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油纸铺,六姐指尖缠金线穿梭伞骨,碎金般的光斑落在靛蓝襦裙上。昨夜梦中与南宫润共撑的油纸伞又现裂痕,她抿唇将最后一处伞面抚平,檐角风铃轻响时,忽见青衫公子执卷立于门扉,油纸伞骨间的海棠暗纹,正与他腰间玉佩的纹样悄然呼应。
青瓦下的油纸伞铺里,醉梦兰指尖灵巧穿梭,蓝裙上绣着的银线鼠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专注修补着伞面,将情思密密缝进每一处裂痕;转角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南宫润手持书卷,望着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两人心中都藏着同个期待——待雨落时,共执此伞,踏碎满地涟漪。
寒武纪白银时代的晨光漫过宛城黛瓦,西子湖畔的垂柳沾着晨露,将碎金般的光斑筛落在醉家油纸铺的竹帘上。六姐醉梦兰跪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工作台前,靛蓝色襦裙下露出绣着银线鼠纹的裙裾,每根鼠须都用极细的金线勾勒,随着她俯身的动作微微起伏,恰似鼠尾扫过月白绢面。
她手中的油纸伞已修补大半,伞骨间嵌着的海棠暗纹是南宫润亲手所绘。昨夜梦中,那柄伞在暴雨中突然崩裂,惊得她辗转难眠。此刻指尖缠着金线,穿梭在竹骨与油纸的缝隙间,绣针起落时,檐角的青铜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得她耳尖微微颤动——这是身为鼠女特有的敏感。
“梦兰姑娘又在忙?”温润如泉水叮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醉梦兰抬头,正见南宫润身着月白镶青边的长衫,墨发用羊脂玉簪松松挽起,腰间一枚海棠纹样的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手中握着一卷《雨霖铃》,目光却只凝在她手中的油纸伞上。
醉梦兰脸颊泛起薄红,垂眸将最后一根线头藏进伞骨缝隙:“前日那场急雨,伞面又裂了道缝。”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面上的海棠花瓣,想起半月前与南宫润共撑此伞游湖,他握着伞柄的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温度比春日暖阳更灼人。
南宫润踱步至案前,修长手指抚过伞面:“这海棠该用茜草汁再染一遍,颜色便与西子湖春棠一般艳了。”他忽然轻笑,眼尾泛起温柔的涟漪,“只是苦了姑娘,总为这伞费心。”
醉梦兰耳尖愈发红透,像偷藏了两瓣胭脂:“你...你总说要等雨落,伞若不好,如何同赏雨景?”话音未落,忽闻窗外传来柳絮扑簌簌的声响,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鼠族天性惧猫,而五姐那身火红衣衫掠过门前时,裙摆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猫科气息。
南宫润似是察觉到她的局促,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路过翠香楼,买了你爱吃的芸豆卷。”他将点心放在案头,目光掠过她因熬夜修补伞面而微青的眼下,“明日卯时三刻,我在断桥等你。”
“做什么?”醉梦兰抬眼,撞进他盛满星辉的眼眸。
“教你画伞。”南宫润执起她染着靛蓝颜料的手,指尖轻轻擦过她掌心的针茧,“往后这伞上的海棠,该由我们一同绘就。”
檐角风铃再度轻响,惊起一湖涟漪。醉梦兰望着手中完好的油纸伞,忽觉昨夜梦中的裂痕,不过是心头泛起的小小涟漪。她将芸豆卷推回南宫润手边,耳尖藏进鬓边碎发:“画坏了,可不许笑我。”
窗外柳絮纷飞,西子湖水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青衫与蓝裙交织的剪影,恰似伞面上未干的海棠,晕染出整个春天的温柔。
青瓦缝隙垂落的蛛丝被风撩动,在油纸伞铺里织出半透明的网。醉梦兰跪坐在铺着靛蓝棉毯的矮榻上,月白帕子掖在袖中随时擦拭额角薄汗,手中竹骨与油纸的拼接处已缀满细密针脚。蓝裙上的银线鼠纹在天光下流转,时而化作跃动的星火,时而蜷成温顺的绒团。
忽有细碎脚步声碾过青石板,带着特有的节奏——那是南宫润每日必来的暗号。醉梦兰耳尖微颤,故意低头专注手中活计,余光却瞥见青衫下摆扫过雕花门槛。
"又在和伞较劲?"南宫润的声音裹着书卷墨香,玉冠束起的长发垂在肩头,腰间海棠玉佩与油纸伞上的暗纹遥遥呼应。他将怀中《雨巷集》轻轻搁在案头,忽然伸手托住她微垂的下颌,指腹擦过她染着靛蓝颜料的指尖,"这颜色倒衬得姑娘像只偷染了花汁的小老鼠。"
醉梦兰耳尖瞬间涨红,像被踩了尾巴般缩开,绣针"啪嗒"掉在竹骨上:"就会打趣人!"她弯腰去捡针,蓝裙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他送的银丝缠枝镯。昨夜暴雨突至,她梦中惊醒时,这镯子正硌着掌心,恍惚又见那柄伞在雨中支离破碎。
南宫润笑意更深,捡起绣针替她穿线,修长手指捏着金线在晨光里晃出细碎流光:"前日在藏书阁翻到前朝画伞秘术,"他忽然凑近,温热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说伞面要浸过七次晨露,绘出的花色才永不褪色。"
醉梦兰心跳如擂鼓,却强作镇定地夺回绣针:"那大少爷明日可要起个大早,去断桥边接七碗露水来。"话一出口又觉羞涩,低头时发间玉簪滑落,被南宫润眼疾手快接住。
