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刚刚的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忽然想起陶春说的话。那时候自己也才刚入宫,本就是抱着目标物来的,所以自然也很快就和眼前的小姑娘熟悉了起来。
那时候的小姑娘还没有抽条,真的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也很容易相信别人。只是一包随意的点心,就能够换一句师兄。
想到这里,眼神微微有一些触动。当初或许不应该让他来的,他实在不够硬气。
陶春说的没错,不应该与人呆久的,染上了人的感情以后做事便不会那么果决了。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芦花站在月湖边的凉亭内。春日的风带着属于春天的暖意将湖面上厚厚的冰层消融成微漾的碧波,到了夏天的时候,这里也会有一大片的荷天碧色。
小天师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宫里面也没有任何异常,一切只有一个可能:小天师并没有把消息告诉他师父程天师。
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是无论是为了黄鹂,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宫里面的人这蛇妖都必须查明。
二皇子曾琮也算是菏国未来国君的有力竞争者,蛇妖接近一国之储君候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理由。
垂眸看着眼前亭上的围栏,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天应歇退后一步的动作。在禁宫中生活了多年的生存经验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告诉她,不要妄想,这宫中怀有痴心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怀着隐秘的私心,她让应九帮她约了应歇到凉亭来,名义上是为了向应歇询问关于蛇妖的事情,实际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并不是自己在等的人。
转过身疾疾向来人福了个身,对方施施然向着她这边走了几步,坐在一旁的亭边,并没有到近前来。举头望了望亭外的风光,意有所指道:“这亭外风光不过如此,芦花倒是看的专注,想来是有本殿看不出来的好。”
芦花转头看着曾瑜,这位殿下实在是个有趣的人。莫名其妙对自己表现出的亲近,不介意自己没有规矩的一径行为,禁宫中人没有谁是足够单纯的,这幼年长在宫中,真正的成长过程却是在宫外的三皇子就更不行了。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但是对方显然有安排人在梨花坊,不然也不会如此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殿下在外面自然见过不少的风光,不知道这一片月湖的解冻与结冻就是这宫中女子的春夏秋冬。”
对方低声笑了笑,对上转过头与他目光碰上的芦花认真道:“芦花说的有道理,改日我们可以再出宫走走。”
看着微微漾起的湖面,想起那日出宫,不过大半天的时间,见到的人也不多,但是外面确实就是比宫中自多一分不一样的意味。说来那次泡了净泉以后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感觉到寒冷了,她知道不仅仅是春天来了的关系,那泉水确实是起了作用。
虽然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目的对她多了这许多的关注,但是这三皇子看着倒确实是个好人。自己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两人坐着你来我往竟然也说了半天的话。曾瑜看着并不是个长于言谈的人,上次出宫二人之间也没有多谈,今天相处下来却发现,对方实在是个妙人。与人相处不会冷场,也不会惹人抵触,一番话说完,芦花已然对曾瑜生出不少好感。
想起旁听来的宫中关于曾瑜身世的传言,三皇子曾瑜,幼年丧母,关于其母的消息非常少,只知道姓王,具体名字不知道,封号也不知道,因何而死更不知道,仿佛是个不曾出现的人。只是曾瑜如此得圣心,想来其母当年也应当盛宠一时,再看看对方模样,面如冠玉,广袖长袍,生于皇庭却长于宫外,一副仙人相貌,其母也当是个大美人。
“三皇子的母妃应当是个大美人吧。”
刚刚言谈从容的曾瑜眼中闪过阴鸷,极快,不是盯着脸看根本看不出。
“母妃在我记事前便去世了。”连失态都算不上的那一瞬间的眼神被迅速掩盖了,说出这话的曾瑜面色如常,眼中只剩下了哀恸。
“我……不,奴婢……”芦花有些手足无措,戳人伤口的事情她虽然不算少做,但是对待曾瑜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对待应九那般心安理得。挣扎了一番,干巴巴道:“三皇子玉人之姿,你母妃定然是个大美人。”
曾瑜看了她一眼,忽然微微笑了,摸了摸还兀自尴尬着的人的头顶,开口道:“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夸她,一定很高兴。”
曾瑜尘封的记忆中微微掀起了一角,一个女人的脸映在眼前,与如今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春贵妃有五分相似的脸,同是较寻常菏国人要深些的眼眶,但又没有春贵妃那么深。
这人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瞳仁是黑色的,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但一张脸生得实在太好,只是寻常的一颦一笑便有十分颜色,万种风情。风情之中却绝不使人有艳俗之感,艳到极处,便纯到极处。
但那个人不是他的母妃。
他母妃只是宫中最寻常的那种几月见不到当今圣上一面的普通美人。因为最最简单的原因——今上醉酒,得到了一次意外的飞黄腾达的机会。
或许是她眼中的飞黄腾达吧,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今上的另眼相看。
如果不是因为生下了皇子,在这宫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一位最普通不过的美人,连位分都是最普通的“美人”。然而即便是生下了一位皇子,现在宫中又有几人还记得当年的王美人呢,除了那少数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几个人。
纷繁的思绪不过一瞬之间,芦花眼前的三皇子依旧是那个长于宫外,颇得圣心的三皇子,也是众臣眼中储君位的有力竞争者。
“芦花有没有荡过秋千?”曾瑜冷不丁开口问道,语气中有不常见的孩子气。
“没有。”宫中哪里有她们这些宫女们荡秋千的地方呢。
“本殿宫中有一个秋千。”
什么意思?炫耀?
“你若是想玩,可以去启元殿玩,”像是知道芦花的顾虑,补充道,“我宫中人都知道你,不用担心。”
都知道才需要担心吧,想起这三皇子向圣上求娶自己的事,虽然这事情多方得证已然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事实,想起来却终究荒唐。终于忍不住道:“三殿下,芦花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对方抬眼看了她一下,转过眼看着眼前月湖上由于湖水解冻又不知从何处出来的一对鸳鸯道:“芦花若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求娶你就不要说出来了,这世上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本殿心悦于你,对你一见钟情,难道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这话居然是从曾瑜的口中说出来的,芦花傻了。
世外谪仙温润如玉君子如兰
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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