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眨眼间就被翻了过去,众人迎来了第二日清晨。
叶萱这边带着海棠二人前往坤宁宫主殿,却不想碰到赵淑妃前来给崔皇后请安。
崔皇后自生病以来,就免除了后宫妃嫔每日的请安,后宫宫务也暂时移交到了魏贵妃和赵淑妃,一应事务均有二人商讨决定,自己闭门安心养病。
今日赵淑妃前来找崔皇后是因为年节临近,宫里按照惯例是要举行盛大的除夕宴,其中一些细节还是要由皇后娘娘敲板决定。
本来这趟合该贵妃娘娘和淑妃一起来的,但是高贵妃一向自大傲娇,不愿在崔皇后面前输阵,就只打发了淑妃只身来坤宁宫。
此外,淑妃来坤宁宫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来探探崔皇后口风,看她是否决定出席除夕宴。
皇后不出宫门已有三月有余,平日里各宫姐妹前来探望多数被崔皇后拒之门外,赵淑妃等人不确定皇后的身体是否能出席除夕宴。
毕竟前两年此类宴席,崔皇后也只是略坐一盏茶的功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席了。
“臣女叶萱,见过淑妃娘娘。”
叶萱见到淑妃在此,便福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刚刚进门就见赵淑妃坐在崔皇后左侧下首,正在事无巨细地讲述着此次除夕宴的各种安排。
“郡主,无需多礼。几年不见,郡主出落得更加仙姿佚貌、明艳动人。”
叶萱刚准备福身的时候赵淑妃动作利落地起身,亲昵地牵住了她的手,以示亲近。
“如若不是在娘娘宫里见到郡主,嫔妾是万万不敢认的。”
赵淑妃声音轻柔婉转,带有一股江南女子说话特有的娇软,听起来犹如微风拂面般柔和。
这正是赵淑妃年过四十,依旧能盛宠不断的原因吧。
“淑妃你还不知道萱儿的性格,你再这么夸下去,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叶萱在崔皇后心中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任何人夸赞叶萱崔皇后内心都是十分受用的,只是面上还是要谦逊一点点。
“郡主来的刚刚好,嫔妾适才在和娘娘谈论过些天的除夕宴。”
“郡主不在京中的这些年,娘娘对这些宴席什么的都意兴阑珊的。郡主能赶在节前回来可再好不过了,想必是会陪娘娘参加的吧。”
听到淑妃的话,叶萱心里有些难过,自己还是忽略了外祖母的感受。
皇宫是最热闹的,因为各宫主子足够多;但是皇宫也是最孤独的,因为各宫主子身边没有一个完全可以交心之人。
多年来外祖母身边只有自己这一个亲人,自己远走他乡,留她一个人在宫中孤零零的,实属不孝。
“娘娘放心,萱儿定会按规矩参加此次宴会的。”
叶萱短时间内都会住在宫中,参加宫中主持的除夕宴是再正常不过,至于外祖母,想来还是要看她老人家自己的身体状况和自身意愿。
三人闲话一番,淑妃饮完茶盏里的水就顺势离开了。
好不容易把淑妃娘娘送走,叶萱暗暗松了口气,宫中诸人与人相处不自觉地皆带着一层面纱,让人云里雾里看不清。
叶萱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后宫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算了解的。
淑妃娘娘是宫里众人皆知的老好人,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高贵妃都和淑妃和谐相处,可想而知,淑妃的为人有多受欢迎。
整个皇宫没有被高贵妃当众下过脸面的也就只有淑妃娘娘了。
她好像永远都似水一般温柔,不管你的态度是粗鲁或温雅,她都是一样的温和,永远不会生气或愤怒。
在年幼的时候,叶萱十分渴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的人。
不止一次地对崔皇后表示:自己在宫里最喜欢的人除了外祖母,就是淑妃娘娘了,淑妃娘娘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可是崔皇后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对淑妃并不做出任何评价。
只是会把幼小的叶萱拢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着叶萱的后背,告诫叶萱:萱儿,这宫里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盘算,你万万不可轻信任何一个人。
宫里从来都没有永远保持善良之人,但凡可以在这个充满权利争斗的皇宫里生存下来的人,萱儿都不可轻视,哪怕这个人是不起眼的小宫人。
同时不忘开解叶萱:萱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人怎么可能像木偶一样没有情绪。
外祖母希望萱儿可以做一个性格鲜活、敢于表现自己七情六欲的人,或喜悦兴奋或愤怒悲伤都能肆意的展现,而不是把所有情绪都死死地压抑住。
