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断肢回到家中后,白川雾立马把它清洗干净,摆在书桌前观察起来。
这只手修长匀称,骨节极具美感,皮肤细腻白皙,简直像精心雕刻的石膏塑像,每一处骨肉都恰到好处,如同神明刻意安排捏造。
白川雾甩甩脑袋,还好离开五岛的店后,那种令人不适的眩晕感就消失了。她集中精神到面前的断手上来,这样美丽的手,光是看着它就觉得愉悦它的主人自然也不会差,甚至,她已经猜到了它是谁的手——富江。
问题在于,这只左手似乎还活着,而富江的双手还好端端的长在身上,这又是怎么回事?白川雾越发感到这个任务,可能确实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别说现在这个没有进化能力的身体,就算她满状态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因为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探寻,她已经明白,这个世界应该是以精神污染为主,而刚刚所见已经让她彻底肯定心底的猜想,一旦人被彻底精神污染,肉身也会被扭曲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她苦笑一下,自己真的能找到污染源头,并且彻底摧毁它吗?
白川雾长时间发呆,没有注意到断手用五根手指撑起自己,突然爬到她的手上,轻轻和她十指相扣,这让她惊讶万分。理应是死物的断手活动着,触感冰凉毫无温度,可动作却轻柔小心,带来一丝慰藉。是的,她竟然从一只断手上看出了它传达的情绪,它在安抚自己。
白川雾沉默良久,她清透的眼睛里倒映着此刻交握的掌心,于是她决定把它留下来,某种直觉告诉自己它也许有用,更何况,在店里它突然扭动也许不是巧合......
第二天白川雾照常去学校,犹豫片刻后她没有带上断手,而是把它锁在家中。
课间里大家嬉闹着,白川雾趁织梨没开口,率先起身走向另一边神情忧郁的少女。
“桐绘,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也许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她走到桐绘面前,轻声询问。
桐绘一头披肩发,气质温婉动人,眉目清秀可爱,此刻脸上却笼罩着一丝阴霾,她朝白川雾笑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男朋友秀一最近心情不好,我有些替他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白川雾顺势坐下,认真道:“多一个人就能多出个主意,不妨告诉我,我帮你想想,说不定就会好起来呢。”
桐绘微笑着,看上去似乎好一些:“谢谢你。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我和秀一聊天,他一直告诉我,让我离开镇子,和他去别的城市生活。这怎么可能呢,我的家人们都在黑涡镇这里,我就拒绝了他。”
白川雾托着腮,认真倾听桐绘的抱怨。
“秀一这次回来,变得有点奇怪,突然就有些神经质和敏感,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桐绘又叹气道:“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镇子上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可能是受秀一影响吧。”
白川雾试着建议:“那你要不要和秀一再沟通沟通,不如这样,放学后我陪你去找他说清楚就好了。”其实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秀一的父亲斋藤先生,那古怪的纹饰令她心头不安,如果只有五岛先生一个人发生了异变,那么她会找机会解决掉五岛和他的陶器。
可是如果斋藤也......她没敢再往下深想。
桐绘点头答应:“好,谢谢你白川同学。”
说好之后白川雾回到自己位置上,织梨跑去和另外的女生讲话,似乎是个叫黑谷蓟的漂亮女生,耳边一直传来她们的讨论声,她忍不住看过去。
“小蓟又换男朋友了吗?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
“好羡慕啊,黑谷同学真是很有魅力,她想要的男人没有不上钩的,是有什么秘诀吗?”
黑谷得意的炫耀着,清秀的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等到周围的人吹捧够了,她才不紧不慢地撩开刘海,向大家展示着自己头上的疤痕,一处弯月似的伤疤正在眉心额头的位置。
“以前出了一点小事故留下的,这个可是上天的恩赐。它会帮助我吸引到喜欢的人的目光哦。自从有了这个疤,一般的男生我都看不上了哈哈哈哈哈。”她捂着嘴笑起来,其他人一脸羡慕的表情。
白川雾收回目光,没有放在心上,应该是青春期女孩子的虚荣心,黑谷忍不住在大家面前炫耀吧,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只是外表看起来娇小,参和不进去这些少女心事。
突然她再一次听到有人提起熟悉的名字。
“那富江同学呢?他可不会答应你的交往请求吧?”织梨声音响起,脸上竟然有一丝恶意,她语气的恶意藏也藏不住:“是呀,一般的普通人,只要你够主动,谁不乐意呢?”
