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把修改好的方案摔在祁寒办公桌上时，对方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活像个暴躁的程序员——如果程序员有这种级别的下颚线的话。

"按你的要求改了七遍，"程谦咬牙切齿，"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在这个位置加一条玻璃栈道了吗？"

祁寒头也不抬："因为好看。"

"……什么？"

"我说，"祁寒终于转过椅子，嘴角挂着那种让程谦想揍人的弧度，"游客站在透明玻璃上往下看，会吓得腿软尖叫，发朋友圈能多拿20%点赞——这叫用户体验，程大师。"

程谦深呼吸三次才忍住没把马克杯扣在他头上："这是艺术中心，不是游乐场！"

"艺术不用赚钱？"祁寒挑眉，"你上次得奖的那个美术馆，运营成本收回了吗？"

程谦被噎住。那家美术馆确实因为维护费太高，现在每周只开放三天。

祁寒乘胜追击："知道为什么你们建筑师总被甲方欺负吗？"他站起身，逼近一步，"因为你们把设计图当艺术品，而别人把它当生意。"

太近了。程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混着一丝咖啡的苦涩。他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办公桌边缘："所以祁总的解决方案是往我的设计里塞网红打卡点？"

"不，"祁寒突然伸手，从他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程谦都没注意到自己习惯性带着它，"我的方案是……"

他在程谦的图纸上划了条凌厉的斜线："把栈道改成45度倾斜，既保留你的流线造型，又能让恐高症患者哭着掏钱。"

程谦瞪着那条破坏整体美感的线条，突然意识到——这混蛋真的懂建筑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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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知道程谦在生气。

年轻建筑师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阳光透过他的白衬衫勾勒出一截窄腰。从半小时前方案讨论结束后，程谦就拒绝和他说话，转而用沉默表达抗议。

助理小林探头进来："祁总，程设计师的团队问……"

"告诉他们按最终版施工。"祁寒打断她，"还有，给程谦送杯冰美式，加双份糖浆。"

小林瞪大眼睛："可程老师从来只喝无糖……"

"所以他需要补充血糖，"祁寒瞥了眼窗外那个快把自己气晕的背影，"否则下一秒就会徒手拆了我的大楼。"

等助理逃命似的离开，祁寒点开电脑里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存着程谦过去所有获奖作品的分析报告——每个设计都漂亮得像首诗，也烧钱得像场火灾。

他拨通财务总监电话："把艺术中心的预算再追加15%。"

"可是股东们已经——"

"告诉他们，"祁寒看着程谦终于接过那杯咖啡，小口抿了下后微微睁大的眼睛，"要么多花这点钱，等着程谦的设计变成下一个城市地标；要么省下它，看我亲自把他们的分红方案扔进碎纸机。"

挂断电话，他看见程谦转过身，隔着玻璃幕墙对上他的视线。年轻人举起咖啡杯，做了个"难喝"的口型，却把杯子握得紧紧的，像是怕被人抢走。

祁寒转着钢笔想，这大概就是养猫的感觉——明明挠得你满手血道子，你还得乖乖给它开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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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程谦在模型室第三次调整灯光参数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你居然还在。"祁寒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我以为建筑师都讲究'健康作息'。"

程谦头也不回："我也以为科技公司CEO应该待在硅谷，而不是半夜溜达进模型室。"

"我来拿充电器。"祁寒晃了晃手里的数据线，目光却落在程谦刚完成的微缩模型上，"……你把栈道改成了波浪形？"

"45度斜角破坏承重比，"程谦用镊子调整着一片透明亚克力板，"但如果是曲面过渡，既能满足你的'网红需求'，又不影响整体结构。"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解释——而且是对那个恨不得在艺术中心楼顶装摩天轮的商业疯子。

祁寒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的手腕，指向模型某处："这里加条LED光带。"

"什么？"

"白天是普通玻璃，晚上亮起蓝光，像海浪。"祁寒的呼吸拂过他耳际，"多收30%夜间门票，分你5个点。"

程谦转头想反驳，却差点撞上对方的下巴。祁寒的眼睛在昏暗的模型灯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深灰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成交。"程谦听见自己说，"但灯光得由我团队控制，不能搞成土味霓虹灯。"

祁寒笑了，是那种真实的、不带嘲讽的笑："知道吗？你讨价还价的样子比设计图纸时可爱多了。"

程谦的耳根突然发烫，他低头假装整理工具："祁总再骚扰乙方，我要加收精神损失费了。"

"行啊，"祁寒走向门口，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从我的分红里扣。"

门关上后，程谦发现自己在笑。他赶紧板起脸，却忍不住想——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没把会议变成辩论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