所有情感都被压抑,人活的行尸走肉,如同提线木偶,长久以来是人总会有崩溃失常的那一刻。
到那时候,一切恐都无法挽回了。
叶萱自此从未忘记外祖母的教诲,也因此从未小看宫中之人,对待淑妃这样的人更是慎之又慎。
半晌,宫人来报,文安侯夫人及府里三夫人到了。
叶萱陪着崔皇后等在殿内,随着殿外一轻一重交替传来的脚步声临近,叶萱终于看到两位妇人缓缓而来。
只见走在位置稍稍靠前一点的是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举止谨慎有度,娴雅大方,想来应当是文安侯夫人无疑了。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年轻妇人,举止略微有些迟缓。
她身着桃红撒花袄,外披白底绿萼梅斗篷,与斗篷连为一体的还有毛绒绒的青狐绒帽,堪堪遮住妇人微微低下的面部,让人看不清五官。
叶萱记得文安侯府的小公子,排行第三,是个无所事事的小霸王,行事皆看心情,完全不顾及旁人。
不知是哪家姑娘竟被这小霸王给相中了。
“臣妇姜氏拜见娘娘,拜见郡主。”
思忖间,二人已经到了跟前。
年轻妇人随着文安侯夫人刚要弯腰屈膝行礼,就被崔皇后抬手止住了。
“暖丫头,你身子不便,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暖丫头?”被外祖母如此亲切地称呼,看来是外祖母很熟悉之人。
而且这妇人莫不是名字里也有个暖字,和自己前小姑子顾暖暖倒是芳名有些相近。
“谢皇后娘娘。”随着二人缓缓抬头的动作,叶萱终于看清了那年轻的小妇人所为何人。
“阿暖?你……?”
疑惑、震惊,叶萱一时间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顾暖暖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每天不是和自己念叨哪个铺子老板又出新的糕点了,就是哪家酒楼又推出新的菜式了,偶尔也会烦恼地吐槽自己新做的衣服好像又有点紧了,又要被姐妹们嘲笑了.
谁能想到,三年后再见面,当年只知道吃和喝的小丫头已经做了妇人,而且看着即将临盆。
“嫂……郡主还记得阿暖?”
顾暖暖声音有些哽咽。
一声嫂嫂含在了嗓子眼,见了面,顾暖暖才真切地发现乐安郡主早已不是自己嫂嫂了。
顾暖暖看着眼前之人,既欣喜又忐忑。
欣喜的是自己终于见到了前嫂嫂乐安郡主,当年嫂嫂走的突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这几年自己很是惦念大嫂。
忐忑的是郡主已经和自家大哥和离,还是郡主主动提的,不晓得大哥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惹得郡主不喜,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被郡主厌恶。
“萱儿,快让暖丫头入座吧,本宫记得她都快要临盆了,不适合久站。”
崔皇后知晓之前叶萱在国公府的时候和府中二小姐相处不错。
当时叶萱恐自己突然出嫁,留外祖母一个人在诺大的坤宁宫不适应,三五不时地要进宫探望探望。
在向外祖母讲述自己在国公府的生活时,她总会讲到一个名字,就是国公府二小姐顾暖暖。
而且文安侯府老夫人进宫也常常把顾暖暖的名字挂在嘴边,偶尔也会带着她来坤宁宫一两趟.
一来二去,崔皇后也算的对顾暖暖熟悉有加。
“对对,夫人和阿暖快快请坐。春桃去给夫人换杯燕窝汤来。”
被外祖母一提醒,叶萱反应过来,顾暖暖此时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快要临产了,不宜劳累。
从宫门口到坤宁宫这一段路并不算太近,顾暖暖一路走来想必不少受累。
“阿暖你……,你这都快要生产了吧,怎么这个时候还进宫来。”
叶萱小心翼翼地扶着顾暖暖的身子,随着她笨拙地往一边的椅子上挪动。
“郡主,阿暖想见您!”
看着郡主紧紧地搀扶着自己的双手,顾暖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伏在了叶萱的怀中,嘴巴一憋一憋的,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很是委屈。
“阿暖……”
看到顾暖暖委屈巴巴的表情,叶萱心里也有些难过。
当时只顾自己伤心,觉得在国公府实在待不下去了,府里也没人值得自己去单独告别,就只留下一封和离书就不吭声的走了,完全忘了还有个阿暖。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好像晚了,难为阿暖还惦念着自己。
“阿暖,对不住,是我不对,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
“郡主,阿暖不怪你离开,但是……,但是你为什么俩开之后一封信都不给阿暖写呢?”
“阿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郡主厌恶了阿暖,都不想搭理阿暖了。”
点击弹出菜单