他将玉簪别回她鬓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脸颊:"何止七碗?待伞绘好,我要接满西湖的水,与姑娘..."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五姐醉梦红挎着竹篮路过,火红裙摆扫过门框,惊得醉梦兰猛地后退,撞翻了案头的靛蓝颜料。
南宫润眼疾手快扶住倾倒的瓷碗,蓝绸衣袖却洇上大片水痕。醉梦兰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忽然"噗嗤"笑出声,耳尖仍泛着红:"这下可好,大少爷的衣裳倒成了会开花的油纸伞。"
"若能换来姑娘一笑,"南宫润抖开染蓝的衣袖,在风中摇出一片霁色,"便是将整幅云锦染作靛青,又有何妨?"檐角铜铃叮咚,惊起一湖白鹭,掠过两人相视而笑的眉眼,将细碎情话揉进江南三月的风里。
檐角铜铃又晃了晃,惊起栖在黛瓦上的麻雀。醉梦兰望着南宫润洇蓝的衣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骨边缘,耳尖还泛着未褪的红。她咬了咬唇,从妆奁里翻出块靛蓝绸帕,却被南宫润抢先一步按住手腕。
"别动。"他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轻轻擦去她指尖沾染的颜料,"姑娘可知,这世上最珍贵的'染料',是你眼里的星光?"话音未落,醉梦兰只觉耳畔炸开惊雷,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偏生南宫润又将丝帕仔细包好她的手,"这般娇贵的手,该用来执笔绘春,不该总与针线作伴。"
门外突然传来车轮辘辘声,八妹醉梦熙骑着枣红马掠过窗棂,雪白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佩剑与马鞍上的铜铃撞出清脆声响。醉梦兰下意识往南宫润身后缩了缩——狼族特有的凛冽气息总让她莫名紧张。南宫润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她,衣袖间飘来若有似无的檀香。
"明日酉时,城西校场有武会。"醉梦熙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棂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六姐若是得闲,可来给我助威?"
醉梦兰悄悄探出头,正对上八妹明亮的眼眸。只见她束发的银冠上垂着狼尾毛,剑穗上系着枚狼牙坠子,倒真像头威风凛凛的小狼。"我...我要赶工修伞。"她嗫嚅着低头,却听见南宫润轻笑出声。
"不如这样,"南宫润扬了扬手中书卷,"明日我陪姑娘去校场,既为八姑娘助威,又能寻些灵感。听说武会时烟雨楼的伞面最是别致,正合姑娘参考。"他说话时,指尖不经意扫过她手背,酥麻的触感顺着血脉直窜心口。
醉梦兰咬着唇,偷偷瞥了眼案上未完工的油纸伞。伞面上的海棠花瓣还缺最后几笔勾勒,可南宫润眼中流转的期待,却比任何颜料都诱人。"那...那你得帮我记着样式。"她别过脸,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若是回来画不出,便罚你..."
"罚我往后日日陪姑娘画伞。"南宫润接过话头,眼中盛满狡黠,"不知姑娘可愿?"
窗外柳絮纷飞,掠过两人相触的指尖。醉梦兰只觉心跳如鼓,慌乱中抓起绣针,却被南宫润轻轻握住手腕。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已接过针线,在伞面上绣出半朵含苞的海棠。"你看,"他俯身时发间的玉簪擦过她耳畔,"我们的伞,该由两人同绘才好。"
暮色漫过西子湖时,醉梦兰终于将最后一片油纸妥帖覆上伞骨。靛蓝裙裾垂落在满地碎金般的夕阳里,银线绣就的鼠纹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微微起伏,恍若活物在裙间游走。她轻轻吹去伞面上的线头,却见倒影里有道青影自月洞门斜斜切来。
“兰丫头又在废寝忘食?”南宫润的声音裹着桂花香飘来,月白长衫下摆沾着几缕草屑,显然是从藏书阁匆匆赶来。他腰间海棠玉佩碰在伞架上,发出清越声响,“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醉梦兰望着他鬓角凌乱的发丝,耳尖微微发烫。她自然记得——三日前南宫润说要带她去烟雨楼看新制的“天水伞”,可这几日她总被伞铺杂事绊住。“伞面还没上桐油...”她嗫嚅着低头,却被温热的指尖轻轻勾起下颌。
南宫润眼底盛满纵容,修长手指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桐油要晾七日方干,倒不如...”他忽然变魔术般从袖中抽出一卷素绢,展开竟是幅未完成的西湖烟雨图,“与我去湖心亭,将实景摹在绢上?”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竹哨声。九妹醉梦泠踮着脚扒在窗棂上,粉衣沾着细碎花瓣,发间珍珠坠子晃出粼粼波光:“六姐!三哥从苏杭带回会喷水的琉璃伞,快来瞧!”少女话音刚落,便被五姐醉梦红揪住后领拽走,火红裙摆扫过门槛时,惊得醉梦兰下意识往南宫润身后缩了缩。
“莫怕。”南宫润将素绢轻轻塞进她掌心,趁机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明日寅时,我带桂花糕来接你。”他说话时,喉结在暮色里轻轻滚动,“那时游人未至,正适合...”
