,已是五日后。
再过两日,法器才能彻底烧制完成,趁着这个时间,厉酒回屋睡了一觉。
睡之前,厉酒没忘记打开勿扰模式,这种状态下,将自动拒绝一切通讯符,所有生物都被隔绝在清酒苑数尺外,天大的声响也闹不醒他。
但厉酒没想到的是,在他睡着后,一幅画卷从门扉缝隙钻了进来,悬停在床边。
下一刻,屋内金光大盛。
金光消失后,床上厉酒不见踪影。
*
春花铺满了整座宫殿,蝴蝶萦绕,香气扑鼻。
厉酒打了个喷嚏。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一直延伸到宫殿外,殿外闪过几道倩影,女子嬉笑声传了进来。厉酒握拳,体内灵力流动并无异常,心下稍安。他缓缓靠近殿外,这时,一道人影扑进厉酒怀中。
厉酒压根没看清对方动作,温香软玉就抱了个满怀。
怀中人抬头,熟悉的面容令厉酒呆在原地。
孟珏紧紧搂着他,头轻轻靠在他胸膛,朱唇轻启:“夫人,我好想你。”
厉酒想推却推不开他,皱眉道:“我不是你夫人。这是哪里?你怎么进的道衍宗?”
孟珏的模样与厉酒那日所见大不相同,比他矮了半个脑袋不说,乌发云鬓,锦服华裳,腰肢纤细,抱在怀里很柔软。
孟珏眼眸漆黑,似乎装着整个星河。
“这世间,我想去哪便去哪,你们的结界对我没用。”
孟珏伸出手环住厉酒的脖子,浓妆艳抹的脸顿时放大数倍不止,厉酒用了定身咒,可惜没什么用。他的储物袋和本命剑都不在,而他会的法术又不多,唯一拿手的定身咒偏偏还不起作用。
“放、开、我。”
孟珏凑得过近,厉酒的鼻子几乎要被他身上的墨香味填满,贴合在一起的身体柔软又火热,厉酒脸热得厉害,推又推不开,也不知道一副轻飘飘的画哪有那么大力气。
一阵天旋地转后,厉酒被压倒在开满春花的花圃中,孟珏眼中带着奇异的光芒,唇色红如娇嫩的花朵。
“这几日,我想明白了,我喜欢夫人,不仅想与你尝那鱼水之欢,更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孟珏舔舔嘴唇,压低声音道,“你说你家缠万贯,那间破宅子配不上你,那往后我们就住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你嫌我此前与人不清不楚,我已经同那些人说清,该休的休,该和离的和离。你若觉得此间只有我二人会孤单,那我便多找几个人进来陪你。”
话音落,厉酒之前听见的女子嬉笑声再次响起,他循声看去,只能看见片片衣角。
“之前我用错了方法,让那个臭小子破了障眼法,这次可不会。”
厉酒挡住孟珏猛地亲下来的嘴唇,掌心触到温凉柔软,厉酒心中阵阵恶寒,收回手后在对方衣服上擦了好几下。
孟珏眼神沉了几分,双臂撑在厉酒脸侧,蓦地笑了:“看来夫人是不喜欢这些凡俗物。”
随着话音落下,场景一转,厉酒所处的地方变成了一处洞天福地,而压在身上的孟珏消失了。
厉酒起身打量四周,滂沱的灵气在身周奔涌,灵泉从脚边淌过。厉酒压下茫然,到处转悠几步,捡了几本残破书籍,书封上写着xxx功法。
厉酒哭笑不得,扔下书籍,接着往前走。前方有光,厉酒没走多久,便从这处洞天福地走了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再不见其他活物。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把我困在这里?”
“怎么会?”身后响起孟珏的声音,紧接着厉酒便被他从后抱住,“夫人乃是修仙之人,难道就不想追求长生和无比精妙的术法?”
厉酒掰开他的手,道:“不用,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一生太长,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在这里,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说。”
厉酒侧首看去,“你给不了我真实。”
孟珏:“真实?你又是如何判断外面的世界是真实而非虚假?”
