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听星是在牢里醒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在牢里,她其实还有一点懵。
安抚好肚子兄之后,祝听星在庭院中央迎面撞上了原主的二叔。
在原主的记忆中,对方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总是以一副长辈的模样撺掇原主用做坏事的方法来引起父亲的注意,等到事成之后又来反咬一口,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原主的头上。
她本想借着打招呼的时候试探一下对方,可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祝听星看见他随意地挥了下手,一群官差打扮的人如浪潮般从四面涌出将她包围。
两方距离在不断缩减的同时,祝二叔不怀好意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上次在客栈没能得手,是我太过大意。这次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如果大礼是送她上路的话,那大可不必如此破费。
祝听星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发现官差的人数比在客栈包围她的人还要多,硬碰硬肯定毫无胜算,那就只能靠智取破此局。
她正想开口说话,忽地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再醒来就是在牢里。
祝听星瘫在草堆上,幽幽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反派死于话多吗,怎么到她这里反派连对手的麦都禁了。
郁闷的情绪不断扩散,祝听星蔫了吧唧地将自己抱成一团,在空旷的牢房里,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陈年血迹在幽暗的室内发酵,让人产生一种虚幻与现实交错的恍惚感,阴冷的风从缝隙内钻出与之交缠。
即使有暖调的阳光洒入,祝听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牢房门外,一个微胖的身影逐渐显形,随之而来的是两位官差。
知县见祝听星对知县的到来不理不睬,一副神外游天的样子,不断发出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
“大胆祝听星,本知县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何罪?”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犯了什么罪,大哥你这碗谋生的饭碗就要被我端走了。
从草堆上坐起,祝听星直视着对方的目光,“我不知道。”
“那个侍女是你府上的,她是在你手上没的,你居然说你不知道。”
仿佛是被祝听星冷淡的言辞气到了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肚子上的肉都随之震动。
“我没有伤人性命。”祝听星从地上站起,一字一句,“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要如何知道。”
“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嘴硬,我没问你的,你不需要说。我们这都是有规章制度的,不管你是罪大恶极的犯人,还是平白无故被冤枉的好人,到了这座牢里你都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没有霸道总裁的配置,却有着霸道总裁的气质。
指望这种官差办案,她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祝听星心累地蹲回角落,这时候要是有一部手机就好了,她还能摇人来救自己。
但转念一想,有手机有什么用,又没有网,更别提她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还无朋无友,就算是有求救的机会,也肯定没人愿意来。
夜晚的大牢幽静黯淡,除去老鼠出来觅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外,唯剩下祝听星轻浅的呼吸。
望着窗外的圆月,她不合时宜地想吃月饼。下一秒,她的肚子如同附和一般发出咕噜噜的回应。
从昨晚被抓到现在,她都是处于空腹的状态。
这种情况在她原来的生活中挺常见,毕竟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工作状态的牛马人。
可放在一个大小姐身上,那简直就是天崩开局。
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至草堆消失不见,祝听星捂着发疼的肚子,用力咬紧唇边。
她大概是这座牢里第一个还没被屈打成招,就自己先行一步的犯罪嫌疑人。
仔细想想还有点搞笑,祝听星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涣散的思绪,无法让她保持注意力,也就没察觉牢门早已打开,而有个人在那里注视了良久。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挺快乐的,在这个地方还能笑得出来,不知道是该说你心大还是心大。”
祝听星抬起如铅般重的脑袋,强打着精神眯起眼睛看向来人,她咬了咬舌,将疼痛化为此刻的清醒剂。
但来人的身影还是重影层层,模糊不清。
“一天时间没见,你就把我忘了,真是个令人伤心的薄情人。”
听到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调调,祝听星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晰,来人的身影逐渐有了形状,“我连累到你了,是吗。”
要不然裴寒迟这个与此事毫无瓜葛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就是她的原因。
正想着附和祝听星的话,逗弄一下对方的裴寒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一句饱含愧疚之意的“抱歉。”
檐上的水滴落入两人之间的水坑之中,泛起的涟漪不知拨动了谁的心弦。
他迎着视线凝望着她的脸,不知是错觉还是月光太过晃眼,那张总带着笑意的脸有些黯淡,像是被云层遮住后躲起来的星。
难言的情绪在心口堆积,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祝听星的身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仍有余温的糕点,放在了她的手中。
“来的路上顺手买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接了一句,“放心,没馊。”
早已经开始大吃特吃的祝听星,根本没听见后面的那一句,不然势必要放下手中的糕点,先和裴寒迟斗上两嘴。
吃完之后的两人并肩坐着,交换各自手上的信息,思考要如何从这座大牢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从草堆里抽出一把草握在手心,祝听星漫不经心地向身侧的人发问:“你在哪里被抓住的?”