“适合修补你这满嘴馋话!”醉梦兰挣脱他的手,耳尖红得要滴血。她抓起案上的竹篾佯装要打,却被南宫润笑着握住手腕。两人纠缠间,未干的桐油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恰似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夜风穿堂而过,檐角铜铃突然急响。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被风吹乱的发丝,想起昨夜梦中那柄碎裂的油纸伞。此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恍惚间竟比桐油还要浓稠。“只许去半个时辰。”她别过脸,却偷偷将素绢塞进裙带,“若误了伞面晾晒,定要你...”
“定要我赔你漫天细雨。”南宫润忽然凑近,温热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赔你岁岁年年,共执一伞。”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满湖鸥鹭,翅尖掠过水面,搅碎了倒映在湖心的半轮残月。
寅时的梆子声还未响透,南宫润便踏着薄雾来了。他怀中的油纸包渗着桂花甜香,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晨露,羊脂玉簪绾着的墨发间竟别了朵带露的海棠。醉梦兰隔着半掩的竹帘望见他,耳尖先热起来——蓝绸睡裙外随意披着件月白襦衣,发间银线鼠纹发带歪歪扭扭,哪有平日里在铺子里的利落模样?
“兰姑娘这是要扮作睡鼠?”南宫润晃了晃手中的桂花糕,眼底笑意漫出来。他伸手替她正了正发带,指尖擦过耳际时,醉梦兰像被猫挠了心尖,慌忙后退半步,却撞翻了案上晾着桐油的油纸伞。
伞骨哗啦倒地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去扶。南宫润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油纸灼得她浑身发烫。“当心。”他声音低哑,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这伞若是再摔,可就...”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七妹醉梦紫踏着紫绸软靴轻盈落地,狐尾上缀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她怀里抱着只雪白的小狐狸,蓬松尾巴扫过醉梦兰的裙摆:“六姐,纳兰家送来西域的夜光颜料,画在伞上能映月光!”少女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南宫润,突然促狭地眨眨眼,“哟,南宫公子这是要带六姐私奔去?”
醉梦兰的脸“腾”地红透,慌忙抽回手。南宫润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卷宣纸展开:“正想请七姑娘参谋。”他指着纸上勾勒的伞面,“这夜光海棠若用在伞骨镂空处,雨天映着水光...”
“定是极美的!”醉梦紫凑过去细看,怀中狐狸忽然窜到案上,爪子踩过桐油,在青石板上印出朵朵金花。醉梦兰又急又恼,抄起帕子去擦,却被南宫润拦住。他用沾了桐油的指尖在她鼻尖轻点:“瞧,我们兰姑娘成了小花猫。”
“你才是猫!”醉梦兰跺脚,却不小心踩到南宫润的鞋尖。他非但不恼,反而顺势握住她手腕,从怀中掏出面小铜镜:“明明是会偷心的小老鼠。”镜面映出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醉梦兰耳尖红得滴血,正要挣脱,忽闻远处传来更夫敲锣声——卯时已至,晨光正刺破云层。
醉梦紫抱起狐狸蹦跳着离开,临走还不忘调侃:“六姐莫要忘了夜光颜料!”待脚步声远去,南宫润松开手,却将桂花糕塞进她掌心:“走吧,再不去湖心亭,晨雾可要散了。”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她慌乱间系歪的襦衣带,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将油纸伞重新架好,“这伞晾着,等我们回来...”
“回来便画夜光海棠。”醉梦兰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混着晨雾漫进心口。她偷偷望着南宫润整理伞骨的背影,蓝裙上的银线鼠纹在晨光里微微发亮,恍惚间竟觉得,这江南的朝雾暮云,都不及他此刻专注的眉眼温柔。
晨光刚给西湖镀上金边,南宫润已雇来艘乌篷船。船篷垂下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醉梦兰攥着油纸伞跨上船板时,蓝裙上的银线鼠纹在水波倒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慌乱的心跳。船娘摇橹的吱呀声中,南宫润展开素绢铺在膝头,羊毫笔尖蘸着青黛颜料悬在半空:“兰姑娘且看这湖心亭的飞檐,像不像展翅欲飞的白鹤?”
醉梦兰凑近去瞧,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南宫润手背。她突然想起昨夜梦中,两人撑着伞在亭中躲雨,伞骨却突然断裂,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见他专注勾勒亭角,忍不住轻声道:“若是用夜光颜料勾边……”话未说完,船身突然颠簸,她踉跄着跌进南宫润怀里,手中油纸伞“啪嗒”撑开,遮住了两人通红的脸。
“小心。”南宫润的声音闷在伞下,带着温热的气息。他伸手稳住她的腰,指腹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醉梦兰慌乱抬头,正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温柔,比西湖春水还要缱绻。突然,岸边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八妹醉梦熙骑着枣红马飞驰而过,雪白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六姐!记得给我画把能藏剑的伞!”