黑谷猛然间顿住,脸上满是愤怒,她转身直面织梨,咬牙切齿说:“我只是告白失败了一次而已,不代表以后不会成功。总比某些阴沟里的老鼠,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
她直起身仰头不屑冷笑,眼睛在织梨身上上下打量:“哦~我明白了,又胖又矮的丑八怪,是嫉妒我吧。”
旁边没有人劝架,反而看起了热闹,互相窃窃私语,不同的讥笑声、讨论声,隐藏在这些人目光后的不怀好意,如同毒蛇一般,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口处,诱发着更大的负面情绪。
“快上课了。”白川雾提声喊了一句,其他人哄笑着离开。她装作没有看到刚刚的一切,一切如常的翻开课本。其实她根本就不用学这些,她来学校只是为了维持好自己的身份,避免有什么其他的异常被人发现。
同桌织梨低着头回到座位上,一声不吭。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忍住了,算了,这个世界和自己终究是没有关系的,这么关心别人还不如多关心自己的任务吧。尽管这样想,她还是用余光偷偷看织梨,好及时递给她卫生纸擦泪。
但是她那敏感爱哭的同桌这次并没有哭,只是低头自言自语:“你......贱人......死......”。
白川雾眉头微皱,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沉默着,在心里决定一定不能掺和到她们这些事情中去,避免引火上身,她现在已经够头痛的了。
放学后,她和桐绘一起去秀一家中做客,没想到斋藤先生听说自己的来意后,异常亢奋地要给她展示他领悟到的世界上的终极奥秘,本来她们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到斋藤先生伸出奇长无比的舌头摆出蜗牛螺壳的形状贴在脸上,两只眼珠疯狂左右旋转,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桐绘尖叫着跑出去,她和秀一也跟着追了出去,还好离开斋藤家中,桐绘就恢复了理智,慢慢停在路边喘气。
她的男朋友秀一虽然看上去很斯文秀气,但这个时候却意外地可靠,他紧紧抱住桐绘安慰她,等到桐绘缓过劲以后,白川雾才开口询问秀一:“斋藤先生怎么会这样呢,太吓人了,是得病了吗?”
秀一阴郁苍白的脸上笼罩着阴霾,他摇摇头:“这不是生病,而是某种诅咒。”
白川雾心中一沉,灰暗的阴霾无声的笼罩着她,事情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她艰涩开口:“是和漩涡有关的诅咒吗?”自从见过五岛的陶器,漩涡的形象一直在自己心头盘旋,秀一提起诅咒,她直觉认为应该与之有关。
秀一眼前一亮,他激动道:“你也察觉到了吗?其他人似乎都感觉不到,好像漩涡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不是的,黑涡镇正在被改变,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才对。”他双手紧抱桐绘的双肩,目光带着迫切对桐绘说:“桐绘,我们走吧,不要管别人怎么样,趁我们还没有被盯上。”
桐绘犹豫着摇头:“我不能走,你知道的,我父母还有弟弟妹妹都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秀一无奈地抓着自己头发,几乎抓狂,脸上表情纠结痛苦,仿佛整个人被拉扯成两半,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白川雾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尽收眼底,随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和他们告别。
路边偶尔刮起一阵小型的龙卷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地方,但是心里的石头几乎坠得她走不动路,明明是夏天她却浑身发凉,好像陷入湍急的河流中,几乎站不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觉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摸原来是她的眼泪。她本身加上在任务世界度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20岁,实在是很年轻,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失败了就再也回不去,甚至自己也会受漩涡诅咒变成怪物。
绝望,无尽的绝望,笼罩着她,她看得很清楚,自认为还没有被盯上的清醒的秀一和桐绘,其实也已经陷入了漩涡的罗网,没有正常人会不想离开这里,除非他们的精神已经被污染。桐绘被漩涡以家人之名捆住不愿意挣脱,而秀一又何尝不是被桐绘捆绑住,停止了逃离的脚步。
自己真的有能力,对抗这么强大的诅咒,并且保持理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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