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易之处

早出晚归是祝听星招工以来的常态。

不是她不想早点休息,而是她不能,因为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一个人想加入客栈工作。

抬手将名册上的最后一个招工点划掉,祝听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下就算裴寒迟是个大富翁,没有员工的加持,这个客栈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

在脑袋里幻想了一下客栈倒闭时的场景,配合现代的某工厂倒闭专用的背景音乐,再加上裴寒迟这个倒霉的东家。

要素齐全,她可以开始笑了。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祝听星的畅想,她将上扬的嘴角秒收,立马进入打工人专用的状态,向身侧的裴寒迟汇报情况。

“最后一处也没招到人,照这样下去客栈连开门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不是正合了你的愿。”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客栈真的开不了,祝听星难免会有一些遗憾和不甘。

“那我这个愿望可千万别成真,我还想从你手中赎回客栈,自己当东家呢。”

落日的余晖停驻在两人的肩头,跃过她的身体,落在他的心间。

回程的路上两人缄默无言,直到心思飘忽的某人,一脚踩入水坑湿了鞋袜,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同行人的衣摆。

两人默契地将视线上移,四目相对之时,一个尴尬地想找个坑埋了自己,一个后悔当初没能注意到身侧人的慌不择路。

“我不是故意的。”

祝听星弱弱地举起手,比了一个抱拳的姿势,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像是练功不认真被师父训斥了一番,只好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等师父消气的徒弟。

“我是有意的。”

下一瞬,祝听星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微风拂过鼻尖带来那人身上熏染的冷调香气。

她不自在地挪动,试图从裴寒迟的桎梏中挣脱。

“我自己可以走。”

“走到另一个水坑。”

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总感觉是被内涵了一番。

祝听星想开口解释,可在听到耳边传来裴寒迟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她又歇下了这个心思,疲惫不声不响地爬上身躯,让她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

在听到一句“睡吧”之后,她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待祝听星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将“我要吃瓜”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印夏。

她下意识地将脑袋里闪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男女授受不亲,被裴寒迟抱了一路,我要在这座城里出名了。”

印夏疑惑地看向祝听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也不烫啊,怎么就开始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咱不是一直是这座城里的有名人物吗?

“小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在这座城中你一直都很有名的。”

断掉的思绪重连,祝听星这才从迷茫的状态回过神,在原主的记忆里串联起完整的思绪。

游手好闲,是“她”的代名词。好高骛远,是“她”的行事作风。

在这座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祝家的小姐她就是一个出了名的顶级纨绔。

一个纨绔要开客栈,谁会信,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祝听星将被子拉起挂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她恍然意识到客栈招不到人,是因为她的存在,是因为她老少皆知的坏名声。

追根到底,她才是开客栈的最大阻力。

知晓真相的祝听星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从床上坐起穿好衣物,推开门离开这间让她无法自由呼吸的房间。

“小姐,你刚回来,这是又要去哪?”

印夏的询问声被风吹散,一点声息都没传入祝听星的耳朵,她循着原主的记忆在街上穿梭。

将原主吃喝玩乐的地方,她都走了个遍,最后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庭院。

祝听星站在夜色里,朦胧的月色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有些凄惨与哀意。

她迈步上前,手刚握上被锈迹沾染的门环。

门开了。

杂草已至半人高,破洞的屋顶以及随处可见的蛛网,呼吸间都带着灰尘的味道,显得这处庭院荒凉又寂寥。

迈步走近,祝听星在一座假山前停下,蹲下身子用手当锄头,泥土翻飞的同时,她的手上也留下了鲜艳的红。

直到一个被锈迹沾染的锦盒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才停下了动作,轻柔地将它拾起,抽出手帕将它擦净。