喊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羽翼掠过伞面,带落几滴晨露。醉梦兰趁机挣开身,耳尖红得要滴血:“就会打趣人!”她低头整理裙摆,却见南宫润已将坠落的露珠沾在笔尖,在素绢上点出粼粼波光。他忽然轻笑出声,眼角泛起温柔的涟漪:“原来晨露染墨,竟比寻常颜料更清透。”
船行至湖心,薄雾渐散。醉梦兰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忽然想起父亲说过,轩辕纪年的江南有“伞定姻缘”的传说——若有情人共绘一伞,便能岁岁年年同淋一场雨。她偷偷瞥向南宫润专注作画的侧脸,蓝裙下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裙带。正要开口,忽闻天际传来隐隐雷声,乌云不知何时已漫过黛青山头。
“要下雨了。”南宫润搁下笔,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油纸伞,“可惜伞面还未完工……”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砸在船篷上。醉梦兰慌忙撑开伞,却被南宫润轻轻按住手腕:“莫急。”他从袖中取出那日未染完的海棠绢帕,覆在伞骨镂空处,“且让这场雨,替我们晕开这半朵海棠。”
雨丝斜斜掠过两人相触的指尖,醉梦兰望着伞面上渐渐洇开的胭脂色,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雨是泪。远处传来五姐醉梦红爽朗的笑骂,火红裙摆隔着雨幕闪过桥头,惊得她耳尖一颤。南宫润却将她往伞下带了带,温热呼吸拂过耳畔:“莫怕,有我在。”
雨声渐密,乌篷船缓缓靠岸。醉梦兰低头看那把半染的伞,海棠花瓣在雨水中舒展,恰似她此刻满溢的心绪。南宫润将画好的西湖图仔细卷起,忽然凑近低语:“明日卯时,我带夜光颜料来。这次……”他顿了顿,眼中笑意比春雨更缠绵,“定要与姑娘画完这把伞。”
雨过天晴的清晨,西子湖畔蒸腾着薄薄的雾气,宛如笼着一层轻纱。醉梦兰坐在油纸伞铺的门槛上,靛蓝色的裙摆垂落在湿润的青石板上,银线绣就的鼠纹随着她晃动的双腿若隐若现。她手中握着那把尚未完工的油纸伞,目光专注地盯着伞面上半开的海棠,昨夜被雨水晕染的胭脂色,此刻竟生出几分别样的韵致。
“在想什么?”温润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醉梦兰猛地抬头,正撞进南宫润含笑的眼眸里。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衣襟处绣着几缕淡青色的云纹,腰间的海棠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羊脂玉簪将墨发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
醉梦兰慌忙低下头,耳尖泛起一抹红晕:“没……没什么。只是在看这海棠,被雨一淋,倒比原先更生动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骨,想起昨夜在船上的那一幕,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南宫润在她身旁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装着的正是西域进贡的夜光颜料,在晨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蓝光:“七姑娘昨日特意送来的,说定能让我们的伞锦上添花。”他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醉梦兰的侧脸上,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极了受惊的小老鼠。
醉梦兰好奇地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颜料:“真的能发光吗?若是画在伞上,夜里撑着它走在西湖边,一定好看极了。”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全然没注意到南宫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再好看,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南宫润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伸手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醉梦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点着了一般,慌乱地往后躲了躲,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伞架,几把未完工的油纸伞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两人手忙脚乱地去扶伞架,慌乱中,南宫润的手不小心握住了醉梦兰的手,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两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有松开。醉梦兰的心跳如擂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南宫润掌心的温度,以及他灼热的目光。
“兰兰……”南宫润刚要开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九妹醉梦泠穿着一袭粉红色的纱裙,像只欢快的小鱼般跑了过来,发间的珍珠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六姐!不好了!大姐和聂公子在湖上划船,结果起风了,船桨掉进水里,现在船停在湖中央动不了了!”
醉梦兰和南宫润迅速分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醉梦兰顾不上害羞,急忙道:“快,我们去帮忙!”她顺手抓起一旁的油纸伞,却发现伞面还未画上夜光海棠,心中不禁闪过一丝遗憾。
南宫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无妨,待救回大姐,我们再慢慢画。这把伞,本就该由我们一同完成。”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暖,让醉梦兰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三人匆匆朝着湖边跑去,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幅动人的画面。醉梦兰望着手中的油纸伞,心中默默期待着,等这场风波过去,她一定要和南宫润一起,在伞上绘出最美的夜光海棠,然后在某个雨夜,共执此伞,漫步在江南的烟雨中。
湖面波光粼粼,被风揉碎成万千银箔。醉梦兰攥着油纸伞随南宫润疾步而行,蓝裙上的银线鼠纹在急促步伐下跃动如流萤。九妹醉梦泠边跑边抖着发间珍珠,粉衣翻飞间溅起路边水洼的涟漪:“大姐的豹性子又上来了,聂公子劝不住,非要自己凫水捞桨!”