厉酒难得沉默。
如孟珏所说,其实他并不能判断外面的世界是否真实,毕竟,他只是身在一本书中。
如果过去二十年的经历是假的,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又该怎么说?
他又该如何醒来?
如果醒不来,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
“也许你说得对。”
厉酒垂下眼,清透的眸子染上迷惘之色,他抿抿唇,看上去乖巧极了。
孟珏有几分心痒,上前拉住厉酒的手就要说话,不料却被厉酒掐着脖子摁到地上。
原来方才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孟珏心中热血瞬间冷透。
厉酒道:“放我出去,不然我——”
声音戛然。
孟珏突然化作一条满口獠牙的蛇,滑腻的鳞片扫过掌心,轻易从厉酒手下挣脱,弹射而起,一口咬住厉酒脖子。
“啊!”
厉酒痛得惨叫一声,那蛇却迅速变回孟珏的模样,锋利的牙齿衔着厉酒颈间嫩肉不停撕咬,舌尖舔去从伤口处冒出的鲜血。
孟珏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和善,变得森然寂冷:“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跟我留在这里。”
“草拟大爷的!老子不干!”
孟珏对准伤处狠狠咬下去:“这可由不得你。”
忽然,孟珏发现厉酒不再痛呼,浑身也软了下来,他以为这是厉酒在故技重施,冷笑一声,操纵着画中草木圈紧厉酒的身体,这才转到他面前。
却见厉酒歪着头,连呼吸都停了。
*
嘶……啊,疼疼疼——嗯?不疼了?
厉酒从床上坐起来,摸摸脖子,果然没摸到伤口。
正当他准备放松下来,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卧房再次令他怔住。
这里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奚云珩的房间。
风华剑在屋中飘来飘去,像个不知疲惫的孩童,见“主人”醒了,挽了个剑花,悬停在厉酒身前。
厉酒神情复杂,伸手握住它。
跟之前两次一样,奚云珩的意识不知道被他挤占到什么地方去了,厉酒虽然疑惑第一次为什么会听见奚云珩的声音,但目前也感觉不出识海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想到孟珏那个死变态以及脖子上的伤,厉酒拿起风华怒气冲冲地往外冲,边走边道:“风华乖,我带你去个地方,用完立马还回来。”
风华低吟,发出锃锃声响。
厉酒用拇指扫了扫它的剑柄,算作安抚。
推开门,万千梨花树映入视线。
厉酒其实很纳闷奚云珩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洞府栽这么多梨树,明明原文中有描写过奚云珩的住处——干净清冷,就和奚云珩这个人一样。
而现在,蔓延了半个山头的梨花树犹如雪白云朵,不染纤尘。厉酒御剑往自己住的山头飞,途中遇见好几个师弟师妹也没顾得上打招呼。
终于到了清酒苑所在的无量峰。
刚落地,正从这边经过的杜浔便惊讶道:“奚师兄?来找大师兄么?”
厉酒顶着奚云珩的壳子,高冷地一点头:“嗯。”
“那可不巧了,大师兄开启了勿扰模式,估计是在炼器,你进不去的。”
厉酒面不改色地扯谎:“大师兄让我今日过来,他会让我进去的。”
杜浔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告别杜浔,厉酒松了口气。
其实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掌门亲爹或者其他师叔。
但他现在用的是奚云珩的身体,如果就这样告诉他们,又得被问是如何知道“师兄”被困之事,毕竟厉酒设下的法阵,整个道衍宗,还没有哪个弟子能解开,厉酒顶着奚云珩的壳子,不能说自己收到“师兄”的求助信息,因为勿扰模式是双向的,外面的信息进不去,里面的信息也出不来。
正常情况下,厉酒如果在勿扰模式中出了事,要等到很久才能被外人所知。
厉酒越想越觉得发明勿扰模式阵法的自己是个傻的。
好在,他还有穿进反派壳子这个不定时发动的bug技能。
就在厉酒迅速解开自己设下的勿扰模式后,耳边乍然响起奚云珩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我师兄的阵法?”
当然是因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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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掉马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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