月色朦胧如同祝听星此刻的视线,她只能凭着触感摸索盒子开关的所在,“咔嗒”一声,盒子开了。

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被月辉萦绕,静静地躺在里面。

娟秀的字体掩盖不住的是原主暗藏的野心,像极了祝听星买的那本书,扉页上那句话的写实。

【世人皆知朝晖下的她,无人知晓隐匿起来的我。】

他人的评判可以动摇别人的言行举止,而无法抑制要襄阳而生的自己。

简单铺陈的一封自述,祝听星却了解到了原主的不易,不愿潦草嫁人只好出此下策躲避成婚,不愿参与权贵之间的纷争,选择和小动物成为好友。

她也有她的不易。

心中的怅然增添,祝听星在原地缓了许久才踉跄起身,将纸张轻柔地折好放在心口,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入夜色之中。

到了时辰准备给荒庙上锁的未春,还没走近大门,就见一团黑黢黢的东西蜷缩在门闩之下。

深呼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之后,她将手中的灯笼抬高至眼前,慢慢地踱步至不明物体的眼前。

在她要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祝听星慢半拍地昂起了头,红着眼眶小声开口。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温热的水划过干涩的喉咙,祝听星像个听话的傀儡一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未春的后头,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还是祝听星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像另一个人似的,快把真正的祝听星还给我。”

未春捏着祝听星的脸颊,揉搓了一番也没发现伪装的痕迹,不禁有些担忧。

“我是祝听星,只是现在是有点伤心的祝听星。”

用脸颊轻蹭着未春的手掌,祝听星默默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和与细腻的关心。

悲伤的情绪消退,祝听星眼里涣散的光芒逐渐恢复明亮,她可不会轻易地就被困难给打败。

既然无人可招,那她就换一种方式。

“未春,让我给你,给荒庙里的所有人一个家吧。”

于是,祝听星带着荒庙里的部分可以自由行动的人,出现在了裴寒迟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他们加入后既是客栈的伙计,也是客栈另一种意义上的东家。”

裴寒迟将视线从老弱病残的一群人移开,放置在双手合十,一副他说出任何有关于“不”这个意思的字眼,就将开始气球祷告的祝听星身上。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把客栈给别人当家,那我呢?”

奈何祝听星没有心灵感应这种技能,她对着裴寒迟点了点头,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浓厚。

不愧是她在这个地方的唯一盟友,简单地阐述了一下理念,就能明白她的所思所想。

“你要是答应的话,我们客栈就可以立马开张了。”

是夜,万籁俱寂。

众人都已和周公成功会晤,唯有一人的房间灯火未熄。

裴寒迟提笔坐于桌边,在文书上写下近日发生与探查的事情,暖调的烛火染上他的眉眼,冷淡的氛围消散,多了些许恬静与温和。

直到某人利落地从窗口翻入,将不知名的物体放置于裴寒迟的手边。

“我特意给你带的礼物。”

对此毫无兴趣的裴寒迟充耳不闻,依旧埋头在文书上挥洒笔墨,偶尔抬头还是因为活动一下酸疼的脖颈。

见被无视了个彻底,朗野自顾自地将椅子搬至桌边坐下,绕着手边散落下来的发丝,挑衅似的说出裴寒迟目前最不想提起的事情。

“听说你白白送出了一家客栈。”

落在文书上的笔迹未停,裴寒朝一点也没有被揭开秘密的慌张,反而愈发淡然,用极其自然的语气回答对面将“我要吃瓜”写在脸上的朗野。

“没有白送,写了欠条。”

“那不惜往茶水里下药,引人从包围圈里离开,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裴寒朝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他将手中的毛笔归于原位,抬眸看向面前一副虚心请教模样的朗野。

抽出手边被标注的文书,将它推至朗野的面前之后,裴寒朝才开了口。

“这个说来话长,反倒是你要大祸临头了。”

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干着活的朗野一脸无措与迷茫,我又没做什么违反计划的事情,为什么会大难临头。

“我不信,老大你绝对是在框我。”

然而,将文书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的朗野,刚才嚣张的劲头一下子烟消云散,蔫了吧唧地瘫在椅子上,时不时地叹两口气证明他还是活着的。

“老大,我不就是在牢里耍帅,亮了一下令牌而已。这也要扣我月俸。这一点也不公平,再扣月俸,我就真的要跟在听星姐后面找份活干了。”

裴寒迟将一口冷茶饮尽,望着窗外的弦月,缓声开口。

“正好,她有事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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