话音未落,岸边已聚起不少人。醉梦兰踮脚望去,湖心小船上,穿鹅黄襦裙的大姐正撸起袖子,发间金豹纹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聂少凯死死拽着她的腰带,青衫被风吹得鼓成帆。“胡闹!”醉梦兰急得跺脚,耳尖因焦急泛起潮红。
南宫润突然扯开长衫下摆,露出里头利落的短打:“我游过去接应,姑娘且在此等候。”他发间玉簪被风掀起半寸,墨发散落肩头,倒像个江湖侠客。醉梦兰下意识抓住他手腕,蓝裙扫过他沾着晨露的裤脚:“等等!用我的伞!”她将油纸伞狠狠塞进他怀里,“伞骨是檀木做的,结实!”
南宫润望着伞面上未完成的海棠,忽然笑了,露出虎牙:“遵命,小老鼠姑娘。”他纵身跃入水中,月白长衫在湖面漾开大片涟漪。醉梦兰趴在岸边,蓝裙沾满泥浆也浑然不觉,银线鼠纹被水浸透,却依然倔强地闪着微光。
片刻后,南宫润攀上船舷,油纸伞被当作船桨划动。醉梦香见了,扯开聂少凯的手嗔道:“早说用伞啊!”她鹅黄裙摆扫过船板,指尖点向南宫润:“书生模样,倒有几分本事。”聂少凯红着脸整理被扯皱的衣襟,腰间玉佩上的云纹与南宫润的长衫暗纹遥相呼应。
小船靠岸时,醉梦兰冲上去揪住大姐衣袖:“下次再这么莽撞,我就告诉爹!”她眼眶泛红,却见醉梦香突然低头嗅她发间:“怎么有桐油味?还藏着海棠香……”豹女狡黠一笑,忽然朝南宫润喊道:“多谢妹夫!改日请你喝桂花酿!”
南宫润举着滴水的油纸伞,耳尖比醉梦兰的还要红。他小心翼翼展开伞面,发现被水泡过的海棠非但未晕染,反而因水汽更显娇艳。“兰姑娘,”他用袖口擦去伞骨上的水珠,目光灼灼,“这伞经历风雨,倒像是我们……”
“闭嘴!”醉梦兰抢过伞转身就跑,蓝裙在身后扬起如蝶。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的笑骂:“六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她白色劲装猎猎作响,腰间佩剑正反射着刺目的阳光。醉梦兰躲进伞下,却听见南宫润在身后轻笑,伴着他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她慌乱的心跳上。
暮色爬上黛瓦时,醉梦兰蜷在油纸伞铺的藤椅上,就着摇曳的烛火往伞骨缝隙里填桐油。蓝裙被烛火染成暖紫色,银线鼠纹在光影中时明时暗,像极了她忽上忽下的心思。白日里大姐那句“妹夫”,此刻还在耳畔发烫,连带着手中的木勺都拿不稳,滴了两滴桐油在裙摆上。
“在惩罚自己的裙子?”南宫润的声音裹着晚风和桂花香从门外飘来。他换了身藏青色长衫,衣襟处别着枚海棠形状的银扣,手中提着个竹篮,“猜猜我带了什么?”
醉梦兰慌忙把裙子往身后藏,耳尖通红:“谁...谁要猜!”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竹篮里瞟。南宫润笑着掀开盖子,露出里头六个小巧的海棠酥,还有个巴掌大的夜光琉璃盏:“七姑娘说,用这盏调颜料,画出来的花会更亮。”
烛火突然晃了晃,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醉梦兰伸手去拿琉璃盏,指尖却被他轻轻握住:“小心,盏底还刻着字。”她低头细看,莹蓝的琉璃上,“兰”字与“润”字交缠成藤蔓模样,在烛光中流转着细碎的光。
“胡闹...”醉梦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南宫润另一只手取出支崭新的羊毫笔,笔杆上缠着靛蓝色的丝线,与她的裙摆颜色一模一样:“明日,我们真的能画完那把伞了?”他说话时,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垂,像羽毛轻轻扫过。
还未等她回答,门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两人慌忙转头,只见醉梦红穿着火红襦裙,正趴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根桂花枝:“哟,小两口又在腻歪?”她身后跟着冯广坪,怀里抱着几匹西域进贡的夜光绸,“老五非要来看热闹,说你们的伞该配会发光的伞穗。”
醉梦兰羞得差点打翻桐油碗,蓝裙下的脚趾蜷缩起来。南宫润却不慌不忙,将海棠酥递过去:“五姑娘来得正好,尝尝这新做的点心?”醉梦红挑眉接过,火红指甲在他手背轻轻一戳:“算你小子识相!”
