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手机铃声响得十分欢腾。
季翊迷迷糊糊摸了半天才接起，特别犯困，眼睛还半眯着，脑袋一片混沌懵得厉害。
“…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着急的叫唤。‘季季，你赶紧起床来接我！’
对方命令式的口吻听得他一激灵只想挂电话，后悔睡觉前没把手机调静音。
打来的人是来亦南。
他从初一开始认识，并且结交至今的朋友。
来亦南一刻不停地叫唤：‘季季，我手机要没电了，你快来！我在枫林路口的天桥底下等你。’
季翊沉默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六点二十分，是该起床了。
从自家到枫林路口，就算骑得再快也要十五分钟，还得刨去洗漱时间，再赶去学校，大概率要迟到。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地方不在来亦南去学校的路线上。
季翊感到纳闷：“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到这边买早餐，结果自行车爆胎了！’来亦南的声音听上去特别着急。
季翊冷漠眯起眼。
就这点小事？
“把自行车停路边，你改搭公交。等放学后再处理。”
来亦南：‘可是，我没带钱……’
他冷漠回：“那就扫码。”
来亦南急哄哄地说：‘车还没来，啊，我手机没电了！季季你快来接…’
嘟—嘟—嘟——
那边突然挂断了。
他莫名就来了气。
最近对来亦南产生一丝丝烦躁感，可具体也说不清这种别扭的情绪是闹哪样。
*
一到天桥下，就瞧见来亦南提着一个纸袋子等在路边，上头印着市里有名蛋糕连锁店的logo。
他歪了下自行车车头，脚着地上停住，然后问来亦南：“你买了蛋糕？”
来亦南点点头：“是啊。”
“只有你自己的？”他又问。
来亦南不吭声了，眼神四处瞟。
他忽然就十分不爽：“哼，自私！”
“季季，我没有……”
来亦南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浮现委屈，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慌张的情绪。“对不起，我忘了。”
“你，忘，了？”他感觉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外冒。“怎么平常就记得让我帮你买吃的？”
来亦南一向赖床醒得迟，早饭通常来不及吃，就让他在晨操结束之后一起买了。
问为什么不自个去，这家伙立刻病弱附体，今天推说头晕眼花，明天说人太多怕抢不到…反正把跑腿的事全推到同样饿肚子的他身上。
以前觉得没什么，朋友嘛，互帮互助也很正常。
可自打上了高中，他跟来亦南分开坐，结交了新朋友，慢慢察觉到，他们两人相处的模式挺怪的。
反正，不像要好的朋友，更像是，主人和仆人？
来亦南说：“季季，你不要生气…不然，你到学校再买？”
…算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他拍拍车垫。“上来吧。”
来亦南瞧了两眼，皱起秀气的眉，吞吞吐吐。
“季季……”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后座太硬，坐起来不舒服…”来亦南边说边看向他身上的…校服。
要不是这会才九月中旬，他们还穿着短袖，这家伙指不定会要他脱下外套给当坐垫。
来亦南：“不然，我用书垫着？季季你有没有绳子？”
季翊：“……”
有的话肯定拿来勒你，让你这家伙别那么多事！
他没好气回道：“没有！”
来亦南：“那……”
他忍不住火冒三丈：“爱坐不坐！”
“…好吧。”来亦南明显有点失望，转瞬又想起什么，抬起脑袋。“季季，要不你把里面的东西全放到我这，书包借我用下？”
“！！！”害他气得浑身直发抖。“坐你他爹的车去！”
来亦南惊呼：“你怎么突然骂人啊？”
他咬牙切齿。“我—没—有！只是要你跟平常一样，搭你老爸老妈的车去！”
来亦南回他：“我爸最近出差，我妈这两天要开会，一大早就出门了，没时间送我。”
原来来叔叔和林阿姨最近有事，难怪这家伙给他打电话。
来亦南连后座都坐不习惯，非得抱住他的腰，搞得他怪痒的。
后边的声音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被路上汽车行驶的噪音给吞没了，偶尔听见来亦南断断续续的抱怨。
“我本来想搭公交车…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挤不上去…”
