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中，程谦的安全帽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歪。

"祁寒你——"

话音未落，头顶三米处的钢架轰然塌落，碎石砸在刚才他站立的位置。

祁寒的手还撑在他耳侧的支护桩上，白衬衫溅满泥浆，喉结因为急促呼吸上下滚动："程设计师的观察力都用在图纸上了？"

程谦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汗水和薄荷的气息，心跳快得不正常："...谢谢。"

"别急着谢。"祁寒松开他，指向塌方处裸露的钢筋，"你的'完美承重设计'，被施工队偷换了建材。"

程谦瞳孔骤缩。那些钢筋的直径比图纸标注的细了整整2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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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看着程谦扑向废墟的背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三分钟前监控室警报响起时，他撞翻了三把椅子才冲出来——这不符合他"冷静自持CEO"的人设，但他拒绝思考原因。

现在程谦正跪在钢筋断面处拍照取证，西装裤磨破露出膝盖，活像个维权现场的倔强大学生。祁寒突然很想把安全帽扣回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祁总！"工头满头大汗跑来，"这事真不怪我们，供应商说这是您批准的新标准——"

祁寒把签收单摔在他脸上："我签的是Q345B钢，不是这种回收废料。"他压低声音，"三小时内我要看到全部检测报告，否则等着收律师函。"

转身时，他看见程谦举着手机对他晃了晃，屏幕上正在拨打质监局电话。年轻人嘴角挂着罕见的冷笑，眼里烧着和他如出一辙的怒火。

祁寒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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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板房里，程谦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第N次拍开祁寒的手："别动。"

"破个皮而已。"祁寒皱眉，"你包扎得像在搞建筑加固。"

程谦瞪他一眼，继续给那道横贯手掌的伤口缠纱布。刚才祁寒徒手掀开变形的脚手架救人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疯子才会用血肉之躯对抗钢筋水泥。

"为什么冲进去？"程谦突然问。

祁寒转动手腕检查包扎效果："工地死人会影响股价。"

"说实话。"

沉默良久，祁寒从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来。画面里是栋摇摇欲坠的危房，门前站着个瘦小的男孩。

"我十岁。"他指尖点着斑驳的墙面，"这面墙塌的时候，砸断了我妈两根肋骨。"

程谦呼吸一滞。照片背面印着日期——正好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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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临时板房屋顶时，祁寒发现程谦在看他。

准确地说，是看他左手腕上那道被纱布边缘若隐若现的旧伤疤。

"也是被建材划的？"程谦递来热咖啡，状似随意地问。

祁寒拉下袖口："十四岁在钢材厂打工的纪念品。"他故意转移话题，"媒体马上要来，你最好换件衣服。"

程谦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浆的衬衫，突然解开了第三颗纽扣："祁总不如先管管自己？"

祁寒的咖啡杯停在半空。阳光透过雨雾照在程谦露出的锁骨上，那里有颗小小的红痣，随着呼吸起伏像枚待钉的图钉。

"......我休息室有备用衬衫。"祁寒猛地站起来，膝盖撞翻凳子，"黑色的。"

"我不穿黑色。"程谦仰头喝光咖啡，喉结滚动得像某种挑衅，"太像你的风格。"

祁寒盯着他唇角残留的咖啡渍，突然很想用拇指擦掉它——或者干脆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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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发布会变成修罗场。

"听说事故原因是设计缺陷？"秃顶记者把话筒怼到程谦面前，"程先生作为主创是否该引咎辞职？"

程谦刚要开口，身侧的祁寒突然轻笑一声。

"李记者。"祁寒转动钢笔，笔尖反射的冷光晃得对方眯起眼，"去年你报道'长润公寓坍塌事件'时，收了多少封口费需要我当场公布吗？"

全场哗然。程谦在桌下踢祁寒的皮鞋：你疯了？

祁寒反用脚尖勾住他的脚踝，面上依旧从容："关于今天的事故，新辰科技和程设计师将联合起诉建材供应商。"他忽然抓住程谦的手腕举到镜头前，"而这位'该引咎辞职'的设计师，半小时前还在为受伤工人包扎。"

闪光灯疯狂闪烁。程谦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祁寒的拇指正不动声色地摩挲他腕内侧的脉搏。

这算职场骚扰还是危机公关？程谦混乱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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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走廊，祁寒看着程谦靠在长椅上睡着的侧脸。

年轻人手里还攥着受伤工人的CT报告，睫毛在苍白的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祁寒想起下午他徒手扒开碎石找证据的样子，像把出鞘的匕首。

"祁总。"助理小声汇报，"工人已经脱离危险，媒体那边......"

"全部压下去。"祁寒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盖在程谦肩上，"明天我要看到那家供应商的法人跪着来道歉。"

转身时，他听见程谦在梦里咕哝了句什么。俯身去听，却是一句带着鼻音的"祁寒...王八蛋..."

祁寒蹲下来，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动作拨开程谦额前的碎发。月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模糊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