夜风穿堂而过,檐角风铃叮咚作响。醉梦兰望着众人笑闹,又低头看向那把即将完工的油纸伞。伞面上的海棠花瓣在烛光中舒展,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落。她偷偷瞥向南宫润,见他正与冯广坪讨论夜光绸的裁剪,侧脸被烛火镀上金边,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琐碎时光,竟比任何雨中美景都要珍贵。
夜露渐重,醉梦红和冯广坪离去时带上门扉,烛火在伞铺内投下晃动的光晕。醉梦兰盯着琉璃盏里调和的夜光颜料,稠稠的液体泛着幽蓝,恰似南宫润看她时眼底的温柔。“这颜色倒像西子湖的夜空。”她轻声呢喃,羊毫笔尖悬在伞面,迟迟未落。
南宫润倚着案几,藏青长衫的下摆扫过堆叠的油纸,银海棠扣在烛火下明明灭灭:“需不需要帮手?”他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她垂落的发丝,将碎发别到耳后时,刻意放慢的动作惊得她耳尖发烫。醉梦兰慌忙往后缩,却撞翻了琉璃盏,夜光颜料泼在伞面上,晕开一片星河般的涟漪。
“你看你!”醉梦兰急得眼眶发红,抓起帕子去擦,却被南宫润握住手腕。他低头注视着伞面,眼中笑意漫成春水:“别动,这泼墨倒比刻意勾勒更有意趣。”说着,他抽出自己的羊毫笔,蘸着残余的颜料在伞面轻点,原本混乱的墨痕竟化作海棠枝叶,缠绕着她先前绣的花瓣。
窗外忽有黑影闪过,紧接着八妹醉梦熙踹开门,雪白劲装沾着草屑,佩剑还在鞘中微微颤动:“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画伞!”她身后跟着觅风,少年局促地攥着油纸包,里头隐约透出桂花香气。醉梦熙大咧咧地凑过来,狼耳在头顶动了动:“给我也画把能发光的,下次夜闯山贼窝就...”
“就更显眼了。”醉梦兰忍不住笑出声,蓝裙上的银线鼠纹随着晃动轻颤。她将沾着颜料的手藏到身后,却见南宫润已取过干净的帕子,细致地擦拭她指尖:“八姑娘若要夜行用伞,需在伞骨暗藏机关。”他说着,抽出袖中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折叠伞骨与荧光涂料的结合设计。
醉梦熙眼睛发亮,狼尾在身后扫得噼啪作响:“不愧是南宫家的公子!比我那榆木脑袋的未婚夫聪明多了!”觅风涨红着脸想要辩解,却被她拽着衣领拖到伞架前:“快,给本姑娘也做一把!”
烛火在喧闹中摇晃,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认真讲解图纸的侧影,又低头看向那把渐成模样的油纸伞。夜光颜料在暗处幽幽发亮,与他腰间海棠玉佩的光泽相映成趣。她忽然期待起下一场雨,盼着能与他共执此伞,让伞上的星光,照亮江南湿润的石板路。
更鼓声悠悠传来,醉梦熙与觅风离去后,伞铺又恢复了静谧。醉梦兰望着案上即将完工的油纸伞,夜光颜料绘制的海棠在烛火下泛着朦胧的光晕,仿佛要从伞面中绽出来。她伸手轻轻触碰伞骨,指尖拂过南宫润方才勾勒的枝叶纹路,心头泛起一阵温热。
“明日辰时,据说会有细雨。”南宫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期待。他缓步走到她身旁,月白色的衣袂扫过她的蓝裙,“我们的伞,正好能派上用场。”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条细长的夜光绸带,上面用银丝绣着小小的鼠纹和海棠花,“这是七妹帮忙绣的伞穗,说是要配我们的伞。”
醉梦兰接过伞穗,手指摩挲着上面精致的刺绣,耳尖微微发烫:“就会麻烦七妹。”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抬眼看向南宫润,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突然,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曳。醉梦兰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蓝裙上的银线鼠纹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南宫润见状,伸手轻轻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替她挡住了风口:“当心着凉。”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醉梦兰心跳如擂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想要挣脱,却又贪恋这份温暖,只能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不冷。”
“是吗?”南宫润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那为何脸这么红?”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醉梦兰慌乱地别过脸,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急忙分开,却见九妹醉梦泠抱着一个锦盒,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的粉红色纱裙上还沾着几片花瓣,发间的珍珠发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六姐!我和觅两哥哥找到了更好的夜光材料!”
她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后,里面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夜光珠,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这些珠子嵌在伞骨上,晚上撑伞就像提着星星一样!”醉梦泠兴奋地说道,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一尾灵动的小鱼。
醉梦兰看着锦盒里的夜光珠,又看看身旁的南宫润,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甜蜜。她忽然觉得,哪怕这场雨迟迟不来也没关系,因为与他一起制作油纸伞的每一刻,都如同漫步在最美的江南烟雨中。
青瓦缝隙渗出的月光将伞铺染成霜色,醉梦泠带来的夜光珠在锦盒里流转着细碎星芒。醉梦兰捏起一颗圆润珠子,蓝裙上的银线鼠纹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滑落在案头,像只好奇探头的小兽。“嵌在伞骨末端会扎手。”她蹙眉轻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珠面,忽然被覆上一层温热。
南宫润的手掌裹住她握着珠子的手,月白袖口垂落扫过她腕间的银丝镯:“用镂空云纹铜片做底托。”他另一只手已展开宣纸,笔尖如游龙走凤勾勒出图纸,“就像这样——”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惊得醉梦兰耳尖骤缩,整个人几乎跌进他怀里。
“七妹又在偷听!”醉梦泠气鼓鼓地掀开竹帘,粉衣沾着墙头的蔷薇花瓣。醉梦紫晃着缀满银铃的狐尾从阴影里现身,紫色襦裙上的夜光丝线在暗处明灭,活像流动的银河:“冤枉!我是来送这个的。”她抖开包袱,竟是十二片蝉翼般的鲛绡,每片都透着若有似无的蓝光。
南宫润将图纸推到案中,目光扫过鲛绡:“用夜光珠做花蕊,鲛绡裁成花瓣,再衬上七姑娘的银丝海棠...”他话未说完,醉梦红踩着梯子从天窗探进头,火红裙摆险些扫翻颜料碗:“妙啊!我让冯郎明日送来鎏金细链,把伞骨串成会发光的花枝!”
