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视线，阮凌扬起笑脸：“怎么了？”

孟忆偏头道：“没什么。”

刚刚那个场景是什么？

回到大学城，他还在思考这件事。

无论那个可怕的场面有没有真正发生在阮凌身上，阮凌也一定有一些痛苦的经历。

他们现在的副本不是凭空而来的，一部分是他的观光副本，另一个应该是阮凌的观光副本。

而他的副本显然没有这一幕。

孟忆很确定，那不是他的错觉。他没有这种经历，如果不是刻意激发，他想不到这种场景。

它的来源只可能是阮凌。

问题是，这个场景属于副本里的“阮凌”，还是现实中的阮凌？

另外，阮凌似乎一直表现得能共情孙亚祺，刚刚还说“能体会到”……他体会到的是什么呢？

应该不是“叛国”那部分。在阮凌的推断里，孙亚祺没有做出这种事。

孟忆猛然一怔。

他意识到，或许可以把这个概念放松一些，比如……“背叛”。

“各位玩家，欢迎来到玛金圣尼医院。这里有你想了解到一切，请进入吧，自由地探索，自由地……背叛你自己。”

这封信出现在“逃出玛金圣尼”里有些不合时宜，如果是阮凌写给他自己的呢？

孟忆捏住自己的手指，算了算时间：阮凌刚结束三个月的封号时间，他请假一个月，“友爱学校”的双主线和上半年的事故差了六个月……

等他结束假期，《穿梭游戏2》将要发售。

星历3100年1月1日。

这些时间节点和孙亚祺的“新星历”们混在一起，引起剧烈的头疼。

孟忆按了按太阳穴，不得不好好睡觉。

他一觉把周末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周日晚上八点。

孟忆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去附近的能量补充空间吃饭。

路上，他认真思考：现在回剑灵山专心修炼，等辟谷或者飞升后不用睡觉，再回来开机甲吧！

系统发出“嘀”的提示音，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孟忆笑了笑。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这么干，即使穿梭游戏里时间流速很慢，他也要干到七老八十了。

此时不是正常饭点，能量补充空间里没什么人。有人看到他，打招呼道：“孟忆！”

孟忆定睛一看，是他特别班的同学，那位来自药仙谷的兄弟。

同学自来熟地坐到他对面：“你也去调查署了吧？”

“是啊。”孟忆问，“你也去了？”

“对，我们之前不是去了你宿舍吗，当时去过的人都去要配合调查。”同学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道，“我们也算见证历史了，这绝对是近年来最大的事。”

孟忆瞥他一眼，一时无言。

见他没说话，同学也不恼，继续说：“哎，我调查完回来一直在想，他也挺惨的。”

“你的话很危险啊。”孟忆玩笑道。

“不是那种意思，他要是真做了什么，那他活该。”同学赶紧澄清，“但要是他没有做……你想啊，他其实根本就是首都地区的人，从小过得好好的，突然卷入这种事。联邦那边肯定不会完全接纳他，帝国这边也是，他……哎。”

同学思路跳跃：“我就是突然联想到我们了。自己决定出门派，以后不算正统弟子。但是我们出身如此，也不是真正的首都星人。可是又不能不出，继续待在门派……反正我不想。”

孟忆垂眼吃饭。

平心而论，同学说得很片面，推断程度不如他和阮凌。

然而，同学的某些描述触动到他。

他面上十分平静，系统却在提醒他：“玩家孟忆，检测到您情绪记忆活跃，有掉出游戏风险，请平静。”

孟忆吃完饭，没头没尾地说：“无所谓，我是我，不是某某出身的人。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同学不明所以，孟忆也没解释。

他回到宿舍，玩了一会儿昨天买的机甲战斗游戏，又练了一会儿剑。

按理说，他已经睡了很久，玩游戏和练剑负担都不大，他不该再头痛。

然而他却依然头痛欲裂。

难道是接入游戏太久？

他和阮凌已经在观光副本里待了几个月。

虽然观光副本的确比多人副本时间更长、节奏更慢，但待这么久的观光副本也是少见。

孟忆点开光脑，想问问阮凌。

他犹豫片刻，最终没问。

反正明天上课还要见，明天再说。

孟忆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便再次起床练剑。

在游戏里，他的剑术一直比机甲水平好。经过几个月的练习，他能感觉自己状态更好。

甚至有一种真的锻炼身体的感觉，就像张可买的健身锻炼游戏。

孟忆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索性直接熬一晚，玩一会儿机甲战斗游戏、练一会儿剑，第二天晚上再调整作息。