“季季，明早……”
“你明天早上六点到我家楼下，不要太晚，晚了会迟到。”
季翊气到抓狂：来亦南，你真以为你是少爷么！！
“你明早自个搭公交！”
来亦南絮絮叨叨：“可是这天气好热，人太多，到学校都一身汗了，粘答答的不舒服，太难受了。”
季翊心说，这家伙果然没考虑到他不舒服，从身到心都不痛快！
“你有钱，你叫车！”
来亦南嘟囔：“我要省着钱氪金。”
“虽然刚开学，不过你也别太沉迷游戏。”
来亦南：“嘿嘿，季季你真的很关心我……”
季翊不禁一阵无语。
我是怕你没事总向我抱怨诉苦。
去学校的路途中抄小路得上一道四十五度角的斜坡，后座还载着一人，季翊越爬越吃力。
“来，来亦南，你下来…”
“季季，你也太弱了吧？你看别人，载着人，都快追上我们了。”
季翊气喘吁吁，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
这家伙…光会嘴上吆喝，你行你上啊！
然后他就瞄见边上几乎一闪而过的一辆自行车和两个人，一胖一瘦，瘦的那位弓起上半身，用力踩脚踏板，载着胖的那个，咔哒咔哒冲得飞快，转瞬就超过他们俩了。
季翊：“……”
莫名有种自己很菜还很弱鸡的赶脚是怎么回事？
“季季，你也未免太弱了吧，我也不重，你还骑得那么吃力？”后座的来亦南嘀嘀咕咕。“你快动一动啊！”
他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咬牙切齿。
“你，你上！”
来亦南立马拒绝。“我还没吃早饭，没力气。”
季翊恼得不行：“都怪某人，我连早餐都没来得及买…来亦南，你给我下去！”
**
一同考上市里有名的高中，并且孽缘般又被分到同个班之后，他和来亦南之间好像没什么变化。
唯一改变的大概是，初中时期他们两个差不多身高，在班上都坐前排。
而升上高中前的这个夏天，自己猛窜了好几公分，跟来亦南产生比较明显的高度差。
于是到了新学校新班级，班主任根据身高视力和成绩等综合因素给大家安排座位，他坐到倒数第三排，来亦南还是在第一排，他们的座位距离拉远了。
对此来亦南非常不开心。
也因为这样，开学都过了一周，来亦南跟同桌的祝奥宇至今只讲过一两句话。
第一天放学后，来亦南就拼命向他吐槽。
“那个祝奥宇，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讨厌鬼！”
“而且还说我跟他都是迷你瓜，又矮又瘦条，谁跟他是一个品种啊！”
…好幼稚的两个人。
季翊一阵无语。
“真不想跟这样的家伙做同桌！“”
连着几天都听这家伙在抱怨，听得他十分心累，就在来亦南不知道第几次提起这件事，他直接提出建议。
“要不，你去问问班主任，看能不能换座位？”
来亦南哼唧两声，好半晌支支吾吾。
“我本来就想坐第一排，但不想因为身高的限制被安排。”
“说不定班主任是看你成绩好，给你排靠前的座位。”
“肯定不是！”来亦南气呼呼反驳。“祝奥宇那家伙入学成绩那么差，排名还在季季你后边，不还是坐我旁边！”
“祝奥宇可能，近视吧……”
“季季，你去跟班主任说，你想跟我坐一起。”来亦南盯着他，强烈要求。“我们两个一直都差不多高，而且你也挺乖的，他肯定会答应！”
‘差不多高’？
‘挺乖’？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来亦南和自己做朋友的原因。
他看向来亦南，自己的视线已经高过这家伙的头顶。
有点想让对方不要自欺欺人，又怕伤了自尊心。
斟酌片刻，他才摇摇头回来亦南。
“算了吧，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争取下学期坐第一排。”
来亦南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十分郁闷地叨叨。
“季季，以前我们坐得很近，我一转头就能跟你讲话。现在你离得那么远，下课也不主动过来，每次想去找你，都看到你在跟别人聊天……”
他震惊了。
特别特别的震惊！
来亦南竟然会因此感到落寞！！？
虽然记忆里初中时期，他和来亦南是前后桌，但来亦南课间休息除了去卫生间，不是在做题，就是在看书，他怕打扰来亦南，大多时候都是和其他人说话。
那时来亦南的确每天也会转过头看他，也时不时会跟他说上几句，不过……
“况且季季经常不带手机，或者静音，没办法马上收到我发的消息。”
他回道。“我爸妈担心我在学校分心，这两天没收了我的手机。”
“这样我怎么叫季季帮买吃的，唉…”来亦南重重叹气。
季翊：“……”
季翊：“…… ……”
原来这家伙想跟他做同桌，是为了更方便地使唤他！！
想当场绝交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