醉梦兰被众人围在中央,听着此起彼伏的主意,蓝裙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她望着案上渐渐成型的设计图,忽然想起幼时在鼠洞躲雨,雨滴敲打洞顶的声音总让她心慌。可此刻,听着姐妹们的笑闹,看着南宫润专注修改图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那些细密的雨声仿佛都化作了温柔的歌谣。
“明日巳时,我带铸铜师傅来。”南宫润忽然侧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在此之前...”他指尖划过她手背,轻轻点在图纸角落未画完的小老鼠上,“兰姑娘可要藏好,别被五姑娘的猫爪子逮住。”
醉梦兰耳尖烧得发烫,正要反驳,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醉梦泠打着哈欠往门外蹭,珍珠发饰撞出细碎声响:“困死啦,等伞做好,我要在月光下跳鱼灯舞!”醉梦紫晃了晃狐尾,银铃惊起檐下栖息的夜枭,翅膀扑棱间,几片夜光鲛绡轻轻落在醉梦兰发间。
待众人散去,南宫润拾起一片鲛绡,动作极轻地别在她耳后。月光透过鲛绡,将他的影子投在她蓝裙的银鼠纹上,仿佛两只小兽依偎着赏月。“睡吧。”他将锦盒里的夜光珠一颗颗收进抽屉,“明日,我们的伞就要真正活过来了。”
晨光穿透薄雾,在油纸伞铺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金纹。醉梦兰早早起身,靛蓝襦裙还沾着昨夜的月光,发间银线鼠纹发带随着她踮脚取伞骨的动作轻轻摇晃。案头整齐码放着夜光珠、鲛绡和鎏金细链,在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此刻雀跃又忐忑的心。
“这么早就开工了?”南宫润的声音混着桂花香从门外飘来。他今日换了件藏青长衫,衣襟绣着银丝海棠,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手中还提着个食盒,掀开盖子,露出六个小巧的梅花糕,“垫垫肚子,铸铜师傅申时才到。”
醉梦兰咬了口糕点,甜香在舌尖散开。她望着南宫润展开图纸仔细核对尺寸,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忽然想起昨夜他温柔别在自己耳后的鲛绡。耳尖微微发烫,慌忙低头将夜光珠嵌入伞骨末端的铜托,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的温热。
正当她专注串起鎏金细链时,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八妹醉梦熙翻身下马,雪白劲装沾着露水,狼尾在身后兴奋地晃动:“六姐!我从黑市搞到了会防水的夜光漆!”她身后的觅风吃力地抱着木桶,清秀的脸上满是无奈:“姑奶奶,这漆重得很……”
醉梦兰惊喜地打开木桶,幽蓝的漆料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南宫润放下图纸,指尖蘸了些漆料在伞面轻点:“干透后再覆上桐油,夜光效果能维持更久。”他说话时,袖口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酥麻的触感让醉梦兰手一抖,险些将漆料泼在裙上。
“小心!”南宫润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皮肤。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突然凝滞,唯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
“哟,又在腻歪!”五姐醉梦红的笑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她身着火红襦裙,像团跳动的火焰闯进铺子,身后跟着推着木车的冯广坪,车上堆满了镂空雕花的铜片,“广坪连夜打的,够不够?”
醉梦兰慌忙抽回手,耳尖红得滴血,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蓝裙上的银线鼠纹随着她微微发颤的动作若隐若现,而南宫润望着她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底盛满化不开的情意。
此时,窗外飘来几缕细雨,轻轻落在未完工的油纸伞上。醉梦兰望着雨丝在伞面晕开的水痕,忽然期待起这把凝聚众人心血的伞真正完成的那日——那时,她便能与他共执此伞,漫步在江南的烟雨中,让细密的雨丝,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温柔情话。
细雨渐密,雨帘将油纸伞铺裹进朦胧的水雾里。醉梦兰望着檐角垂落的雨线,手中尚未完工的伞骨突然被轻轻握住。南宫润接过她指间的鎏金细链,藏青衣袖擦过她手背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兰姑娘的手都冻红了,去暖炉边歇着,这些交给我。”
话音未落,醉梦红突然从木车后头探出头,火红裙摆扫过冯广坪捧着的铜片:“啧啧,书生疼人就是细致。”她眨着眼睛凑近醉梦兰,猫科动物特有的锐利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不像某些人,就知道闷头干活。”说着,故意瞥了眼正低头整理鲛绡的冯广坪。
冯广坪耳尖通红,手中的雕花铜片险些掉落:“我...我这就去生火!”他慌忙往内室跑,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的图纸。醉梦熙大笑着弯腰去捡,雪白劲装沾了雨水,狼尾却依然翘得老高:“五姐少打趣人!快帮六姐裁鲛绡,这伞得赶在暴雨前完工!”