他玩得尽性，直到要出门上课时才发现不对劲。

天没有亮。

孟忆愣了愣，打开光脑想看看情况，却发现光脑打不开。

更诡异的是，本该人声鼎沸的宿舍楼一片寂静。

孟忆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走了一段，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他试着敲了敲张可宿舍的门，没有人回应。

孟忆回想那位药仙谷同学的宿舍号，找过去，也没有人。

天台、清洗室、宿舍学习空间、宿管处……全都没有人。

这种情况就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消失了。

宿舍楼有整栋楼的屏蔽，如果他一直待在楼里，应该比较安全，不过也就不能知道外面的情况。

孟忆咬咬牙，准备离开宿舍楼，去大学城里转转。

一道声音传来：“孟忆，不要开门。”

“阮凌。”孟忆气笑了，“你非要这么上帝视角地和我说话吗？”

进游戏前是这样，在游戏里还是。

“抱歉，事出有因。”阮凌呼吸有点不稳，“你回去等一会儿，很快就好。真的，很快。”

“很快……”孟忆轻笑，“行吧，很快就好。”

阮凌好像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放松太久，孟忆便猛地推开宿舍大门。

阮凌叫道：“孟忆——！”

“少想着支配我。我是这种人吗？”孟忆眯着眼抬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对着阮凌的脸。

“不是，你……”阮凌无语凝噎，然后不再出声。

孟忆猜他应该是切断了通讯，就像在他的星球上那样。

他谨慎地看着四周。原本熟悉的、蓝白色调的景象全部变成黑红色，深浅不一。

孟忆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血池。

这个联想令他有些反胃。他忍着不适，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到平时等公共机甲的站台。

上面的站牌不再显示“机甲学院宿舍”，而是“实验体选育室”。

实验体，选育？

孟忆总觉得这两个词不该放在一起。

他等了一会儿，竟然有一架公共机甲在站台停下。

机甲舱门缓缓开启，门里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危险系数不明，孟忆没有上去。

机甲等了一会儿，又慢慢关闭舱门，开走了。

公共机甲给了孟忆灵感。他转身离开站台，去机甲停靠处。

如果副本里所有的NPC都消失了，那至少有一个人不会消失。

阮凌。

或许，他的机甲也不会。

毕竟他说过，他在现实中也有一架荧光粉机甲。

孟忆赶到机甲停靠处，眼神一亮。

果然，阮凌的机甲还在。他冲过去，想试着用精神力解锁。

在他的精神力碰到机身的那一刻，孟忆感到脚下一空。

以他和小粉机甲为中心，整个机甲停靠处塌了！

孟忆闭着眼，伸手甩出软剑。他提气御剑，这才没有直接摔到地上。

小粉机甲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消失。

孟忆皱了皱眉，缓缓飞到那处查看情况。

和外面的“血池”不同，他们陷落后，到了一处纯白之境。机甲落地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一样洁白。

孟忆绕着此处转了一圈，发现他正在一个岔路口处。

有一条没有任何标识的路，应该是过来的方向。

还有三条有路牌的路，路牌上分别写着“实验体选育室”“实验体培育室”和“成熟实验体练习室”。

看起来是实验体的三个阶段。

孟忆想到站台的“实验体选育室”，果断决定走这一条。

路的尽头是一扇门，孟忆只停顿片刻，便立即推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血池”。

屋内同样被深红色笼罩，依稀能看到一些金属色的装置，还有各种颜色的液体，除了会发光的那些，其他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

孟忆注意到，最普遍的液体颜色，是荧光粉。

在房间的中心，他又看见了那一秒。

少年被绑在金属装置上，管道、线路、铁链在他身上交错，他头上的金属头套发出可怖的轰鸣声。

他表情扭曲，身体不住地发颤。他的唇角渗出点点鲜血，然而他却始终一声不吭。

孟忆完全愣在原地。

他很想否认或者忘记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不想让自己看出来，那个少年就是阮凌。

阮凌可以柔弱、威猛、随意、专注……但无论如何，阮凌应该是强大的，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不该被禁锢在“实验体选育室”。

有人说：“看够了吗？”

孟忆转身：“阮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