“后院。”
殊不知这平淡的回应,在祝听星的心中掀起了狂风暴雨。
该不会她的罪名还有一个私会外男吧?
她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问道:“你因为什么罪名被关进来的?”
“不知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
祝听星的脑袋瓜子停止转动,偏头看向低垂着视线的裴寒迟。月色如水,倾洒在他的半侧面容之上,以鼻尖痣为中点,映亮了唇与眼。
她不自在地将视线收回,继续编织手中的草束,说出了一句与此时毫不相干的话,“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我不知道,但我应该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对吧。”
明晃晃的暗示快堆到裴寒迟脸上了,此刻装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如实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裴寒迟。”
“我叫祝听星。”
“我知道。”裴寒迟伸手撑住下颚,语气温柔似新雪,“你在这座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上学堂的孩童都知晓你的大名。”
祝听星手中的动作一怔,原主如此出名,被关进大牢居然都没有人来询问细节,甚至算得上是冷处理。
这究竟是因她的到来而产生的蝴蝶效应,还是一场早就谋划好的暗局。
“你接近我也是为了某种目的,对吗?”
祝听星靠上阴湿的墙壁,闭上了双眼,有些不想听到对方的答案。
这么多年,她吃了一堑又一堑的亏,还是学不会看穿包裹着伪装的谎言。
“我不会害你。”
裴寒迟一字一句,在安静的牢房中荡起层层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地传入她的耳边。
信?还是不信?
再信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
心底的小人发出恳求的声音,让她徘徊不决的心在被两边撕扯。
将情绪收敛纳入心间,祝听星缓了半刻睁开眼,向裴寒迟伸出手,“既然这样,那就合作愉快。”
说完,她不顾裴寒迟迷惑的眼神,握住他的手,掂量了三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祝听星走至大牢门口,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喊,“知县大人,我受不了了,我认罪。”
话音刚落,消失许久的知县出现在了祝听星的面前,噙着冷笑,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你说你要认罪,你这是打算承认是你杀了侍女?”
“让我见她一面,我立刻画押认罪。”
祝听星观察着官差的神色,自然没错过对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心中的成算又多了一成,她开始加大筹码。
“知县大人,您只要让我见她一面,祝家的荣华富贵我拱手送上。”
财与权自古以来都是被不断争夺的东西,为之心动的人多如牛毛,眼前的知县却是不为所动那一类的。
“我要钱做什么,我一没长辈,二没成家立业,老光棍一枚不需要这么多钱,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看样子是可以出去,只不过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就不好说了。
得到了一些线索的祝听星坐回裴寒迟的身侧,将编好的草环戴在手上,转起了圈。
见裴寒迟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他也喜欢,干脆利落地编了一个大一些的直接套在了对方的尾指上。
并体贴地送上了一句,“不用客气,合作伙伴的专属礼品。”
被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气笑了的裴寒迟偏开了脸,这草环有什么值得他稀罕的,又不是没有见过。
可要从手上卸下,他突然就不愿意了。
“你刚才为什么说要认罪,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当凶手?”他学着祝听星的样子,也转起了草环。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不这么做我就要连累你和我一起待在这里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什么关系,可你在这里我就不太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他想问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一个抱有目的的人,何必要去贪图他人热忱的真心
下一瞬,他看见祝听星孩子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挚地对他说。
“你,是我在这个地方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也不愿你有事情。”
“请你大胆地相信我,好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