醉梦兰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温热。蓝裙被暖炉的热气烘得发烫,银线鼠纹在跳动的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她接过醉梦紫递来的夜光珠,指尖触到狐女冰凉的指尖,却听对方压低声音道:“纳兰家的秘术说,亲手为心上人制伞时,每一针都要藏句情话,日后风雨再大也拆不散。”
南宫润似乎听见了这话,手中动作微顿。他抬头望向醉梦兰,烛火映得他眼底波光流转:“那兰姑娘的伞骨里,是不是藏了整座江南的雨?”他将串好的夜光珠链轻轻系在伞骨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系同心结。
窗外突然传来惊雷炸响,惊得醉梦兰手中的鲛绡飘落。南宫润眼疾手快接住,却故意将布料攥在掌心:“想要?”他忽然倾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得用你的情话来换。”
醉梦兰又羞又急,伸手去抢:“就会欺负人!”话音未落,醉梦泠顶着荷叶冲进铺子,粉红色纱裙湿漉漉的,发间珍珠坠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不好啦!西湖涨水,大姐的船又...”她话未说完,醉梦香的声音已穿透雨幕传来:“都别愣着!带伞救人!”
众人手忙脚乱抓起油纸伞冲向雨幕。醉梦兰被南宫润护在怀里,看着他将尚未完工的伞严严实实罩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身子却浸在雨里。蓝裙与藏青长衫在风雨中交缠,她忽然觉得,比起等待一场完美的雨,此刻与他共赴的这场慌乱,倒更像命运精心编织的丝线。
暴雨如注,西湖水色翻涌成墨色漩涡。醉梦兰攥着未完工的油纸伞,蓝裙下摆早已被雨水浸透,银线鼠纹在暗沉天色里若隐若现。南宫润将她护在身侧,藏青长衫肩头洇出大片水痕,却仍牢牢举着伞替她遮挡风雨。
“在那边!”醉梦熙的喊声穿透雨幕。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湖心一叶扁舟剧烈摇晃,醉梦香的鹅黄衣衫在浪尖起伏如飘摇的蝴蝶,聂少凯正用腰带将她牢牢捆在船柱上。醉梦红二话不说,火红裙摆翻飞间已踩上冯广坪临时搭起的竹筏,猫科动物特有的敏捷让她如履平地:“撑稳了!”
醉梦兰心急如焚,正要跟上,却被南宫润一把拉住。他从袖中掏出几枚夜光珠抛向湖面,幽蓝光芒在雨夜里炸开,瞬间照亮翻涌的浪涛:“这样更稳妥。”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字字清晰,“兰姑娘且在岸边接应,莫要冒险。”
话音未落,醉梦泠突然跃入水中,粉红色纱裙化作半透明的鱼尾,在水面划出银亮弧线:“我去引开暗流!”她的恋人觅两哥哥紧随其后,两人手中竹篙搅动水面,为竹筏开辟出一条通路。醉梦紫晃着发光的狐尾站在高处,用西域秘术将夜光珠连成绳索,远远抛向飘摇的小船。
雨幕中,众人身影交织成细密的网。醉梦兰望着南宫润与觅风合力稳住竹筏,看他湿透的发梢滴着水珠,却仍专注地指挥众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伞,夜光珠在雨水中愈发明亮,鲛绡花瓣被雨水浸润后,竟透出琉璃般的光泽。
待将醉梦香和聂少凯平安救下,雨势终于渐歇。暮色里,九姐妹浑身湿透却笑作一团,狼狈的模样让醉梦兰想起幼时偷食蜜糖被抓包的场景。南宫润悄悄脱下外衫披在她肩头,月白内衬上的海棠暗纹沾着雨水,反而更加清晰。
“这伞...”醉梦香抖着湿漉漉的裙摆,目光落在醉梦兰手中,“倒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众人这才发现,经雨水冲刷的伞面非但未损,夜光涂料与水珠相映,竟在暮色中流转出星河般的璀璨。
回程路上,南宫润与醉梦兰共撑着这把特殊的油纸伞。雨后的青石板倒映着朦胧月光,伞下的海棠与鼠纹在光影中交叠。“其实今日,”南宫润忽然开口,声音比细雨更轻,“我在伞骨里藏了样东西。”
醉梦兰抬眼,正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只见他指尖灵巧地拨开伞骨夹层,取出枚刻着“润”字的微型银片,与她发间的银线鼠纹发饰轻轻相碰,发出清越声响:“等下一场雨落时,再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远处传来姐妹们的笑闹声,七妹的银铃、八妹的剑鸣、九妹的歌声混着蛙鸣,在江南湿润的夜色里晕染开来。醉梦兰望着伞面渐亮的夜光海棠,忽然觉得,或许不必执着于某个完美的结局。只要能与他并肩走过无数个这样的雨夜,听风穿伞骨的轻响,看彼此在雨幕中逐渐清晰的倒影,便是岁月最好的馈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